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晨对几人道谢,送走村长后,跟着杨铭逸回醉宵楼。

  辣椒酱卖得快,几乎是赵哥儿一来,就有客人围上来。

  这辣酱委实太过好吃,拌饭拌面做蘸料都可以,一罐都吃不上几天,有的人嫌贵,吃完了一罐忍着没买,可没了辣酱的饭和面,吃起来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滋没味的。

  现在一天一背篓的辣酱都不够卖了,可是也没办法,人手不够,赵哥儿虽觉得可惜,但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每一天也只能做这么多。

  方子晨下工回来已经很累了,他不可能叫他跟着一起做。

  辣椒酱他都会尽量在下午那会儿都做好,不然方子晨回去,见他忙,总是要去搭把手。

  赵哥儿不愿让他累着。

  这会卖完辣酱,他又去猪肉摊那儿买了两斤猪肉,让李老头给他切成四份,没份半斤。

  这是要送给村长和河大愣他们的。

  今天没羊骑,赵哥儿牵着乖仔往家走,却不知小河村这会儿正热闹的不行。

  河大愣儿媳妇柳氏在河大愣走后,立刻去了隔壁

  她虽抠门,可心眼不坏,家里因为卖辣椒给赵哥儿,最近赚了些银子,赵哥儿这会在她眼里,就是她的财神爷,她自认方子晨科考这事儿不是什么坏事,更不是见不得人的,当下聊起来是肆无忌惮,没什么顾虑。

  妇女夫郎们最爱聊这些小道消息。

  仅仅一个早上,整个小河村,上上下下,老少稚童,就连后院的老母鸡,猪圈里的大肥猪,都知道了。

  有人觉得他有出息,胆子大,看着贵气,又识得字,没流落他乡前,怕是家里供他读过书,没准还真让他考出个名堂来,也有人不看好。

  方子晨长得好,本事大,又疼夫郎护孩子,村里姑娘哥儿以前觉得赵哥儿可怜,是马家买回来的下人,有的瞧他不上眼,有的嫁了人,公婆不好相处,夫君不够体贴,自己过的不好,看见赵哥儿过的比自己还苦,心里就有了慰藉,觉得自己再不好,那也比赵哥儿强。

  可现在,个个羡慕赵哥儿。

  村里未出嫁的姑娘哥儿有了方子晨做对比,对其他男人更是瞧不上眼了。

  有些男人心大,觉得无所谓。

  方子晨再好,村里的姑娘哥儿也不可能全嫁给他。

  有道是宁做穷□□,不做富人妾。

  妾室说白了,就是比奴才下人地位略高一点的存在。

  要打要骂都是随便的。

  可有的男人心眼小,见全村姑娘哥儿目光围着他转,话里话外都在讨论他,看方子晨就很不爽了。

  这会知道了这事,更是酸得厉害。

  “呸,就他?认得两字,也想去科考!他以为自个打架厉害,科考也厉害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搞这么大阵仗,到时候考不上,看他丢不丢人。”

  “小榕村的王书生今年也下场,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得上。”

  “应该能吧!前头考了几次了,经验丰富,再考不上都说不过去。”

  “我上次去我外婆家帮割稻谷,有幸见了王书生一面,那会他正好在家,听说是私塾放什么农假,我也不太懂,我经过他家门口,就见他坐屋檐下读书,回来了,还见他捧着书在看,老勤快了,就这,考了几次,听说县试都过了,就府试没考中,二十好几了,人方子晨才多少岁?读了几年书啊他,而且海外来的,学的还跟咱们的不一样,他敢去,我佩服他胆子大,但有一说一,我看他,切,估计能考坨屎回来。”

  县试同府试,两相都过了,便算中了童生。

  这些小心眼的汉子不看好方子晨,那些爱慕他的,大多也不看好,不过都没说什么。

  即使考不中,人也甩村里汉子几条街,而且上过考场,光这一点,就比他们强。

  赵哥儿回家放了背篓,喝了点水,又牵着乖仔提着肉一一去道谢。

  几家人皆是推辞着不要。

  满村几十户人家,赵哥儿能找上他们,这就是念着他们的好。

  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忙,来回都坐了牛车,不废什么力,而且早上还吃了人家两个大肥包子,得好几文钱了,这半斤白花花的大肥肉怕是也得不少钱。

  又是推托好一阵,赵哥儿从河大愣家出来,额上都冒了汗,口干舌燥的,比下地干一早上的活儿还要累,他想,得亏方子晨没在,要是给他来道谢送肉碰上这情况,恐怕对方客气,说两句‘不要不要,你别见外,快拿回去’他没准儿还真提着肉回来。

  赵哥儿想到这儿,不由笑起来。

  童生要考三场,一场考一天,以前写完了便可以走,现在不许了。

  童生考参加的人多,参差不齐,有七旬老翁,也有八九岁的稚童来下场积攒经验。

  这些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心理素质皆是不稳。

  见人写完了提前交卷,难免紧张。

  ‘他为什么写那么快?是不是都写完了?是不是觉得特别容易?自己都还没写完,是不是就自己不行,完了,碰上高手了,落榜了······’

  想多了,就心慌慌的,有人紧张得手直发抖,有的更是尿了出来,更有甚者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般多了,就出了规定,统一时间交卷,不得提前,更不得延后。

  按现代时间算,七点半得到考场外检查入场,九点开考,下午五点交卷。

  如此这般,对于离县城稍远的考生来说,就麻烦了。

  晚上回来,赵哥儿和方子晨商讨一番,还是决定在科考的这几天,让方子晨住县城客栈里。

  科考考一天,那么累了,还要来往走路,难免累着。

  方子晨倒是无所谓,科考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耗脑耗力,但他在书店里看了往年的考题,年年考不同,但百变不离其宗,换汤不换药,难度不大。

  不过,六点多就得起来,方子晨想想就觉得吃不消。

  还是同意了赵哥儿的建议。

  “在家注意着点。”要离开那天,方子晨交代:“晚上睡觉要关好门窗,听见动静不要出去看。”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赵哥儿做生意赚了点银子,若是自己不在,那些个流氓混子怕是要盯上了。

  赵哥儿一个哥儿,乖仔······算了,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方子晨越想越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回来住吧!大不了早上起来快一点!”

  赵哥儿抱住他的腰,垫着脚往他嘴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没事儿的。”方子晨没来那些年,他自己一个人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不行。

  现在有了夫君,夫君不着调、不靠谱,孩子又还小,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乖仔挤到两人中间去,朝方子晨伸手:“父亲,乖仔也要亲你。”

  “好啊!”方子晨抱起他,乖仔学着赵哥儿,捧着方子晨的脸,也往他嘴上亲。

  方子晨:“······”

  赵哥儿:“······”

  赵哥儿拍了乖仔小屁股一下:“你不能亲这里。”

  乖仔眨巴眨巴着眼,睫毛蝴蝶翅膀一样:“为系莫呢?”

  “因为······”赵哥儿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突然就词穷了。

  “只有最亲密最爱的人才可以亲嘴。”方子晨说。

  乖仔嘟起嘴:“那乖仔不系你最爱滴小宝贝吗?”

  方子晨:“······”

  还真不是。

  他不说话,乖仔眼睛就红了,很是委屈的看着方子晨,声音都带着哭腔:“乖仔没有不听话,乖仔也可以干活鸟,乖仔乖乖滴······”

  方子晨都听不下去了,这儿子就是来克他的,换了马小顺那种,他一巴掌招呼往他屁股一下,再来一句:“最爱你个锤子。”

  可这会儿,不得行啊!

  这可是他的小心肝来着。

  “爱爱爱······”方子晨亲他眉心一下:“父亲最爱你了,我的小宝贝。”

  话刚落,乖仔就笑了起来。

  跟姑娘变脸似的。

  赵哥儿往他腰间拧了一下,方子晨靠到他耳边,熟悉干咧的气息也随着扑面而来。

  “他是我的小宝贝,你是我的大宝贝,我最最爱你。”

  赵哥儿抿着嘴,忍着没笑,口是心非道:“又哄我。”

  方子晨都想翻白眼。

  这大的小的,真的是······

  不哄不高兴,哄了还不乐意。

  他容易吗他。

  哎!

  男人就是难,不难都不叫男人。

  “父亲~”乖仔奶奶的说:“你不要有太大滴压力,考不上,等乖仔长大鸟,乖仔就阔以替你去考,乖仔也是男人,乖仔考试最腻害。”

  谢谢,然,并没有被安慰到。

  方子晨往他脸上啃:“闭嘴吧你!”

  “啊······”乖仔推他脑袋:“怪兽又要吃小孩咯,爹爹,救命啊~”

  赵哥儿笑了起来。

  本来是想要去找客栈,但走了几家,都已经被人预定完了。

  离衙门较远的地儿,空房倒是还有,可是那样的话跟回家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杨慕涛大方,让人将醉宵楼三楼的休息室打扫出来,给他住那儿。

  报考那天,众多学子排着队不停的抱怨。

  科举考提前了,众人没有准备,好像不提前那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大家就还能搏一搏,直接考中了似的。

  虽不满,可也立即进入了状态,该准备的准备,该抱佛脚的抱佛脚。

  开考当天,王小虎从六点半就开始在门外叫,叫了半个小时,嗓子都哑了,房里都没动静,在他想方子晨是不是已经凉了的时候,方子晨打着哈欠,眯着眼出来了。

  王小虎服了他了。

  怪不得昨儿个杨掌柜让他歇醉宵楼里,就方哥这赖床的劲儿,他不来喊,怕是直接睡到大中午了。

  方子晨知道今天要干大事,赖床也没敢赖得太过分。

  这种事儿,宁可早到,也不可晚了。

  然刚从醉宵楼出来,冷冷雾霾中,赵哥儿抱着乖仔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方子晨一摸赵哥儿的脸,冷冰冰的,怕是等了好久。

  这会儿天都未大亮,赵哥儿应该是摸黑来的。

  “来送夫君。”赵哥儿说。

  “送个屁啊送,我是去科考,又不是出殡,还要送。”方子晨骂完了,看赵哥儿垂着头,眼神黯淡,神色有些沮丧,他深深叹了口气,去捂着赵哥儿的手,缓着声,问:“冷不冷啊!”

  赵哥儿嘴唇冻得发紫。

  冬季的衣服他还没来得及备,这会儿还是穿的夏季的衣服。

  乖仔被他拿着张薄被盖着。

  深秋的天气便是这般,早晚冷,午间却是热的。

  路上累,倒是不觉得凉,可站着不动,定定等了小半时辰,是有点冷了。

  原也是不想来,可昨晚方子晨不在,已经习惯了晚上有人搂着睡,习惯了他的气息,这会儿人不在,他一宿没睡着,想方子晨想得紧,院子外一有动静,又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不止他,连乖仔都是这般,方子晨不在,他晚饭都吃不下,洗好澡回到床上,也不躺下,就抱着枕头坐着,掉着眼泪,一个劲的说要父亲。

  赵哥儿哄他,说父亲去科考了,过两天就能回来。

  乖仔之前就知道这么一回事儿,也以为方子晨去考试就跟上工一样,白天去,晚上就能回来了,结果现在一听,要好几天都不能见着,当下就抽噎了起来。

  “要父亲······乖仔要父亲,不要父亲科考了,乖仔要父亲,爹爹,乖仔想要父亲,要父亲抱抱睡觉。”

  他不闹,就默默的哭,一直来回重复这么一句话。

  直到半夜才睡着。

  这会儿还在睡。

  赵哥儿摇着头,说:“不冷!”

  “我信你的邪。”方子晨拉到他店里去,嘱咐王小虎给他弄点热汤来,又回楼上找了件衣服下来给他披上。

  “我得走了,你乖乖的,先喝点汤暖暖肚子。”

  “嗯!”赵哥儿目光随着他动,直到方子晨身影消失。

  科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谁能杀出重围,谁就能鲤跃龙门,飞黄腾达。

  检查很严,若是自带干粮,像包子馒头这些,官兵还要掰碎了看,衣服也得全脱了,腋下、嘴里、□□里都得一一严查。

  不仅如此,五官不端正者,也没资格参考。

  一路下来,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脱光了衣服,不说保守的古代人,就是现代人,方子晨也有点不适应。

  特别那小官兵看着他的腹肌眼神发光时,方子晨菊花都莫名一紧。

  拿了号进到考场,寻到座位,他才松了口气。

  他的位置在考场正前头,茅厕在考场中间,这会天气热,谁坐在茅厕旁边,那谁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但前头的位置也是公认的不好,主考官坐上头,心态差点的,也是遭不住。

  可方子晨觉得只要不是在茅坑旁,在哪都无所谓。

  以前读书,考场座位号按成绩排,他就坐老师眼皮子底下,也没觉得有什么。

  心态稳得很。

  没有号房,为避免考生作弊,桌子前面,和左右两边用了三十多厘米的木板隔着,书桌与书桌之间隔得也远,只要不是长颈鹿,头伸断了,毛也看不见一根,况且还有来回巡视的考官,谁动的多,都要被告诫两声,严苛成这般,谁还敢不老实。

  考官发放试卷,方子晨习惯性的正反两面扫了眼。

  这儿的考卷反面是没有题的。

  就两张,上头共四道题。

  这会天气不热,正正好,人也是最精神的,方子晨提了笔,一口气刷刷写。

  考官阅卷,不论年代,大抵都是一样的,首先要求的,就是考卷整洁,字迹工整清晰。

  为了预防万一,大多考生总是谨慎的先在稿纸上起草补充,确认后才誊写到考卷上。

  他写的快,下笔如有神,主考官就没见他停顿思考一下,加上他相貌尤为惹眼,对他的关注就多了些。

  他一直看一直看,像是没见过帅哥似的,方子晨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而后又埋头书写。

  主考官生平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不由好笑。

  这考生,胆子倒是大。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