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是个阴天。
南城一到夏季就多雨潮湿。
窗外的香樟树被大风吹得凌乱,叶片簌簌抖动,黏在湿漉漉的青石砖小路上。
手机发布红色暴雨警告。
盛闻赶得昨天半夜的飞机,飞去了京城,参加新一轮金融座谈会,盛时宴则代表盛世集团去了杭州,在省政府的主导下参加区域性合作会议。
两个人忙的分身乏术,整个盛家只有明岁一个人十分清闲。
明岁私底下用积分兑换了昨天赌局的真正结果,百分之一的羞辱值可以兑换10积分,他现在是积分大户,挥挥手就能撒出去成百上千。
系统心里感慨,明岁还真是天生富贵命,不论是任务世界还是系统空间,都是个不差钱的主。
可惜这十积分到底还是浪费了。
积分兑换出的答案是:【?&%¥】明岁:“?”
系统:“?”
明岁:“十积分就给我一串乱码???诈骗,这绝对是诈骗!”
系统大惊失色:“毁谤啊!毁谤!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哪里会诈骗!”
“那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结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宿主你再仔细思考一下。”
明岁大怒:“怪我咯?!”
“怎么会呢,”系统连忙顺毛,生怕这受不得气的小少爷给自己打差评:“问号的意思是……
嗯……
是……
哦,我悟了!我彻底悟了!问号的意思应该是谁都没讨到好。”
明岁甚至懒得反驳它,深吸一口气,心力交瘁道:“就我舅舅那性格,没讨到好,他能离开南城吗?”
盛闻对沈嘉言一贯执行‘严防死守’政策,沈嘉言要是真在赌局上讨到好,不说别的,昨晚上盛闻不可能心情愉快地回家,更不可能半夜就飞去京城,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
很明显,盛闻认为沈嘉言已经不足为惧了。
这样的情况下,赌局必然是盛闻赢。
但积分为什么会给出问号?明岁现在满脑袋都是问号,系统讪讪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说。”
“碍于小世界信号不稳,部分小世界会出现bug,包括但不限于积分不能使用、积分使用错误、积分测试结果出现偏差等等……”
它越说越心虚,扭头发现明岁的死亡凝视,硬是挺着小胸膛,“但是这种情况只有0.1%的可能会出现!几率非常小——”“呵,”明岁幽幽道:“你是怪我运气不好?”
系统:“……”
系统:“宿主你别这样。”
明岁心中郁卒,缓了一上午,捧着热红茶坐在落地大窗后,慢慢欣赏着狂风暴雨。
天边乌云翻滚,风卷雷啸,天空乌压压的好像要掉下来。
下午四点,雨势转小。
明岁的心情也随着转弱的雨势而平静。
他放下白骨瓷杯,唇瓣沾着水迹,微微向下压去,透出些心虚和恹恹来。
“准备一下,我们去找沈嘉言。”
系统:“什么?可是你不是答应过盛闻——”再也不去找沈嘉言了吗?明岁移开视线,心性却是系统从未察觉过的坚韧。
“任务为主。
沈嘉言羞辱值只差百分之五就刷满了,我已经有了羞辱他的办法,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系统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
反正现在盛闻在京城,盛时宴在杭州,天高皇帝远,暴雨天他们也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明岁罕见的掌握住自由,必定要趁这个时间完成主线任务。
它不再阻止,自发的刷了明岁五积分,找到沈嘉言的位置。
“诶?”
这位置令系统惊诧,“沈嘉言怎么在城南墓地。”
城南墓地,寸土寸金。
这所公墓建在山上,据说风水极佳,所葬之人下辈子定然能投到大富大贵之家,最普通的一块墓地都要一百万的使用费,每年管理费更是高达三十万。
沈嘉言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公墓,让人不由产生些不好的联想。
明岁皱起眉:“沈嘉言的母亲……
病逝了?”
三年前,他便是用一千万买断的沈嘉言的人身自由。
只不过钱也不是万能的,在面对重大疾病的时候,金钱只能延缓、而非治愈。
系统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就在沈嘉言去往北美的一年后,沈母就去世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哪怕沈母病逝,沈嘉言依旧没有选择回来。
盛闻是个冷酷无情的性格,但也不会在丧期限制沈嘉言的人身自由。
系统隐约察觉到点不对。
三年前沈嘉言之所以为了一千万屈身于明岁,主要目的还是为母亲筹集医疗费,可是母亲病逝了,沈嘉言为什么不回来?它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重新翻了一遍原剧情,原剧情里居然也没有着墨写这一部分。
明岁忽然叹了口气,低低的说:“这件事,是我们盛家对不住他。”
系统一懵:“什么啊?不是吧?沈嘉言不回来是他自己的原因吧……
?”
这话它说的也有点不确定。
明岁摇头,抿着唇,纤秀潋滟的眸子掠过愧疚的光,“他不敢回来。
我舅舅放了狠话,估计暗地里也……
用了点手段。
沈嘉言的性格我知道……
算了,事情因我而起,我去找他。”
“等等,宿主,”系统还在努力捋顺思绪,总觉得有哪一环节串不上:“可是沈嘉言——”明岁安静等着它分析。
几分钟后,系统丧气的蔫下来:“好吧,那就去吧。”
明岁弯起眼睛,望着虚空中的它,“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翻开衣柜,找出黑色系的衣服,庄严的黑衬衫、黑色西装长裤穿到身上,暗沉的颜色衬得明岁肤白似玉、浓发乌眸,漂亮的如玉雕出的仙人。
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确定无误后,悄无声息的下楼,撑伞、开车离开。
****五点的天空彻底昏沉。
雨势滂沱,劈里啪啦敲击着地面,蓄起一个个小水洼。
城南公墓。
公墓建在山上,依次递进,一排排竖起的墓碑色调沉重,远处是青峰翠林,近处是庄重悲痛的氛围。
最后一排、也是最靠近森林,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墓碑处。
一个颀长挺拔的黑色人影撑着伞,他指节分明、苍白而瘦削,握着铁制伞柄,黑色风衣被雨水浸湿,颜色更深。
沈嘉言静静站立着,垂眸看着眼前只到他腰际的深灰色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女人。
很漂亮,婉约而动人,大波浪长发、白色棉布裙。
跟沈嘉言记忆里神经质、每天半夜酗酒抽烟、对着空气胡乱挥摆拳头的模样截然不同。
记事以来,沈嘉言便知道女人精神有疾病。
她每天都需要吃很多药,不吃药就会发疯,赤红着眼睛像疯子,暴躁易怒。
年轻的时候容貌仍在,哪怕发疯她也是美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再美的容颜也会老去。
于是她被一个个男人抛弃,染上了酒瘾、烟瘾。
身旁有脚步声响起。
余光瞥见一截规整的黑色裤腿,细瘦的脚踝包裹着黑色棉袜,线条伶仃、秀美,黑色皮鞋溅上了水珠,不掩昂贵。
青年衣着暗沉,偏偏肤色却很白,秾丽冶艳的五官只有三种颜色,雪白的白,鸦黑的黑,嫣红的红,垂落的额发被细雨夹风浸湿,湿漉漉的垂缀在挺翘的鼻梁。
明岁孤身一人站在近处,唇瓣不安的抿直,眼里是柔软而不安的情绪。
他被教养的很好,道德高尚、行为举止温润干净,通透的琉璃心不染尘埃,任谁看见,都会自惭形秽。
哪怕怀着羞辱任务而来,看见沈嘉言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墓碑前,明岁心底升起的还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沈嘉言不会被赶去北美。
不被赶去北美,沈嘉言就能见到沈母最后一面。
他哽了哽,羞辱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嘉言只看了他一眼,黑沉沉的桃花眼便移开,重新沉静的望着墓碑,自顾自地开了口,嗓音低哑:“……我母亲得的是癌症。”
胃癌。
情绪失控、酗酒抽烟,注定的事。
早在她为了所谓的男朋友要生要死的时候,沈嘉言就猜到了她的结局。
眼底漠然地不起一丝波澜,沈嘉言声音却缓慢道:“她和我父亲很恩爱。
自从我父亲去世,她就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精神崩溃,于是对小小的他非打即骂。
沈嘉言一直觉得记忆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天生记忆力超人,直到现在,都能记得五岁时冰冷的藤条、六岁时三天不吃饭的饥饿、七岁时被皮带抽到眼睛刺痛、八岁时为了上学跪在女人面前的无力。
事实上,女人早就生病了,她是个病猫。
自打沈嘉言上了初中,身条开始发育,变得高大、沉默、寡言,女人便再也不敢打他,她只会声嘶力竭的辱骂、控诉,控诉他与他那个死鬼父亲一样,是个冷血的怪物。
沈嘉言垂下眼睑,冷漠的审视着自己声音里的伤怀:“她是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明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嘉言静静的,长身玉立,肩膀处的阴影将他整个侧脸也隐藏在内,他整个人站在阴暗之中,无形的悲伤将他笼罩。
“……其实他还好啦。”
明岁小声在脑海里对系统说。
系统:“嗯?”
“我都不记得我的父母了。”
这是事实,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起,明岁的生命里就只有盛闻和盛时宴。
一个是养育他长大的,给了他无尽宠爱的舅舅;一个是孤僻冷漠,却无声无息的照顾他的盛时宴。
比起大多数人,明岁显然是幸运的。
哪怕他为了做任务,小小年纪就展现出脾气坏、小心眼、争宠抢宠的负面性格,盛闻和盛时宴依旧纵容他、呵护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马上就要七点了,七点半左右,盛闻会准时跟他视频。
明岁心里暗暗着急,可这么多年的贵族教育,让他无法做出戳人伤疤的行径。
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羞辱沈嘉言有的是机会,没必要拿死人和已逝之人开刀。
明岁郁闷的转身,准备离开。
他表现得很平静,好像是无意间与沈嘉言碰上的,对沈嘉言语气中的悲伤也无动于衷,冷漠又傲慢,最起码基本人设是稳住了。
“那是你的事情,”临走前,明岁不忘恶狠狠的甩下一句:“我可不想听!”
对不起啊沈阿姨。
一边说,他一边在心里默念。
我不是故意当着你的面羞辱你的孩子的,您在天之灵放我一马,以后我每年也会来给你送花的。
明岁紧张的走路都有些不稳,皮鞋踩进一个小水坑,裤腿被溅湿。
他被冰的一个激灵,正要加快速度,身后忽然响起很轻的一声笑。
明岁:“?”
明岁惊悚地扭过头,后颈一阵阵发毛,怀疑沈阿姨真的显灵了。
沈阿姨没显灵。
这声轻笑是沈家不孝子发出的。
沈嘉言站在瓢泼的大雨中,气势眨眼间变得截然不同。
没了悲伤、低落、悔恨,他懒散的支着伞,下颌微偏,抵住冰凉的伞柄,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熟稔的掏出磨砂打火机、烟支。
‘卡擦’。
一豆小火苗亮起,在昏暗的伞柄下,晕出暖黄色的光晕。
沈嘉言点燃了烟,眉宇散淡随意,黑沉沉的眼眸直视着明岁,用一种笃定又轻松的语气,道:“小少爷,以后演戏上点心。”
被他忽然间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明岁没搭腔。
“最起码人物背景要记牢。”
明岁忍不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父亲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沈嘉言语气淡漠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母亲有精神疾病,从小就对我非打即骂。”
“对了,”他懒散的咬着烟,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对一脸空白的明岁补充:“我父亲是赌鬼。
他和我母亲是包办婚姻,两人是一对怨偶。”
巨大的信息量冲进脑海,明岁呆在原地,卡了壳。
“你这些年表现得那么在意我,给我钱、借我势,”沈嘉言轻笑,黑眸藏在飘渺的烟雾后,漫不经心的问:“却连这些都不知道。
明岁,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最后这句提问如若惊天重锤,重重敲在明岁紧绷的神经上。
他一瞬间甚至以为沈嘉言察觉到了世界的真相,这想法令他不寒而栗,后背倏地的冒出一层冷汗,惊得他不自觉地后退。
没等到他的回答,沈嘉言注视着他,掐灭了烟,也像掐灭了某些翻腾的心绪。
他道:“不重要了——小少爷,我赢了。”
……
“宿主!!!”
思绪茫然地陷在沈嘉言莫名其妙的话语中,明岁冷不丁被系统惊骇地尖叫唤回了神。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冷风细雨吹在身上,凉的渗骨。
系统音量尖锐:“——盛闻在这里!盛时宴也在这里!这是个局!是个局!!!”
霍然回头。
高高的台阶下,明岁瞳孔骤缩,看见了两辆一前一后、停在墓地空地处的黑色宾利。
宾利车无声无息,静默的连马达声都听不清。
他呼吸凝固,第一时间去看沈嘉言,眼里的情绪惊惶空白,却在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你们的赌局……”
他声音颤栗:“——是我?”
*仿佛在映衬他的猜测。
无机质的系统音在此刻降临。
——【沈嘉言羞辱值:百分之九十五……
百分之九十六……
百分之九十八……
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百——恭喜宿主,沈嘉言羞辱值任务完成!】——【盛闻羞辱值:百分之八十二……
百分之八十五……
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五……
百分之百——恭喜宿主,沈嘉言羞辱值任务完成!】——【盛时宴羞辱值:百分之八十五……
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二……
百分之九十五……
百分之百——恭喜宿主,沈嘉言羞辱值任务完成!】【恭喜宿主完成羞辱值主线任务——任务进度即将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成功!】——终于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最后部分了三个男人的发疯场终于来了——这个世界重点是强取豪夺,岁宝不会开窍,下章有亲密戏,大家投喂点月票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