赵哥儿对着那半箩筐的鸡粪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刘婶子归置着东西,忙个不停,见赵哥儿盯着那她特意带来的鸡粪不说话,便道:
“这玩意儿拿来种东西最好了,我带了些葱根来,也把家里那漏水的洗脸盆带来了,等会找些土种起来,这野葱叶子虽是小,但比外头卖的那些要香不少,早上你们煮面了,放一点,或者拿来包饺子,保管好吃。”
赵哥儿点点头。
家里山上的野葱确实香得紧,来了源州,他煮了几次面,也撒了葱花,但方子晨总说这葱花怎么一点儿都不香,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刘婶子到底是会过日子,自己该学着些,赵哥儿想。
等都安置好,方子晨去了吴家,把乖仔接了回来。
小家伙一听他的小竹马来了,激动得不行,一路小跑着回来,到了门外头就囔。
“溜溜······”
院子里头很快传来声音。
“乖仔······”
“溜溜······”
“乖仔······”
俩孩子在铺子里相遇,接着抱在了一起。
“溜溜,你终于来鸟,你不来快快,我都要忘记你咯~”
他们亲亲蜜蜜,哥俩好一样,手牵手去了后院。
吃完饭,赵哥儿收拾了一通,这才同方子晨一道去守夜,原本溜溜来了,赵哥儿还想着乖仔应该愿意留家里了,不过看着他们要出门,乖仔还是跑了过来。
这次带了换洗的衣裳,到了义庄,方子晨和乖仔在训练,赵哥儿便去一旁的林子里捡些柴火。
他是闲不住的。
家里做卤味天天都要烧柴,以前在扶安镇,一捆柴火也不过几文钱,源州却是要贵上一些,义庄前头不远是片花生地,右侧则是一片林子,少有人来这边打柴,掉落在地上的干树枝倒是挺多。
能省还是省些的。
没一会就捡了两捆,赵哥儿将柴火扛到林子外的大道上,这才擦了汗往回走。
“练完了吗?”他见着方子晨和乖仔正坐在地上,道:“我们去洗洗吧!”
方子晨站起身,笑道:“好啊!也不知道前天那大哥还来不来,来的话得叮嘱他一声,可别又喝到我们的洗脚水了。”
赵哥儿想起那汉子当时要吐不吐的脸色,止不住笑起来。
夏季野外蚊子多,赵哥儿买了些驱蚊的药膏,洗干净回来了,直接往身上涂抹就好。
这几晚也是命好,都没遇上什么雨,也没出什么事儿,方子晨只觉得这活儿真是太好干了,工资日结,早上领了银子,他走路都带风。
今儿天有些阴沉,赵哥儿怕晚上会下雨,把竹席铺在大门口的屋檐下。
先头他们只是睡在正对着大门的前面的空地上,那时候怕,不敢挨得太近,但这会在这儿睡了几晚,赵哥儿觉得守义庄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每天晚上来,他都觉得像回了家一样。
方子晨又看了会书,九点半左右,这才准备歇息。
他起身到大道旁想方个便,却听见花生地里窸窸窣窣的响。这会风挺大,但他可以肯定,那并不是风吹。
一人正蹲在花生地里拔花生。
看着背影,应是个汉子。
方子晨都想叹气。
这么晚了,竟还在干活,真是不容易。
他进到花生地里,那汉子听见声音,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扭头,见了方子晨,又转过头去继续拔。
是上次喝他们洗脚水的汉子。
方子晨凑过去,蹲在一边。
“大哥,这么晚了还来拔花生啊?怎么不白天来?”傍晚那会儿,他和赵哥儿去洗脚,可是都没看见人。
“嗯!”汉子说:“拔别人家的花生,当然要晚上来了。”
方子晨:“······”
那见了他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心理素质很强硬啊!
“张老板前儿雇我做工,”汉子道:“说好的一天三十文,可昨儿结账,说我做活做的慢,扣了我一天十文。”
这片花生地很大,初时那野草比花生还多,可这几天,野草就被人除干净了,两三天就能干这么大片地的活儿,不慢了!
方子晨觉得要换他来,没十天半个月的,估计都做不完。
这张老板,真是不做人。
方子晨气道:“大哥,我帮你拔。”
到底也不敢偷太多,汉子弄了两大捆,同方子晨又聊了两句,这才挑着担子走了。
方子晨蹲了不过大半小时,腰酸背痛累得不行,躺竹席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正睡着,赵哥儿突然觉得小腿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一样。
他坐起身,张望了一下。
傍晚那会天上黑沉沉的,原以为是要下雨,结果这会没想到却又晴了,天上明月亮堂堂,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
他在脚边发现了一颗石头。
赵哥儿顿住了。
乖仔和方子晨正睡得香。
‘咚’的一声,又一小石头砸到了脚边。
赵哥儿心猛然一跳,死死盯着那石头,忽而听见右侧林子那边传来哭声。
这声音很是诡异,有些沙哑,明明幽怨凄惨得像是在哭,可却又像是在笑,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赵哥儿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他机器似的,缓缓扭头朝那声音来源之地看去,就见他旁晚放柴火的地方,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赵哥儿呼吸一窒,无限的恐惧,加上黑暗、静寂和乍醒过来的无措,使他的心都冰凉了。
令人不寒而栗的,那东西本来背对着他,这会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竟缓缓的转过了身。
它就在林子的边缘,上头树枝繁茂,遮住了些夜光,阴沉沉,也瞧得不甚清楚,只看得清对方一身红衣,脚上一双鸳鸯鞋,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庞。
它朝着赵哥儿招手,动作瞧着软若无骨,声音粗粝沙哑,像破风箱,又仿佛被人割破了喉结,带着嗬嗬嗬的声音。
“来呀······来呀······”
赵哥儿感到脊椎骨一阵发紧,接着浑身都颤抖着发起软来。
那东西还在叫,蛊惑一样:“来呀······”
赵哥儿咽了一下口水,手下摸索着,拉过一旁的薄被,盖过头顶,接着躺了下去。
一定是太疲劳了,出现幻觉了,夫君说过,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
那东西没在叫了。
赵哥儿正呼口气,又‘咚’的一声响起来。
是石头落在竹席上的声音。
赵哥儿简直感觉如芒在背,他顾不得了,连忙摇着方子晨,带着哭腔喊:“夫君,夫君······”
方子晨正睡得香,揉着眼睛,他以前起床气就大,后来跟着赵哥儿,倒是渐渐收敛了些,即使再困,那顾戾气来的再凶猛,他都控制着不对赵哥儿和乖仔发泄。
这会也只坐起身,声音困倦:“儿砸又要抽尿尿了?”
他说着就要越过赵哥儿去抱乖仔,赵哥儿却突然拉住他。
他的手凉得可怕,像泡在腊月的寒冰里,身子颤栗不止,方子晨蹙起了眉,刹时清醒了。
“赵哥儿,你怎么了?”
赵哥儿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只抬手一指。
方子晨顺着他手看去,眼都瞪大了。
我艹。
什么玩意儿?
是阿飘吗这?
那东西又朝方子晨招手,依旧是那阴森森的声音。
“来呀······来呀······”
方子晨:“······”
哦吼!
方子晨站了起来,大声道:“等着,马上就来。”
赵哥儿拉住他:“夫君,你别过去。”
“不用怕。”方子晨拍拍他的手背。
赵哥儿见他走了,止不住的害怕,见着乖仔还在睡,把他摇醒了。
“爹爹~”乖仔挠了挠屁股,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赵哥儿又摇了他一下。
“爹爹?”乖仔眯着眼睛坐了起来:“爹爹干西莫呀?”
赵哥儿目光不错的看着方子晨,就怕他遇见危险,然他就见着方子晨走近了,围着那女鬼转悠一圈,然后手一指,叫它滚。
女鬼不为所动。
“不走?”方子晨插着腰,凑近了些:“兄弟,给个面子嘛!我夫郎正看着我呢!叫你滚你不滚,这样弄得我很没有面子啊!”
对方不说话。
方子晨气笑了,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会你可别哭爹喊娘。”话落,他跳起来一巴掌朝那鬼头顶呼了过去,‘啪’的一声,赵哥儿闻声,身子都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女鬼被他打得踉跄,差点稳不住摔地上。
“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嘛!叫你给面子都不给,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不是叫我打你吗?妈的。”
女鬼刚站稳,方子晨又打了过去,揪它头发。
鬼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赵哥儿突然从席子上起来,跑了过去,加入了战局。
“夫君,我来帮你。”赵哥儿开始扯它衣服。
那女鬼似乎遇上了两个不讲武德的恶霸,一上来就用强,反抗无用,只能扭着身子挣扎。
林子里又蹿出了一个。
赵哥儿:“······”
接着又蹿出了一个。
都是披头散发的样,两只鬼将赵哥儿和方子晨包围了起来。
赵哥儿瞧瞧他们,又瞧瞧手里正被他摁在地上扒皮的鬼。
他是到了鬼窝了吗?
怎么一个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