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仔骑着单车,其他几孩子张牙舞爪的扮怪兽,在后面追,嗷呜嗷呜一通乱叫。

  轮到河小董,乖仔又跟其他小朋友扮怪兽,一刻都停不下来,实在刺激得不行,个个满头大汗。

  孩子们轮流玩,先时就方子晨和乖仔,笑闹声便传了半个村子,这会儿有了几个小孩的加入,那吵闹声,当真是传遍了整个村子。

  马小顺和周大左几个小孩站在远处,看着乖仔他们骑单车,实在羡慕。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玩具。

  马汶没失业前,一个月几百文,这钱搁镇上不够看,但在贫瘠的村里,那是顶顶高的,加之田地又多,马家在村里,算是顶级富户。

  马老二时不时的,总会带马小顺去镇上玩,即是如此,他也没见过单车这种类型的玩具。

  镇上小孩子玩意儿,多是拨浪鼓,竹编的小动物,还有陀螺。

  若是换做以前,他们可能就要上去抢了,但被方子晨教训过一次,怕的很,这会只能眼巴巴看着。

  “他们坐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妇人。

  “不知道,没见过。”

  “听说是方小子从府城带回来的。”有那消息比较灵通的说。

  “怪不得,我就说我怎么在镇上也没见过。看着好像挺好玩的,那几孩子笑成那样。”

  “府城的东西,怕是不便宜,方小子当真是疼他那继子。”

  “可不是,上次我见乖仔兜里有颗糖,应该是在精品斋里买的,那里头我进去过,东西贵得很,这么大一颗糖,”她拿手比划:“花生粒那么大,就卖六文钱。”

  “六文?抢钱啊这是!”几个妇人倒抽口气,先头那人道:“那可不是,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没敢再看,急忙出来了。”

  镇上一碗馄饨也就这个价。

  六文钱,馄饨吃了顶饱,里头还有肉,可一颗糖,舔两下也就没有了,吃也吃不饱,大家都不会舍的花那冤枉钱。

  亲生的孩子,一年到头她们都不舍得给他们买一次,一个继子,方子晨不仅买了,仿佛还怕他断粮,一买一大包,乖仔天天都能吃一颗。

  “听说他还教乖仔习字了。”有人突然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河小董他娘也在:“我家小哥儿都跟乖仔认了好些字了,不到十天,就认了大概有四五十个了,还有算术。”

  “啥?还教你家小董算术了?”

  方子晨能在醉宵楼工作,一个月三两银子,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会算术。

  “我家大力也是。”刘大力他娘道:“这孩子以前皮的很,猴一样,总是上蹿下跳的,从不肯安安静静坐会儿,不过现在跟着乖仔学了字,倒是认真,早上起来总要温习半个时辰才肯出去玩。”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钱氏心里不是滋味。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哎呀,我也不懂,不过这小孩啊!选对了玩伴,那是受益良多,要是选不对,除了会玩泥巴会爬树的也学不到什么本事了。”有人睨了钱氏一眼,她家小子曾被周大左抢过,道:“钱大姐,也不是我要说你,你看看你家大左,他跟着马小顺,这么些年了,他除了会抢孩子们的东西,还会什么了吗?你当初要是不得罪方小子和你那小叔,你家儿子没准也能跟着乖仔一起玩呢!”

  众人附和:“就是啊!”

  “幸好我以前没得罪过赵哥儿,我家那小子也没欺负过乖仔,不然哪还有现在的好事儿,虽是说认得几字,也当不了大官,赚不了大银子,但起码以后出去找工,看得懂契书,能不让人诓骗了去。”

  钱氏抿着嘴没有说话,但悔的是肠子都青了。

  以前她让周大左跟着马小顺玩,还不是为了巴结马

  可直到马家‘没落’了,她也没能巴结出半点好处来。

  可同方子晨交好,那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赵哥儿同周哥儿好,她们之前就不该那般对周哥儿。

  现在村里人都在背后嚼他们周家的舌根,说嫁出去的哥儿穷的时候他们周家不闻不问,可等人赚了几个钱,他们周家就开始不做人了。

  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做事的,忒不要脸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钱氏回娘家时,被她爹娘狠狠的骂了一顿,说跟着她丢人了,也骂她傻。

  晚上她娘同她聊了半宿,从娘家回来后,她更后悔了。

  好端端的,去抢小叔子的门路干什么?她要是同周哥儿关系好了,周哥儿发达了,还能不念着她吗?

  方子晨把杜小度家的吴哥儿给介绍到醉宵楼里工作,两家人非亲非故的,他看人可怜,就帮了,可见是个心善的。

  要是她同周哥儿关系好,周哥儿帮她提一嘴,方子晨还能不帮他们?

  送菜路子虽好,可也不只有这一条。

  她当家的手脚麻利,端菜扫桌什么的都能做,她也能在后厨帮忙洗洗菜洗洗碗什么的,活儿体面,这不比送菜好?

  醉宵楼常有剩菜,客人吃的多的,方子晨一般都不要,那些没怎么动的,他偶尔会打包回来。

  可吴哥儿和其他伙计不怎么介意,菜虽是被动过,可都是干净的,这没什么,农家人经常是这样,有时客人来了,煮饭招待,吃剩了,也不会倒,晚上热热就能吃。

  吴哥儿经常打包带回来,家里晚饭时,常是四处飘香,大家伙老羡慕了。

  她要是也能去,还轮到吴哥儿什么事。

  就算方子晨不给他们介绍工作,她们没和周哥儿闹起来,那往后过年过节的,周哥儿回来,还能带点肉带点酒。

  祤…

  无论怎样,都是比现在要好的多。

  得罪了方子晨,还丢了大脸,当真是半点好没捞着。

  钱氏后悔不已。

  后来她也曾想着找周哥儿再说说情,道个歉,可周哥儿每次见了她,皆是避之不及,她也就没能寻着机会。

  ……

  源州。

  今儿是府试放榜的日子。

  府试虽是在源州举行,但出结果的当天,衙里的礼部会用红纸进行多份撰写。

  一份留着自用,另外的则让官吏快马加鞭送往底下各个县镇,交由当地知县。

  一大早黎艺盛就起来了。

  出到门口,正好看到黎二婶和黎艺兴。

  这两人应该也是要去看榜的。

  黎二婶见了他脸色不怎么自然。那天闹的激烈,黎艺盛气头上,也顾不上其它,直接喊她滚,黎二婶受不了这个气,回了房就想收拾行李出去住客栈。

  可这会外头客栈不是满房就是坐地起价。

  平常一间上等客房也不过四五百文,这会竟升到了八百多文。

  各县各镇,数百学子广聚源州,客房颇为紧张,往常一直闲着的通铺在这几天也是住满了人。

  当然,住通铺的也不是参考的学子,而是陪同他们前来赴考的小厮或书童。

  考完了,大家也没立马动身回去,大多都在源州就地等待。

  一时连着考了几天,劳累吃不消。

  二是难得来一趟,考前各个都在抓着时间温习,没那心思游玩,考后自是要好好领略一番源州风土,放松放松。

  三便是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红榜送往各县各镇,离的近的,早时也能放榜,离的远的,午时甚至隔天方可放榜。

  大多考生皆是按耐不住。

  黎二婶一寻思,要等三四天,住的吃的,两个人怎么都要去好十几两。

  在医馆,还有下人一旁伺候。

  黎艺兴说这次府试怕是无望,可没真的看见,她总是不死心。黎艺兴催着她回去,她没应。

  黎艺盛平时也忙,她呆在后院里,也是不怎么见着,想想又舔着脸回了医馆。

  这几天确实没怎么见着,这么一碰上,她脸色有点不自然。

  黎艺盛顿了一下,率先朝她喊了一声:“二婶。”

  黎二婶见他主动问好,又端起姿态:“嗯,你起这么早,可是要去哪里?”

  黎艺盛回:“看榜。”

  黎艺兴朝他看过来,黎艺盛补了一句:“帮我兄弟看的。”

  黎艺兴蹙了蹙眉头,神色稍沉。

  黎二婶明知故问:“是上回住后院里那小子。”

  “正是!”

  “那你怕是要白白起个大早了。”黎二婶就没看好过方子晨。寒门难出仕子。

  各地学院来赴考的学子,皆有夫子带队,即使单独前来,那也是着书院院服,方子晨只身一人,身边也没半个伺候的下人,一身衣裳也算不上富贵,来的当天,没于屋中温习,反而跑出去浪了一下午,身上也没半点学子风雅,大大咧咧的,倒像是那混不吝的小混混,不知斤两,跑来试试运气的。

  学子文人多是文雅沉静,方子晨跳脱得紧,说话口气颇大,总让人感觉他是在吹牛,黎艺盛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但输人不输阵,自己的兄弟,自己不挺谁挺?

  “谁白跑一趟还是未知,我那兄弟别的不行,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扫了黎艺兴一眼。

  他咪咪眼,淡淡扫来时,含着锐气,黎艺兴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