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虞澜归坐在沙发上等晏南了。
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姿态随意,却有种慵懒的贵气。
虞澜归将手心一合,小小的虞龟龟便化作精神力消散在手中。随后他抬眼带笑地看向晏南,“看来阿南今晚收获不错。”
晏南正想开口,却想起下午对方那冷淡的一眼,于是抿了抿唇不说话。
虞澜归眉眼一挑,起身走向晏南,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晏南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被顺势抵到墙上。
虞澜归个子目测一米八将近一米九,腿更是肉眼可见的长,而现在那条长腿微微前屈,卡着的位置不上不下刚刚好。
晏南感受着对方伸进自己双腿中间的肢体,表情因为惊讶而显得茫然。
“阿南还要继续不跟我说话吗?”虞澜归看着晏南,身体更是得寸进尺往前进了进。
晏南回神想要脱离对方的桎梏。可是虞澜归那条腿挤进来分开了他的双足,让他无法抬脚离开,更别说对方还格外恶劣,压制的位置让他稍稍一动下半身就传来一阵不适。
“虞澜归!”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
“别气。”虞澜归低着头,嘴上笑着哄人,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阿南先回答我的问题,嗯?”
晏南心里恼怒,但是又不想此时跟虞澜归动手,只能忍受别扭侧过头冷着脸开口:“我没有不和你说话,是你不和我说话。”
怕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他还补充证据,“就是下午,晏清乐走了之后。”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虞澜归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晏南更加恼火,他直接伸手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对方却一把握住晏南的双手,“那么阿南,在你跟我说把你交给晏泽安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情。”
“我或许没跟你说过,我非常不喜欢别人违抗我的意思,”虞澜归轻轻摩挲着晏南手腕,避开刚刚止了血的伤口,眸底暗沉,“可是在你跟我那样说的时候,我发觉我并不生气,我只是有些难过,或者说失望。”
“阿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似乎从来没有将我当作可以依靠的……朋友,你一直在拒绝我进入你的世界。好像你给我的回应一直是中央基地说的那句话:与我无关。”
“到了今天,我还是那个无关的人是吗?为什么呢,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晏南没想到虞澜归将一句话记了这么久,此时下意识反驳,“你不是无关的人,你明明——”
“明明什么?”虞澜归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问道。
晏南被他逼得难受,破罐子破摔地垂下脑袋,“你明明就是我最重视的人。”
是的,重视。
不知何时开始,虞澜归有意无意地成为了他的世界中无法忽略的存在。
也许是榕树下醒来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也许是皎皎月色下环绕指尖的那抹萤火,也许是跌水潭底对方带着光向他而来的时候……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晏南被逼着说出心底想法之后,低着头自暴自弃地想:虞澜归要是嘲笑我,以后再也不让他玩自己的精神体了。
“阿南,抬头。”
抬头的晏南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有些愣住。
那张俊逸绝伦的面孔上,经常带着斯文的笑容,虽然好看但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可此时对方嘴角的弧度不再是刻意控制的尺寸,眼底的疏离淡漠不见,浓郁的喜悦让整个眼眸都显得流光溢彩。
“阿南,我很开心。”虞澜归此时就连声音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晏南的脸上莫名其妙升起一股热气。
他一把扯出自己的手推开对方,这次没被阻拦。
在上楼的时候忽然转头,“晚上他们都会出去,随时有可能回来。”晏南抿了抿唇,“客厅不方便说话。”
虞澜归脸上的笑容更甚,“嗯,我马上来。”
晏南离开后,他又没忍住低头笑了笑,瞥到身下异乎寻常的弧度后才微微叹息一声,扭了扭脖子走向一楼的洗手间。
片刻后,卧室敲门声规律地响起,晏南开门看到对方滴着水的发丝有些疑惑,“你去洗澡了?”
“嗯。”虞澜归道:“下午出了点汗,有些难受。”
晏南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书桌有些凌乱的纸张随意扔着。
“我和精神体共享视觉,看到了你们晚餐的情形。”虞澜归开门见山,“你的想法应当没错,晏清乐拥有的治愈技能需要的媒介大概就是你的血液。”
他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晏南的手腕,因为治愈技能的存在此时那里只剩下一道浅浅的血痂,但虞澜归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郁气。
他发现他现在非常看不得眼前的人受伤,即便这伤是对方自己刻意制造的。
“嗯,李淑拿着帕子按到我手上的时候,明显还想按出来更多的血。”晏南道:“看来这事李淑也知道,不过凌越和晏泽安的表情看起来不像知情的。”
“你走后那个叫凌越的人和晏泽安一起离开了,李淑捡起了地上沾着血的帕子,和晏清乐一起进了卧室。但当时雪狼守在门口,我的精神体没法靠得太近,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什么并不重要,只要看到他们是如何使用我的血,大概就能知道我和晏清乐的治愈技能是如何连接的了。”
“现在晏清乐用那个精神系进化者雪狼防的是你,他们并不清楚我也是精神系。”虞澜归嘴角微微勾起,是他算计人时常见的弧度,“那么不妨弄一出声东击西。”
晏南看他,为对方和自己心有灵犀的想法感到些许惊讶。
旋即他点点头,“我听凌越说收复了一个小基地,晏泽安还挺重视,过几天这个小基地的人应该就会到来。”
“那天应当是个不错的机会。”他脸上的神情淡淡,可是眼中却有暗潮翻涌。
“以血为媒,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很快这个答案就能揭晓了。”
虞澜归走后,洗完脸的晏南忽然想到——虞龟龟都回来了,虞澜归还说自己共享了视觉。所以他已经知道他在晏家说的话,也合该明白晏南已经想通了前几日的事。
可是方才在玄关他却只字不提,反而趁机逼问欺负他。
怎么会有这么狡猾又坏心眼的人?
晏南捏着手里的毛巾,有些生气。
晏泽安对和中央基地的交易确实不敢大意。青城基地在南方是数一数二的大基地,位列一线,可是和中央基地相比还是去之甚远,好在一南一北辖区辐射范围并不重合。
因此晏泽安面对中央基地的人是恭敬有余,却也并没有太过卑微。这次的交易中,青城基地需要送晏清乐过去救人,中央基地则在事成后派计算方面的特殊系进化者南下,在青城基地建立通讯基站。
于青城基地而言,这是他们当下迫切需要的。
可在李淑的恳求和晏清乐若有似无的影响下,晏泽安并不想放晏南离开。
所谓亲情羁绊自然是虚的,但青城基地能多一名精神系进化者作为助力,足以让晏泽安付出些代价留下晏南。
双方往来几日,都表示出不愿退步的意思。
这天凌越招安的小基地人员终于到了。
这个仅有四百多人的小基地名字叫做临水,风尘仆仆的幸存者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看到生机勃勃的青城基地如同见到世外桃源一般,各个张大着嘴不敢呼吸,像是生怕自己在做梦,一呼吸梦就醒了。
青城基地的居民脸上纷纷露出自得的神情。
他们基地圈了一半的地出来种植作物,在几个木系进化者的帮助下现在已经进入了成熟期,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
在末世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能给人安全感了,他们如何不骄傲?这可都是城主和少城主的功劳!
临水基地的人进入后,双方的领导者进入了寒暄阶段,晏清乐和无涯工会的人以中央基地的身份陪伴在列,只是虞澜归不在。
晏泽安先前问起,白灏只说:“有些水土不服,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前来。”
晏泽安关心了两句没有多想,毕竟今日的主角是临水基地的人,安顿他们才是当下急需完成的事情。
双方边往B区走,边互相交谈着。晏清乐在这种时候并不多言,和晏南走在最后,“哥哥,青城基地住得还习惯吗?”
晏南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哥哥的精神异能呢,雪狼是D级,他看不出哥哥的等级,看来哥哥也是D级进化者了。”晏清乐眉眼微弯,“哥哥总是这么优秀,叫弟弟压力好大呀。”
晏南停下脚步看向对方,“晏清乐,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吗?”
“什么?”晏清乐杏眼微抬。
“小时候你进不了晏家的门,就和我抢晏泽安,抢晏家少爷的位置。然后成了晏少爷,就跟我比学习成绩,比钢琴书法,比人缘比讨喜……”
“现在末世来了,身为进化者本就拥有无限强大的可能性,可你的眼里还是只能看得到我。”晏南的身高和晏清乐差不多,可此时他的视线却是居高临下的。
“晏清乐,你到底是自负还是自卑呢?”
晏清乐倏然抬头。
原本温润无害的杏眼变得尖利,他看着晏南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和之前全然不同,带着几分锐气和邪肆。
他舔了舔下唇。
“哥哥,我觉得你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