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休息,方子晨跟杨掌柜说了一声,揣着荷包往书店去。

  童生看的一般都是启蒙读物,像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笠翁对韵等等。

  镇上就一家书店,规模还是挺大的。

  这会儿没什么人,伙计正在整理书架,见方子晨进来,怔了怔,连忙询问需要些什么。

  方子晨事先都打听好了,连报了一串书名,伙计引他到左侧两层书架前,说:“小公子,你想要的书这儿都有,你看看,这上头的都是从京里运过来,字儿印得超清晰,纸张又好,能收很久的咧!”

  收得久有什么用?这玩意儿他又不留着当传家宝。

  方子晨问:“多少银子啊?”

  “不贵,这六本全买的话,十二两银子。”

  方子晨:“······”

  不知是你口气太大还是我太穷。

  “······我就一两多银子。”

  “啊?”伙计立即反应过来,态度依旧不变,将书塞回去,又从下层抽出几本:“那你可以买这些,些都是手抄的,纸质虽不是很好,但字写得都清晰,比较便宜点儿。”

  “能便宜多少啊?”

  伙计笑笑:“一两多银子,你能买两本。”

  寒门难出贵子,到底是有原因的。

  杨掌柜见他捧着两本书回来,放在柜台上,一看书名神色诧异,想到他昨儿问的事,开口:

  “你这是准备考童生啊?”

  方子晨拿起千字文,翻了几页快速浏览一遍,发现跟以前学的并无差异:“是啊,”他说得像模像样:“等这个月发了工钱,我就去衙门把户籍和身份文书给办了,到时候我也算我们大夏王朝的子民了,我得努力读书,报效祖国啊!”

  “好,”杨掌柜拍他肩膀,十分欣慰的模样:“你努力,以后出息了别忘了你叔。”

  方子晨特义气:“那肯定的啊!”

  “这读书花销可大着呢!”杨掌柜跟他接触时间不久,但这份决心难能可贵,想了想还是说:“以后有困难了,可以跟叔说。”

  之后半个月,方子晨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这期间,那两本书都要被他摸起毛了,不是还没看完,而是早早就看完了,只是工钱还没发,剩下必读的几本书还买不了。

  这天中午楼里就几桌客人,他闲的趴在桌台上,杨掌柜坐一边,曲指在桌面敲了敲:“今儿不看书了?”

  方子晨抬起头来,手撑着下颚:“早就看完了。”

  “不是吧!都看完了?两本?”

  “是啊!”

  就中午闲时才看几眼,半个月能看得完?

  杨掌柜斟酌的说:“这看书啊,不是说看完了就完事,而是还要你去理解,去背诵。”

  方子晨忍不住翻了个眼。

  他读了十几年的书,还能这点儿都不懂?

  “别说理解背诵,倒着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么厉害?那我来考考你。”

  方子晨拿过一旁的书,丢桌上,无所谓道:“考呗,让你看看什么叫真学霸。”

  “······”杨掌柜随意翻了一页,又随意念了一句:“‘太白书堂,瀑泉垂地三千尺。’上一句。”

  众所周知,背文抽查最顺的便是顺着上一句往下念,背出上一句难度会大许多。

  方子晨凝眉思了一瞬,道:“举杯邀月饮,骑马踏花归。黄盖能成赤壁捷,陈平善解白登危。”

  杨掌柜震惊了,他又翻页抽了一句:“上一句。”方子晨似乎已经开启了牛逼模式,这会儿张口就答。

  他连着抽查十几句,方子晨毫无悬念的,都背了出来,还顺道解释了一下背出来的句是个什么意思。

  当真是背熟了,理解透了。

  “你厉害了,”杨掌柜合上书,佩服的说:“我怕是看一个月都记不住。”

  “正常人都是这样的。”方子晨说。

  “那你怎么就记住了?”

  方子晨耸耸肩,无所谓的说:“因为我是天才啊!”

  “······”

  方子晨一手字写得相当不错,杨掌柜虽只是个掌柜,但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我觉得你这字是不用练的了,那些童生秀才写的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你是我见过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方子晨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杨叔,您真有眼光。”

  “你小子,”杨掌柜笑了起来:“真是丝毫不谦虚。”

  方子晨在酒楼吃的好,上次买书花了大银子,回去也没好意问赵哥儿要,兜里就剩六十几文钱,再买一本也不够,反正又不烫手,便干脆留着。他隔三差五就割点肉回去给赵哥儿和乖仔吃。

  早上鸡蛋晚上肉,村里哪户人家能这样吃,赵哥儿想让他省省,说他和乖仔不用这么吃,有鸡蛋就行了,但每次一开口,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方子晨怼回来。

  “买了你就吃,”方子晨算是摸清赵哥儿的性子了,这人惯会阳奉阴违。

  他午时不在家吃饭,赵哥儿便熬野菜粥喝,方子晨对厨房里的事儿不清楚,但也不是傻子。

  赵哥儿老说他跟儿子在家都吃得好,可六斤的猪板油,吃了快一个月,都不去三分之一,米也没吃多少,他哄乖仔,一问才知道,他们午间就光吃野菜粥了。

  “我跟乖仔在家什么活儿都没干,不用吃那么好的,银子要省······”方子晨搁下碗,瞪着他,赵哥儿越说越小声。

  这种时候说软话不行,方子晨举起左巴掌,道:“你看着它,再重复一遍。”

  赵哥儿捏着筷子,朝着方子晨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

  “屁股痒了是不是?再说这种话,看我不抽你。”方子晨严肃脸:“不是开玩笑的哦!”

  乖仔最喜欢的肉都不吃了,跳下板凳哒哒跑过去,抱住方子晨手臂,奶唧唧的给赵哥儿求请,

  “父亲不打爹爹,爹爹会痛痛,不要打爹爹。”

  方子晨说:“可父亲现在很生气,怎么办?”

  乖仔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似乎是个很大的难题,他小脑瓜子都转得要冒烟了,脸蛋又差点皱成小老头,方子晨忍着笑,刚要说‘我就逗你玩儿’,嘴巴未张,乖仔就蹿到他两腿腿中间,双手撑着他的大腿,嘟起嘴踮起脚:

  “乖仔亲亲,亲亲就不生气了。”

  方子晨乐呵呵的弯下腰,乖仔环着他的脖子,对着左右两边脸颊啵啵亲了两口。

  他刚吃了肉,嘴巴油呼呼的,方子晨抹了一把,脸色铁青,笑不出来了。

  “你个兔崽子。”他站起来,作势要揍人,乖仔举起手来,怪叫着围着桌子跑。

  “大怪兽要打小孩几了,救命啊~快跑啊~”

  饭都没吃完又玩起来。

  吵吵闹闹的,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景象,赵哥儿没忍住笑了笑。

  乖仔一天比一天活泼,在赵哥儿看来,方子晨对待乖仔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兄弟。

  村里的汉子没有谁像他一样,这般跟孩子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