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剧烈地咳嗽声响起。
傅严亦放下碗, 双手捂着嘴,但还是没有挡住咳嗽。脸在一瞬间充血, 脖子鼓起一条青筋, 凶狠的眼睛却泪汪汪的,殷红一片,看起来有一点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狗狗, 凶是凶的, 可怜是可怜的,美强惨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怪让人心动的。
江抚明唾弃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还好出来的时候带了水,连忙将水杯递过去给对方。
“没事吧。”江抚明伸手想去拍对方的背, 对方拿着水杯就往后挪动,见状他只好作罢。
对方的样子实在有些反常。
莫非是那个人咬上去的?看起来也的确有点像。江抚明的眼睛一眯, 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手指指腹按压在碗的边缘上。
傅严亦喝了水后才好些, 经过刚才他的剧烈咳嗽,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 嘴唇猩红一片, 上面的痕迹就更加明显了,唇瓣还冒出一些血迹,被他用舌尖舔掉。
江抚明就这样在一边看着, 没了声音。
持续了一多分钟, 傅严亦才好转过来,喉咙的那股怪异感觉才消失, 哑着嗓子解释道:“不小心咬到的。”
“我自己。”
傅严亦低头补充道,手摸着碗, 感觉像是碰到了救星一样,拿起筷子就开始进食。
“那下回一定要小心,傅哥哥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江抚明眉眼舒展开来,声音温和带着关切,像个关心哥哥的好后辈一样。
“嗯。”傅严亦沉闷地应了一声,不一会,他又放下碗,拿起放在一边的水杯又喝了起来。
江抚明看了下后也开始吃饭了,鸡蛋这种食物凉了就不好吃了,会有些腥味,江抚明不喜欢那样的味道。他给自己打的食物不多,连傅严亦的一半都不到,这也不是他克扣自己,是真的吃不了那么多食物,傅严亦吃得真的挺多的,也不知道他以前吃糊糊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饿,以后他在就不会让对方饿着了。
江抚明一边想着一边吃饭,他和傅严亦两个人就坐在树荫下吃饭,周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吃饭的,有些人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些则是玩得好地坐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就傅严亦周围冷清着,他周围好像是安装了什么屏蔽器一样,大家都自动地将他忽视,周围没有人靠近。
大家都认为他会带来霉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愿意靠近他了。
其实他真的带来不幸还是假的带来不幸,都不重要,大家只是疏远他习惯了,大家都这样做,便形成了一个圈,大家都在圈里,不愿意出来,一直跟随着大众。村子里其实有人是并不相信这样荒唐的话的,但是大家那么做,他便只能那么做。
江抚明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个村子谁都别过来,傅严亦就只能在他这里了。
这样的想法的确自私,甚至有些残忍,可是私心如此。
就即使是嘴上说着他被大家喜爱是一件好事情,骨子里的劣性还是希望对方只被他一个人喜欢。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万千宠爱的人不缺救命稻草。
江抚明唾弃自己的思想,饭在嘴里都变得索然无味了,思想和三观打架,让他本来还昏沉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麻木地咀嚼着食物,他都不明白自己大脑最近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吹得草都直不起腰来,热风刮在脸上,并不会带来凉意,原主的身子不喜欢热也不喜欢冷,太阳晒一会儿就病恹恹了,还好是在树荫下面,要是不在树荫下面,江抚明都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江抚明碗里的食物要比傅严亦的少很多,但是他吃得实在是太慢了,傅严亦都吃完了,他还有好些没有吃完,其实他越吃到后面就越不想着不吃,但是不吃这些就要落入傅严亦的口中,给别人吃残羹冷饭也不好,江抚明只能这样慢慢地吃着。
傅严亦在旁边看着,心想这人怎么跟雁雁一副德行,不想吃饭了,就这样碎碎挑着吃,好像在数米一样,小孩子德性。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抿了起来,刚才的笑扯到伤口了,嘴唇又开始疼了起来。
舌尖传来铁锈的味道,傅严亦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还担心对方起来会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呢,毕竟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了那样的事情,没有想到对方不记得了,也对,那个时候对方高烧早就烧糊涂了,怎么还记得那样的事情。
不记得也好,毕竟和男生接吻这样的事情,对方肯定受不了吧。
那天,对方咬伤了他后,他因为疼痛自然的张嘴,之后对方......
“傅大哥。”
旁边的声音将傅严亦吓的一个了个激灵,他猛地抬起头,放大的瞳孔看着江抚明,轻咳了几下,沙哑地问道:“怎么了?”
他本来红的脸,现在看起来竟然消退了不少,甚至还有些白。
江抚明将已经吃完的碗放下,双手放在大腿上,乖巧地问道:“傅哥哥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我还差点一点就做完了,你有什么事情吗?”傅严亦问道,只要江抚明开口,他能做的,他都会做。
江抚明扯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股子孩子的天真味道,手摸着自己的头,道:“我想要去镇上逛逛。”
傅严亦听后表示理解,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总是喜欢去镇上逛的,其实不只有城里来的,村子里的人也总爱往镇上跑,不过去一趟镇里很费时间,村子里人没有那么多时间,知青倒是有,所以知青去得多一些。
镇上是好玩的,至少比乡下好玩,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我送你去坐牛车,到时候你记得一定要跟着牛车回来。”傅严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从村子里到镇里,路程很远,交通也不便,大家都是做着王大爷的牛拖车去镇上的,如果不跟着一块回来,那就只能等第二天再跟着一块回来了。
“你不跟着我一块去吗?”江抚明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些难过,“我想要傅哥哥陪我一块去。”
傅严亦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他又松开,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去问村长借单车。”
他不受村民待见,虽然牛车的王大爷其实对他挺好的,他坐车不会收他的费用,但是他每次坐车,村民都不上来。等他大一些,能走远路了,他就不坐王大爷的车了。每次走去镇上,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脚都磨出血,村长看不下去,教他骑自行车,允许他借车去城里去给他弟弟取药。
这个月他弟弟的药他已经取回来了,不知道村主任还愿意不愿意借他车,他要去问问。
“但是村长不一定会借。”傅严亦说道,“到时候我送你坐牛车去。”
江抚明不会傻到还要去问对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坐牛车去,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原因,都不需要他多动脑筋。
“那我希望村主任借给我们。”江抚明笑着,眼睛弯弯的,他笑容很治愈,“我想要和你一起去镇上去。”
傅严亦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发紧,呼吸因为困难而变得急促,他努力才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总是这样,别对方轻飘飘的几句话,弄出这么大的反应来。
“嗯。”傅严亦从喉咙间发出一个单音。
“那我把碗带回去,和雁雁说了后再来找你。”江抚明开始收起碗。
“太远了,你放在这边,等我做完事情我送回去。”傅严亦出声阻止。江抚明的小身板有多脆弱他是知道的,洗个澡都能高烧一天,等下别来回走一圈,等下就走不动了。
江抚明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不能这个时候走回去,他现在的腿还是麻的,等下走回家估计就没有任何力气走过来了。
“好的,麻烦傅哥哥了。”江抚明是个能伸能缩的家伙,反正做不了的事情,总之不要强硬地去做。
“嗯,我去做事了。”傅严亦说道,拿着锄头就下地了。
江抚明则是在树荫下坐着,刚开始他是看着对方做事的,看着看着就困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傅严亦摇醒来,说要带着他先去村主任那里借单车,借到后开单车回去。
江抚明打着哈秋,点了点头,就跟着傅严亦的后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走后突然休息的缘故,小腿有些酸麻,走路很费劲,江抚明吸了下鼻子,看着走在他前面一点的傅严亦,盯着对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就将对方的手抓住了。
“傅哥哥,我有些走不动,你拉我一下。”
傅严亦这手还没有扯出来,就不动了,对方声音好像施法了一样,他这样一说,傅严亦就乖了。
“嗯。”傅严亦回答道。
任由着江抚明握住他的手。
江抚明笑着,这会也不感觉腿酸了,牵着对方的手,慢慢地和对方走在了同一水平线上,手紧紧抓着对方的手。
牵着人走路的确能减少一部分用力,是比之前轻松一些,最要对方让他牵手,这更让他心情愉悦。
村长家的条件在村里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差,一下就能找到。
两个人手牵着手来到村长家门口,正好看到刘诚召正在哄一个小女孩,一口一个妞儿别哭,小女孩胖乎乎的,坐在地上一直喊坏坏,赔她糖果。
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这可愁怀刘诚召了。
“给你。”
一颗包装漂亮的糖果出现在妞儿的视线里。
妞儿停止哭声,吸了吸鼻子,用衣袖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看着躺在白色大手上的糖果,好奇地将目光往上移,看到了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好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大人都要好看。
眼睛眨了眨,从地上站起来,手拿过对方手上的糖果,奶音道:“谢谢哥哥。”
“哥哥,你真好看。”妞儿认真地夸奖道,“人也好。”
手宝贝地摸着糖果,又看了一眼前面的男人,目光不小心看到对方身后的人,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躲在了刘诚召的身后。
“谢谢你江知青,小孩子不懂事。”刘诚召拍了拍妞儿的肩膀,“你进屋去吧。”
“嗯。”妞儿点了点头,走了没有几步,又小跑地走了回来,对江抚明说道,“再见,漂亮的知青哥哥。”
说完又离开了。
明明怕傅严亦怕得要死,结果还是要转回来和江抚明说再见。
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嘴都这么甜的嘛。
江抚明笑着,目光又看向满脸郁闷的傅严亦,这个家伙的长相的确是不招小孩子喜欢,也就雁雁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一点都不怕他。
该说不说,傅严亦真的太像“大家长”了,是小孩子怕的那种。
“江知青你还真是招小孩子的喜欢,刚刚谢谢你的糖果了。我刚才逗这个小家伙呢,把她的糖不小心吃掉了。这是我侄女,可爱吧。”刘诚召说这话还有点炫耀的意思。村里大多数的家庭都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刘家不一样,刘家更疼女儿一些。
刘诚召今年也不小了,但是还没有娶媳妇,倒不是没人看上他,是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不过谁也没有说,小说里,有写他最后和父亲大吵一架,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刘父病重他才带着爱人回家。
江抚明对别人的私事向来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过多地去了解。
“的确可爱。”江抚明笑着夸奖道。说出这样话来的人100%是等待赞美回答的,只要顺着对方意思回答就好了,绝对不会出事情。
刘诚召听到江抚明的回答果然很开心,满脸的笑意地问傅严亦和江抚明:“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要去镇上转转,能借你家的单车用一下吗?”傅严亦出声问道,声音有一丝紧张,他是希望对方会借的。因为他心里是想和江抚明一起去镇上的,江抚明一个人去他不放心。
“当然可以。”刘诚召笑着说道,“我去里面推单车。”
他们家这单车借给傅严亦骑过很多次了,也就只借给傅严亦,傅严亦很爱惜他们的车子,借给他也很放心。现在这年头单车可是贵重物品,宝贵得很,单车票也难求,有钱都买不到,他们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拥有单车的家庭,自然有人想要问他们借来骑,但是他父亲舍不得,就没有往外借。
借给傅严亦,是这个孩子实在太可怜,那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还要步行好几个小时去镇上然后再走回来,他父亲打着灯在村头那是从白天等到黑夜才看到这个孩子回来,他父亲是舍不得,还是借出去给对方骑,好在对方保护得很好。
村长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但也不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他是好的,在关心傅严亦这件事情上他付出了行动,但是又怕村民们闹腾,所以在大家排挤傅严亦的时候他有很多次假装看不见,他想管也管不了。在兰姐的那个事情上,为了全村的利益,他剥去了属于兰姐的东西,放跑了真凶,补上了大洞,但是并不光彩。
村主任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了那个当年被女知青污蔑非。礼的男人手中,对方本来谈了一个对象,眼看着就要结婚了,全被那个女知青毁了,而村长并没有给他正清白,他对象是外村的,并不知道真相,别说外村了,自己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真相。
还以为他真做了那样的事情,是村主任把他保下来的,后面他名声臭了,人人喊打,村里待不下去后他去了他对象村子里,但是有同村的人发现了他在,把事情说出来,他解释没有用,他对象伤心欲绝,最后因为太过伤心,精神恍惚,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死了,这个男人就疯了。
后面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就和村主任同归于尽了。
这个时候在小说里就简单地描写了几笔。
江抚明想着事情,并没有留意旁边的傅严亦。傅严亦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看到前面走过来的人,心底又升起了一股烦闷感,今天中午不好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傅大.....傅严亦,江知青,好巧,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两个。”
一阵甜腻的声音传入耳中,江抚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抬眼就看到徐芹婉对着他们两个笑着,一点尴尬都看不到。
他现在是有点佩服对方的,被他怼了这么多次,还敢主动打招呼,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脸皮厚。
江抚明没有说话,回给了对方一个笑容。
傅严亦也不想搭理她,收回视线,也不说话。
徐芹婉笑得脸都僵了,前面两个人不说话她当然生气,心里默念不要和这般人一般计较,才将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她就不信了,自己不能把这两个人拿下来。
“傅严亦,江知青,你们两个也是来找村主任的吗?”徐芹婉开始搭话,声音用着之前嗲嗲的那个腔调。
两人还是没有理她,她依旧也能接着说道。
“我也是来找村主任的,我想要找村主任借下自行车去镇上去买一些东西。”
那还真是不巧了,我们借走了。
江抚明笑着,没有说话,他认为这样的人不搭理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一旦搭理对方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想想就烦。
在小说里,女主就是那种圣母心爆棚,很喜欢管闲事的性格,主要是管就管吧,每次都是要别人出力,自己占功劳,这就很不好了。
这种人能不搭理就不要打理得好。
徐芹婉刚要说话,这回刘诚召正好推着自行车走出来。
“刘大哥,你好。”徐芹婉见人来了,就把注意力从傅严亦和江抚明身上移开。
“怎么了,徐知青。”刘诚召看着前面这位头是有些大的,对方来这几天就惹出了不少事情来,希望对方这次不是来找他解决麻烦的。
刘诚召将自己手中的自行车推给傅严亦,道:“路上注意安全。”
这才又将目光看向徐芹婉,然后就看到对方一脸错愕的表情。
“江知青和傅严亦你们两个借自行车是要去做什么吗?”徐芹婉说道,一副怯生生的表情,迷惑发言。
都来借车了,肯定是有事情要做。
“他们借自行车要去镇上一趟。”刘诚召替他们两个回答了,转头对付严亦说道,“你们快点走吧,早点去还能在镇上多待一会,去玩玩也好,镇上很大的。”
“好的,谢谢刘大哥了,我和傅哥这就走。”江抚明笑着开口说道,模样很是讨喜,真两副面孔对人。
徐芹婉牙都要咬碎了,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说道:“去镇上不是有牛车吗。”
“对,你可以坐牛车去镇上去。”江抚明这次说话了,直接让徐芹婉变了脸色。
他是真不想和对方纠缠,希望对方这次能长点教训,不要再往他跟前凑了,他其实不是很懂女主的脑回路。
“抓紧我。”前面响起傅严亦的声音,江抚明才回过神来。
这会江抚明已经坐在自行车后面了,看着傅严亦宽大的后背以及窄细的腰,江抚明想也没有想就抱上去了。
果然一只手就能将人抱住。
江抚明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对方身上的味道不难闻,是中药的味道,即使是流汗了,身体也没有臭味,他身上的中药味是那种草木的感觉,并不刺激,味道也不重。
“江抚明,不要搂着的这么紧。”傅严亦出声提醒道,他感觉自己的腰像是被八爪鱼束缚上了一样。
江抚明笑出了声来,手松开,该抓住对方两侧的药上:“抱歉,傅哥,以后我们花钱买一辆自行车吧,等我身体好了我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