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 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户上那层用纸糊上玻璃面照进来,空中隐隐约约可见白色的浮尘往下落。
房间飘散着淡淡的荔枝酒香味, 和房间里的玫瑰香味融为一体。
房间不大, 一室一厅,入门就能看见一张白色的大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清冷, 床头摆着一个用颜色染好的石头。
床上的软塌往下,上面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白色的头发在黑暗中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美感,房间光线很暗,看不见男人的表情, 只能从他那僵硬的坐姿,窥探出他心里的紧张与不安。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 哒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吵闹, 片刻后, 脚步声停止,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可以吗?”
坐在床上的男子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黑暗中巫符生叹了一口气, 颤抖的手握紧, 紧张地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不自觉地做吞咽来消解焦虑。
“完全标记对吧。”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回答他的只有一个简短沉闷的单音。
巫符生这么大了,都没有和那个O亲近过, 这个事情他也是听别人说, 他敢说他比前面这个人更紧张。
昏暗的视线中,他看到对方伸出手, 将自己的衣口往下拉去。
巫符生紧张得双手冒出冷汗,脚步定在原地不敢动, 移开的目光再也不敢往前面看去,房间一点暧昧的氛围都没有,跟上坟一样,折磨人的神经。
巫符生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才敢往傅严亦那里走去,混乱的大脑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对方这么一个荒唐无理的要求,他居然愿意为对方提供完全标记,这也是他自己没有想到的。
也许是看到对方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他才没有忍心拒绝对方的请求。
因为知道傅严亦如果再没有A的信息素安抚,就会彻底爆发,他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了。
傅严亦现在已经到了非要别人标记的地步了,他是不完整的O,有缺陷,没有办法靠一个人撑过O的热感期爆发点,再加上他以前的热感期累积在一起,又没有抑制剂,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死去。
他是很讨厌对方,但是这种死去的方式也太羞。辱人了。
他可以战死、意外,就是不能有这样的荒唐死法。
看着对方脖颈间的腺体,巫符生再次吸了一口气,面色很镇定,声音却在发颤:“我开始了。”
“嗯。”傅严亦低着头,垂下的眼睫毛遮住他所有的视线,无法从他面部看出一丝情绪,他的手按在床头的软塌之中,在对方的气息靠过来之后握紧。
“碰,碰,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巫符生的唇在傅严亦的脖间只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停下,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敲门声弄乱,他站起身子,用恶劣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慌乱:“谁啊,这个时候来敲你家的门。”
这是傅严亦新找好的房子,已经找到一个多星期了,前几天他都是在这里布置东西。
“不用管。”傅严亦淡淡地说道,侧过头,将自己的腺体露出来,眼神中无悲无喜,是一种极其淡然却意外强势的动作,跟他整个人一样。
巫符生的视线被他拉回来,他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手抓上对方肌肉紧绷的手臂,眼一闭,心一横,想着速战速决,张开牙就咬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一根藤蔓缠绕,直接拖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他因为呼吸的突然停止,眼睛往上翻。
大门倒地的门口,无数阳光从门口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白色的浮尘就像在空中爆开了一样,肆意乱飞。
门口有一个人,他逆光而站,身后是无数条宛如巨型章鱼腿的藤蔓在他身后,男人往前走来,屋子里的两个人才看清他的长相。
两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江抚明目光四处打量着房间的内部,清冷简约,确定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轨迹后,他才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床边的两人,但是在看到傅严亦没有拉上的衣领口时,表情还是变得阴沉,他现在就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眉宇间满是戾气,眼睛翻滚着暗光,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暗沉的、平静得可怕。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声音非常冷漠。
顺着前面人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不断挣扎的男人,江抚明动了动手,藤蔓从对方身上抽开,没有了藤蔓的束缚,那个人捂着脖子,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抚明只是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对于这个他差点没有控制好力道要搞死的人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就只关心前面那个人的回答。
无声地对视。
即使彼此间都知道在做什么,这是一个无用的问题,但傅严亦还是给出了回答。
“我找他帮忙,我需要信息素。”
傅严亦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语气也很冷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两个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锋芒相对过。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平时不都是我给你信息素吗。”江抚明皱着眉头,地上的藤蔓变成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傅严亦如蝉翼般的眼睫毛微微扇动,他没有看江抚明,而是看向地上的巫符生,神情淡淡:“条件不一样,你给不了。”
没有给江抚明辩驳的机会,傅严亦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像一潭死水,他很冷静地说道:“我需要完全标记。”
傅严亦的手指将身下的软塌抓皱,面上依旧保持冷漠,试图用这样的神色,遮住自己内心的慌张和不舍。
他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如果他再不被标记,可能就会死,但是江抚明不会标记他,他只能去找别人,如果他被标记的话,一辈子也许只能跟江抚明当个朋友,他思来想去,找个人做个全面标记,只要一次,稳定他热感期后,他就进行腺体除去手术。
虽然寿面会缩短,但他再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也能陪在江抚明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虽然大脑里有非常多疯狂的想法,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没有“出息”的那个,当个逃兵,将自己的心意掩埋,然后以友人的身份陪在对方身边。
“你。”江抚明就只说了一个字,没有再说出口,面色铁青,手指按在太阳穴。
“我现在需要标记,你给不了我。你不是只和喜欢的人才能做这样的事情吗,我不想为难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珍惜这段友谊。”傅严亦说道。
这些日子他何曾没有听到对方说的那些话,他即使是捂住耳朵,遮住视线,不听不看,还是会有人找上他来问他,他和江抚明真的只是朋友吗。
可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关系比较暧昧的朋友罢了。
江抚明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眉毛下压,眼神幽冷:“如果你的话,我也可以。”
话说出后,他立刻闭上了嘴巴,抿着嘴唇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严亦现在也不想管对方在想什么,对方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心扰乱,动摇了他的决心,他怎么还能顾得上他,他连自己都不顾上了。
“我并不需要你的特殊。”傅严亦声音很快响起,他撇开头不愿意见他,他怕看着对方的那张脸,听着对方几句话,他又会升起那可笑的妄想。
他不敢去细想江抚明说这话背后的意思,他只是害怕,害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还能退回朋友的位置吗。
对方只是帮助他,万一遇见自己的天命O,他岂不是什么都不会有,不会有那个对象允许爱人身边有越过线的人存在的。
那个时候,他怕他自己也没有脸面待在哪里,既然如此,一直保持朋友的关系,想想还挺好的。
傅严亦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太卑劣的事情,所以放手成了唯一的选择。
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样是做不上帝国最年轻少将之位的,因为是江抚明,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选择。
因为太过喜欢,舍不得对方受一点委屈,所以他做出退让。
如果能让对方幸福,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你的存在就是特殊。”江抚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显然是没有耐心在这样交谈下去。他操控着藤蔓将地上的巫符生扔了出去,用藤蔓将被他撞开的大门封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巫符生摔倒在地上,在灰尘里打了一个滚,疼得龇牙咧嘴地在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被撞疼的大腿,骂骂咧咧地看着前面被藤蔓遮住的大门。
“这对夫夫是他当冤种吗!”
巫符生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大了还没有谈恋爱,是因为他是单身主义者啊!
没兴趣,真的没有兴趣!
巫符生看着被封好的门口,眼底露出笑意,现在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他拍了拍裤子打算走,迎面就看到了前面跑过来的几个人。
“怎么了,你没事吧。”小风说道,喘着粗气。
南姐呼吸不稳,但是声音以及严厉:“你这个家伙,江抚明的墙角你也敢撬,你吃了心豹子胆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勇呢。”
跑在后面的娃娃脸男将两个人拉开,挤过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你什么都没做吧?江抚明呢,你看到了吗?”
这三个人一看就是跑了一路,急忙跑过来的。
这几个人根本追不上靠藤蔓移动的江抚明,追了一路,才追上来。
“你不知道江抚明那个样子有多可怕,你看到他绕路走。白狼呢?你让他冷静一点,和江抚明闹脾气,也不要做这么冲动的事情。”南姐扶着自己的腰说道,她现在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什么啊,江抚明那样的渣男,找别人标记就算冲动,你没事吧?”巫符生第一个不服气。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让傅严亦挑一个好一点的A。挑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神。”南姐翻了一个白眼。
江抚明如果靠不住,白狼完全可以换一个,世界上没有那一段爱情值得迷失、贬低自己,永远都会有人爱上你,大胆往前看就行了,留着垃圾只会发霉发臭,垃圾当然得扔掉,留在家里只会恶心自己。
南姐就觉得,喜欢这东西,双向奔赴更好,不行换下一个,总能遇上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最后一辈子相互走下去的。初恋很美好,第二春也一样棒,爱情没有贵贱之分。
完全支持白狼换个男朋友!
当是前提是换个好的。
南姐上下看了一下巫符生,再次翻了一个白眼,这种还没断奶,有点熊孩子体质的,还是绕道走比较好,这个家伙是个合格的伙伴,但是目前看来当不了一个合格的伴侣。
“你什么意思啊。”巫符生无语。
“那个你看到江抚明了吗?你怎么要给白狼标记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娃娃脸男插嘴问道,表情非常紧张。
他这话问到点子上来了,他们也全部都是看江抚明表情不对才跟上来的,非常害怕江抚明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巫符生摆了下手,抬着下巴:“在那个房子里面。门口那么大的藤蔓你们是看不到吗?他们两个都在里面,江抚明应该是要给白狼做标记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标记白狼,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别打扰他们,我们边走边说吧。”巫符生说道...
房间里。
昏暗的光线将一切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傅严亦不解地看着江抚明,他不知道对方是在发什么疯,一切进展都太快了,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想。
他那因为热感期而发昏的头想保持一丝清明就很难了,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江抚明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大脑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趁着热感期还能维持理智前让他离开,他害怕他失控会对江抚明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傅严亦虽然大脑现在一团糨糊,但是他表面还是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比他往日要更冷、更威严,他是属于越到困境,外表越镇定的人。
这是因为长期这样,而保持下来的一种习惯,他爷爷不喜欢懦弱的神情,所以在他脸上从未有过。
傅严亦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江抚明,心跳得极其快,眼神却越发冷漠,看着停留在他面前的人,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抚明没有搭话,自顾自地抓起对方伸过来推他的手,强硬地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拉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手抓住傅严亦的肩膀,傅严亦想要反抗,下一秒浓烈的竹香将他身体全部包裹住,蛮横、不讲理。
半晌后,他慢慢俯下身子,鼻尖耸动,抬眸看向傅严亦,“没了呢。”
“玫瑰味,俗气。”
江抚明冷声地评价到,紧紧扣住对方用力扯的手,低下头,轻咬在他的肩膀上,含糊说道:“继续?”
腺体的位置被人碰到,傅严亦眉头皱在一块,嘴唇哆哆嗦嗦,指甲进入肉里,他才回过一丝神智。
“理智。”
简短又冰冷的两个字。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江抚明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傅严亦的另一只手,轻柔的摸着他刚刚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江抚明在最开始听到傅严亦要被别人标记的时候,慌神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来,找到了傅严亦新搬家的房子。在看到巫符生做的事情后,大脑的理智线被怒火烧断,说实话,没有傅严亦的眼神提醒,他没准已经将人弄死了。
他想摆出一个笑,想心平气和地和对方对话,可他做不到那样,他没有这个耐心,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玫瑰味道,让他心烦,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他要将那个信息素遮盖住。
傅严亦的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
江抚明这才反应过来,傅严亦对他而言一直是特别的存在。
“我喜欢你。”
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落进了傅严亦的耳朵里。明明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让他再也控制不了情绪。
泪水掉落在江抚明的肩膀上,对方想抬头看,却被他捂住了眼睛。
就像当初他捂住他的眼睛一样,他同样也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现在的失态。
“继续。”
“别后悔,抚明。”
“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