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灏变回人形,盘腿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嘴里一边叼着一截草根，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怀里的小晏南嘀咕。
“我说,真看不出你主人背地里这么狠啊,那一眼看得我都被吓到了。”他捧着手里的精神体仔仔细细地打量,看着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蛋忍不住笑，“不过老大说精神体和主人情绪共通,五感共享，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主人肯定是因为别人欺负他才出手这么凶的。”
小晏窝在他的手心里,因为本体受到的创伤整个人蔫蔫的，眼眶里还包着些要落不落的液体,看着分外可怜。
白灏点点小晏南的脑袋，“别委屈了,我老大很快就会治好你主人的,你马上就不难受了。”
小晏南不会说话，对他的安慰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它微微仰头,看了眼白灏因为在林中奔跑而被刮伤的脸颊，忽然从他的手心站起，抓着衣袖就往上攀爬,直到站在肩膀上才停下来。
白灏满脸好奇，“怎么了？”
小晏南将自己的小手轻轻覆在他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从伤口处传向肌肤,让白灏微微愣住。
小晏南按着伤口按了好一会儿,把手取下来却发现伤口没有任何的变化,小小的脸蛋上泛起疑惑。
白灏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摇头失笑,将精神体重新捧回自己的手心，“你是小晏的精神体，只能使用他的精神力。治愈能力和他的精神力无关，你是用不了的。”
这点晏南并没有向他们隐瞒，虽然他不清楚具体的真相，但大概情况还是了解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被小晏南的举动温暖到了。
“怎么这么心软啊？”
精神体都能这么心软，可见平日里本体那张冷艳的美人脸下，藏着的并不是表现出来的孤傲和疏离。
炽热滚烫的心包裹在冰雪铸成的城墙之中，时至今日，那坚硬的墙体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们老大可真是会发现宝贝啊。
白灏忍不住回头看去——
粗壮的树木遮天蔽日，整个环境显得幽深而冷清，便衬得其中的两道人影格外显目。
失去意识的晏南静静地靠着树干，脸上的血迹晕开在苍白的脸庞上，整张姝丽的面容呈现出惊人的美感。
美丽，脆弱，又惹人怜惜。
虞澜归一边将自己的精神力不断地向对方的脑域中输送，一边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蛋心口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压下自己眼底的疼惜和怒气，仔细地用自己的精神力疏导晏南的识海，将那些来自于外界的精神力一一消灭。
片刻后，晏南紧紧皱起的眉头终于慢慢松散开，整个人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白灏这边也发现小晏南的神情变得松快了许多，立马站起身走过来，“老大，小晏的精神力调理好了？”
“嗯。”
虞澜归淡淡应声，把人揽到怀中，运用水系异能聚汽成水，淡蓝色的光芒包裹着一颗颗小小的水滴，将晏南脸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
白灏忍不住在心里“嘶”了一声。
若是别人做这些事他或许会觉得甜蜜暖心，可他家老大这么温柔，他却忍不住心底有些发寒。
他的老大，他的表哥，从来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他对晏南这么上心，真的不一定是好事。
“天堑固防，暗箭扩散。”虞澜归声音出奇地冷淡，“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建成我们的势力。”
“我要天命，和他的那个主，付出代价。”
白灏神色立刻肃穆，“是，老大。”
说完他将手里的精神体重新还给虞澜归，做出告别，“那我走了，老大，我们中央基地见。”
虞澜归没有说话。
白灏扭头化作白虎，朝林木深处奔去。
虞澜归没有急着出山，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忽然眉心凝出一枚格外不同的棱刺，缓缓落入晏南的眉心。
这棵精神力凝结的棱刺，目的和方才并不相同，真正说起来，它更加类似于那次控制鹿鸣时的情况。
“阿南，我在你的脑域中留了点东西，不要害怕。”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伤了。”
*
宋铭站在马路上，神情焦躁。
“小楼哥，他们进山快有四个小时了吧？怎么还不下来？”宋铭说道，“那边那只熊和蛇都出来了，他们不会真的出了事吧？”
小楼冷着脸，眼里充斥着担心，却还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老大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出问题。”
“可——”
“虞会长出来了！”
下属的惊呼让两人一愣，回神后立刻看过去。
满脸冷漠的虞澜归横抱着陷入昏迷的晏南，整个人周身的气场冷得可怕。
“老大！”
“晏哥！”
小楼和宋铭见状连忙上前。
“虞哥，晏哥怎么了？他受伤了吗？怎么看着这么严重，你不是说——”
“宋铭！”小楼及时打断宋铭的诘问，有些担心地看向虞澜归，见对方没有生气才心口微松。
不怪他这么紧张，虞澜归这幅表情，实在是太像那次他一人屠尽一个基地时的模样了。
他知道宋铭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可也怕这傻小子惹怒老大。
“虞会长，这是怎么回事？”
凌越匆匆赶来，身边是表情极其微妙的晏清乐。
“哥哥受伤了——啊！”
晏清乐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脸，一道半寸深的口子斜跨整个面颊，外翻的皮肉渗出淋漓的鲜血。
这还是凌越眼疾手快，用空间之刃打偏了虞澜归精神棱刺的情况下，否则那道伤口会直接出现在晏清乐的脖子上。
“虞澜归！”
“老大。”
“少城主！”
在场众人惊愕不已。
虞澜归闭了闭眼，凌冽的杀意被重新压回眼底，但是投向晏清乐的目光依然冰冷到可怕。
“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用处。”
若非中央基地的那名研究员太过重要，必须要晏清乐出手治愈，偏偏晏南的血里蕴含着的治愈力量最好能瞒则瞒……
他一定不会留着这个人的性命。
凌越直到虞澜归上车后才反应过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去找对方要个说法。
“凌哥。”晏清乐拉住他，“别去，这伤口我能治好，你陪我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
他想不明白晏南怎么还能回到这里，想不通虞澜归怎么还能活着。这次出手的可不是巨蜥那种角色，而是那位几乎算无遗策的先生和第六个追随者。
晏南，莫不是真有天命相助不成？
看目前这个情况，他们已经发现了他和天命有联系，以后出手得更加慎重才是。
他得好好想想。
晏清乐眼底的情绪翻涌激荡，说出的话语气却无助可怜极了，“凌哥，我好疼，你陪我回车上好不好？”
凌越自然答应。
扶着晏清乐回去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晏南，这次伤得很重吗？
*
经过峡谷里那么一遭，两方的关系重新冷了下来。彼此之间不再有多余的交流，反倒让车队前行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了起来。
晏南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先是房车的顶部，然后是一旁轻阖着双眼的虞澜归。
小晏南感知到主人的情况，从虞澜归的衣兜里跳出，靠近晏南化作精神力消散在空中。
精神体是精神力的聚集，待在本体的识海中蕴养是最好的。但之前晏南识海脆弱，精神体回归可能会倒吸他的精神力，所以小晏南一直都在体外待着。
精神体的动静很小，可虞澜归还是迅速睁开了双眼。
凌厉的目光在触及到认真看他的晏南时，忍不住缓和了下来。
“这儿还疼不疼？”他伸手轻轻抚向晏南的脑侧发丝。
晏南感觉有些别扭，摇了摇头坐起身。
房车还在行驶过程中，驾驶室和后面的车厢由挡板隔开，开车的宋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晏哥醒来了的事。
晏南按了按身下的床褥，厚实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愣。
他又抬头看了看车厢。
原本这辆房车为了让更多的人有休息的空间，除了两排座椅，还设有三张极窄的单人床，加上驾驶室上面的额头床，每个人都能有私人空间好好休息。
现在却完全大变样了。
除了那两排座椅和拆不下来的额头床，所有的单人床消失不见，变成占据整个车中和车尾位置的一张超大床。
晏南就躺在上面，他感觉自己能打好几个滚。
虞澜归看出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你受了伤，这样宽敞一些，你会舒服一点。”
“……哦。”晏南应了声没忍住问，“那你睡哪儿？”
额头床应该是宋铭睡吧，他一贯喜欢那个位置，美其名曰可以打开天窗看星星。
虞澜归应该不会跟他抢，那他睡哪儿？那两排座椅吗？想想好像有点难受。
晏南忍不住反思自己，当初搜集物资找到的房车不多，这辆已经是最大的了。
早知道应该再认真找一下，有更大的就好了，虞澜归休息时总不会太难受。
晏南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按理常人对他的心绪猜不到多少。
可虞澜归却能清清楚楚明白他的想法。
他眼神微黯，连着两日不曾休息的面容此时看着格外可怜，“阿南，我有些累了，这两天睡得好不舒服。”
“阿南介意分些位置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