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蒋正徐却这般指责他,因为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于是他这话说的很轻巧。

  是,出了事,应该要报官,可官府讲究的是确凿的证据。

  他没有时间耗,孙尚城他有罪,打了就打了,即使因此落得个残暴的名声,或者甚至被剥夺功名,他也认了。

  他十八岁,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孙尚城敢打他,跟要他命没什么两样。

  方子晨看了蒋正徐一眼,态度不冷不热的,甚至称得上讽刺,说:“我不像你,你儿子很多,随便死一个,你都不介意,可以装做没看见,不知情,但我不行,我就一个,哦,也不对,即使我不止这一个,我有一窝,但谁敢动我儿子,我便动他全家,连条狗都不会放过。如果法律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那犯罪又怎么样?如果只能以恶制恶,我愿意成为更恶的人,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

  乖仔在医馆一住,便是大半个月,期间他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嫌闷。

  腿骨断裂并不是不疼,相反,它是钻心的疼,一阵一阵,像是有心跳。

  乖仔没有说,他知道他如果喊疼的话,爹爹就会很伤心,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赵哥儿之前伤的重,乖仔醒过来他便松了气,方子晨没让他跟着陪床,晚上天一黑就赶他上床去歇息了。

  他吃了药,有些嗜睡,方子晨在,他心安踏实,倒也睡得安稳,方子晨趴在床边却是睡的不太好,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总是杂乱的梦见那天的事,赵哥儿满脸血,摇摇晃晃的往外跑,手背青紫,拉着他,一声声说:“儿子,我要儿子。”

  然后场景转换,又会梦到乖仔趴在湿淋淋的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惨景。

  即使已经过去三天,当时那种感受,依旧让他清晰记得。

  孙尚城在他面前笑,方子晨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他想杀了孙尚城,他碰了他最宝贵,最珍视的人,他想把他的的嘴给撕烂,想那双折辱过他儿子的手给剁碎。他想杀了他,真的想杀了他!!

  因为太过疲惫,身子陷入混沌,思绪却仍然清醒,他像是被撕扯着,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有人在小声的涰泣,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近得仿佛就在耳廓。

  方子晨心中一悸,猛然清醒。

  屋里点着盏灯,就黄豆大的小火苗,散着橘黄的光。

  乖仔默默的掉眼泪,眼框泛着红,那双被泪水浸湿过的湿漉漉的眼睛,跟两颗葡萄似的。

  方子晨心疼极了,给他抹眼泪,赶忙问:“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

  “父亲。”乖仔朝旁边看去,见赵哥儿没有被吵醒,沉默了片刻,对上方子晨略显担忧的目光,才小声说:“乖仔腿痛痛滴,睡不着哟,乖仔要完蛋咯。”

  这个不好办。

  方子晨想抱他,不过孩子腿动不得,他又毛毛躁躁的,碰着了,孩子怕是要更疼了。

  “那父亲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他记得乖仔可喜欢听故事了,之前晚上睡觉,总要缠着他讲,不讲还说要放屁轰炸他。

  乖仔眼睛亮起来:“好呀,乖仔要听滴,不过父亲要说小小声,不要吵醒爹爹呢!”

  “好~”方子晨将凳子拉近,倾身趴在床上,一手抓着他的小手,一下下轻轻揉着手背,一手扶着他柔顺的头发:“以前······”

  小孩最爱问十万个为什么。

  方子晨讲得口干舌燥,乖仔听得两只眼睛亮晶晶,似都泛着光,跟手电筒似的。

  他被故事引去心神,不记得疼了。

  “父亲~”

  方子晨:“嗯!”

  “乖仔有个小小滴问题。”

  “什么?”

  乖仔大大的脑瓜里满是疑问:“为西莫绿巨人变身,衣服裤子都破鸟,就小裤裤不破呀?他系仁滴时候,屁股小小,变巨人,屁股大大,那小裤裤为西莫还穿滴下呀?”

  方子晨:“······”

  儿砸,你老父亲讲得绘声绘色,那么形象生动,不是为让了让你纠结这个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变身后内裤不破,破了不就漏鸡鸡了?

  人家虽是开放,但不至于开放到在银幕上甩屁股的地步。

  绿巨人都光着上身了,下身再光着,怕是都过不了审。

  方子晨顿了顿,咽了一下喉咙,又开始驴他,只三言两语,乖仔油被驴得找不着北了。

  小风之前被赵哥儿托给刘家照看了,怕他见着会吓着,刘婶来镇上照顾赵哥儿和乖仔的时候,没让他来。

  乖仔好一些后,刘婶子才让他前来探望。

  杨铭逸也过来了,两小哥儿天天陪着他,赵哥儿伤势未好,烤鸭生意便暂时停了下来,方子晨也没去上工,一直在医馆里陪着,乖仔可高兴坏了,整天笑咯咯的没完没了。

  那笑声清脆,传得老远,徐大夫在外头问诊,听着了总觉无语。

  这孩子真真是心大,醒来后不哭不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方子晨还去买了床,把家里那个大点的孩子都接来了,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

  知道的是他儿子遭了好大一通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儿子跑医馆享福来了。

  赵哥儿和乖仔需要戒口,不得吃辣,不得吃姜,不得吃豆类制品,但这俩父子遭罪了,得补。

  方子晨买了个大猪腿回来让赵哥儿卤,一大锅,熬得软烂很入味,方子晨夹了块大的放盘里给乖仔,说是以形补形,这大肘子吃下去,明儿腿就能好了,原也是哄骗孩子玩,谁知隔天起来,乖仔便说他的腿好了,要下床玩。

  方子晨没说话,只往他小腿那儿戳了一下,哎呦呦的叫起来。

  赵哥儿刚要骂方子晨,乖仔双眼泪汪汪的先道:“哟,乖仔滴腿西莫还没有好呀?系不系猪腿腿西太少鸟?”他举起短乎乎的手指头,很可怜的说:“爹爹,你可以再给乖仔煮一次吗?乖仔觉得再西一点点,乖仔就能好鸟。”

  赵哥儿:“······”

  方子晨:“······”

  想吃就直说。

  还搞这一出。

  想来是之前前三年吃野菜吃太多了,方子晨发现乖仔很爱吃肉,无肉不欢,特别是鸡肉,赵哥儿上次买了好些只鸡回来,儿砸是勤快得不得了,天天跑河边去挖蚯蚓,后来又跑山脚去挖,山都要被他给挖塌了,听赵哥儿说,鸡也撑死了好些只。

  第一批买回来的已有一斤多差不多两斤重,村里人养鸡,是不舍得用粮食喂的,鸡还小时,就把菜躲得碎碎的,和着米糠喂,大一些,全是喂的菜叶子,因此鸡就长得慢,一斤多,也差不多两个多月大,不是病死的,赵哥儿就没舍得丢,鸡小煲汤不合适,他就切成小块炒,蒜头紫苏叶跟着,出锅香得不得了,乖仔吃过一次,可喜欢了。

  方子晨隐隐有些怀疑,乖仔是故意的,这孩子,有时候鬼精鬼精的,都知道用核/武/器轰炸他,把鸡喂得撑死这种事儿,他还是能做出来的。

  最近赵哥儿都是熬些清粥给他喝,乖仔怕是馋肉了。

  不过就只鸡,想吃就吃了,他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夫郎和儿砸顿顿吃鸡,如今虽是离顿顿差了几步,可是他在努力努力,就能实现了。

  儿砸受了这么大个罪,别说猪肘子,就是想吃恐龙腿,他也能······

  这个还是有点难度的。

  算了,还是吃猪腿吧!

  他想吃,赵哥儿自是要给他煮的。

  猪脚不好煮,早市才卖得新鲜,这会四月份,热了些,猪腿留一整天虽不会臭,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点味了,赵哥儿打算早上起来早早去买了回来卤上,不过他之前伤得也不轻,方子晨原本很爱赖床的一个人,今儿勤快了,赵哥儿刚醒过来,方子晨已经提着条猪腿回来了。

  猪腿这玩意儿脏,不似肉那般,买回来过个水就能下锅煮,要是处理不干净,一股子的味儿。

  起火烧毛,接着又是刮皮,昨儿在赵哥儿的指导下做过一次,今儿方子晨再做起来,到是得心应手。

  方子晨整天去逛早市,鸡鸭鱼肉都买回来,一个劲的给他们补。

  乖仔是吃了完全不长肉,也不知道都吃哪去了,赵哥儿和小风是明显的胖了一些,方子晨瞧着赵哥儿脸圆乎乎,似是婴儿肥一样,大眼睛清澈明亮,可爱死他了。

  赵哥儿注视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清浅,带着温柔,音色悦耳:“你老是看我干嘛呀?”

  赤裸裸的,孩子们都在呢!

  撞见了他这抹笑,方子晨又是一阵强烈的心动,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这小妖精,真是有点磨人。

  他扭开脸,极小声地说:“你是我夫郎,看你两眼还不行了?还要收费啊!稀罕你老子才愿意看,我要是都不乐意看你,你得着急了。”

  赵哥儿又笑起来,踹他:“胡说八道什么。”

  方子晨侧身躲开这一脚,跑另一头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