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哽咽而颤抖地开口, 一口一个对不起，虚弱至极。
他不想要对方说对不起。
李谨行喉咙里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 他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太子，瞳孔骤然蜷缩。对方倒地不起，一口一个不停地在跟他说对不起, 可是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那人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他尝试着用手去按住男孩吐血的嘴巴，可对方的鲜血不断地涌出喉咙。
“太医！”
李谨行声嘶力竭, 他似乎没想到小太子会气的吐血, 会因为陈星澜而气的吐血？！
眼见看着小太子满头大汗，对方嘴巴里面不停地冒出血液。
事与愿违，李谨行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看见对方的血液越来越多。
“你别说话了, 求求你别说话了。”
那股恐慌冲破了李谨行脑袋，仿佛有一根神经撕碎了他的身体。
让他看着裴淮洲的身体不断虚弱, 声音低沉。
李谨行擦拭着小太子的额头, 那人额头处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
自己说这些, 并非想要一句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说这些有用吗？！
李谨行只是想要裴淮洲喜欢他，他只是想要自己的人生得到拯救。可谁知, 裴淮洲嘴巴里面的堵也堵不住, 对方嘴里不断地喷出血液, 他说这些, 当真是要一句对不起吗？裴朝对对不起他的人多了。他难道都要一一原谅？！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别人的死活跟他没有关系。李谨行低下头，他捂住小太子的嘴巴, 见那人害怕而愤怒的眼神，声音颤抖。
对方不能死。李谨行耳膜仿佛被人刺破, 他的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对方颤抖地抓住他的衣袖，捂着自己的头，不停地呜咽。
“对不起。”
小太子嘴角血液不停跌落，那人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委屈而可怜。
“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好像忘记你了，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那人像是辜负了他什么，那双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楚楚可怜。
“我忘记了。”
裴淮州难受到说不出话，他哽咽道：“是我忘记了。”
那人的眸子太像了，好像他梦里的那个男人，好像那个拿着时空之镜的男人。
似乎每每见到对方，他都非常难过，他到底丢失了什么？
裴淮洲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疼，仿佛有人用刀子在刮，让他的头很疼。
“你不要怪罪怀之好不好？怀之是无辜的，你不要杀了他好不好？我愿意，我愿意尝试去爱你。”裴淮洲眼眶微红，他恳求李谨行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好像在很久以前，对方因为杀了人而关进了地狱一样，他眼眶发红，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面染上淡淡地泪水，不停地吐血道：“你也说了，这一切都是我父皇的错。是我父皇对不起你，是我裴家叛变对不起你们。你不要杀了怀之，他是无辜的，你别再杀无辜的人了好不好？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东宫就这么一个宝贝，我东宫就这么一个宝贝送给了你，你把他虐待成那样，我怎么不生气？我只是不想要他死，我想要他活着，我想要他继续活下去。”
“你要不要，杀了我吧。”男孩乌黑的发丝被血液染的通红。
十二岁的裴淮洲，万千宠爱，奢侈无比。
血液让对方浑身黏腻腻的。小太子几乎艰难地开口说：“杀了我吧。”
李谨行的鼻子一酸。怀之，对方心里什么时候都想着怀之。
现在还想一命换一命，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今夜就要除掉陈星澜？
李谨行喉咙干涩，终于忍不住，猛然地抱紧了裴淮洲。
“我答应你。”
李谨行睫毛不停颤抖，他只求裴淮洲别说话了，说：“但我杀不了你。”
对方难道看不见地面的血液吗？对方难道真的不知道疼吗？
“我答应你。”自己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说话了。
李谨行声音沙哑，心脏涌出无尽地苦涩，他挡住裴淮洲的血液。
“我答应你不会伤害陈星澜，你不要说话好不好？”
淮洲，不要说话了。
李谨行觉得恐慌，对方虚弱的双眼慢慢要闭上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答应你不伤害陈星澜。
你答应我要好好爱我。
就不要睡。
小太子难以抑制喉咙里面的血液，对方抓住李谨行的双手，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不说。”还好你还有救。
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就能重来了吧？裴淮洲不想看对方猩红的双眸。
那人太难过了。
好像把他的心扯起来一般，他觉得这不对劲。不断地剧痛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这副身体，容不下没有灵魂的系统，他没有感情，到底忘了什么？
裴淮洲生来无情，他不想要被任务缠住了脚，不会因为任何npc而停留。
而这次，是最特殊的。
裴淮洲望着对方发红的双眼，像是在喃喃道：“还好。”还好。
“我希望是你恨我的。”
“还好。”你没有。
当裴淮洲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嘴巴里面的血液不断在流出。
希望自己恨你？
李谨行抬起头，他的侧脸随后被喷了一脸的血液。
而尽头的走廊里面铺满了月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无比孤独。
自己只是觉得你可怜罢了。
真是可怜。李谨行到头来，自己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
自己的爱情来的轰轰烈烈，不过短短几周，能够深情到这种地步了？
自己爱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这不足以说明自己爱对方。
小太子的嘴巴里面不断吐血，那人面色因此苍白了几分。
李谨行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眼睛不停地在流泪，很疼似的。
他一把按住裴淮洲的嘴巴，眼尾里面一片猩红，道：“还好？”
什么是还好？
他想开口，想说什么。
裴淮洲嘴巴里面的血液越来越多，对方好像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你在笑什么？”对方在笑什么？对方到底在笑什么？
自己说这些，并非想要你的一句对不起。
自己说这些，只是想要你回心转意。
李谨行知道小太子没说一句话，但是，对方到底在笑什么？他觉得裴淮洲那瞬间的笑容有点讽刺。他无法控制对方胸腔里面的血液，见血液不断增多。因为他让小太子不说话的，对方只有气得吐血。他们之间隔着血海生仇，对方真的原谅了他吗？！
小太子居然笑了，那笑容里面带着无限的嘲讽，而他心中觉得非常生气。
“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值得你露出笑容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用力地笑。
好丑。
好丑。很丑。
小太子满嘴是血，那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难堪。
李谨行混混沌沌。他一瞬间想要问裴淮洲，对方冲着他笑的这么开心做什么？是看着自己痛苦难过而开心？！可笑也不是这么笑，对方的笑容太苦涩了，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难过死了。
李谨行那双眼睛颇为不悦，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摇了摇对方的身体。
“你笑什么？！”李谨行眼眶酸涩，他颤抖道：“不许笑。”
“不许笑。”
男人：“不许对着我笑。”
李谨行全身肌肉都绷紧到刺痛，他一把拽住裴淮洲的身体。
想要那人继续开口说话。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先是要对方不说话，可现在迫切地想要那人说话。
而李谨行却猛然发现裴淮洲的脖子竟然歪了，对方仍然眯着眼睛看着他，只是没了呼吸。随后。他只觉得周围的天色黯淡了几分，黑暗已经不知不觉地笼罩了他，池塘里面莲花芳香刺鼻。这瞬间。他觉得莫名觉得很冷，就连灵魂也如同在地狱里面游走似的，他只看得到裴淮洲那双空洞而没有神的双眼，对方死死地盯着他，却有着说不清楚地情绪。
——一念永恒。
李谨行不断喘息，他喉咙里面低声地吼了一声，瞳孔充斥着血液。
又名死不瞑目。
小太子倒在他的怀里，对方的双眼正看着莲花楼的方向。
对方的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液，朝着陈星澜的方向，微微一笑。
李谨行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眼泪不断下坠，听见自己那微不可闻的哽咽声。
暗卫双眸里面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还好什么！
自己心怎么会这么疼？
对方到底想说什么，那人到底想说什么，最后一句话想说什么。
李谨行察觉小太子的温度越来越冷，他双腿发软，想要逃避现在的这一切。那人眼里对他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感，他具体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对方因为他而觉得失落，他到底做了什么？！那股胸痛的疼痛让他觉得麻木，他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所触及的视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取代，让他很想自己躲起来，让他很想把自己关起来。
一个人默默地躲起来。
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忘了谁？
他到底忘了谁？！
小太子口中的谁到底是谁？
李谨行猛然地捂住自己眼睛。他看不清楚，却记得对方的笑容难得刺眼。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有什么悄悄地变了，悄悄地离开他了。
不要离开他。
不要离开他。
不要离开他！
李谨行蓦然地跟着笑了一声，他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那眼球里面的血丝宛如一条条蜈蚣，狰狞恐怖，不甘而绝望。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纯白，干净。
像是他第一次见小太子一样。
对方冲着陈星澜的笑容没有任何心机，单纯笑一笑，可可爱爱。
对方死亡的消息如同抽取了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重。
熟悉的痛苦，灭门惨案，他唯一的爱人也死不瞑目。
李谨行倒在地面，他失神地望向天空，最终闭上了双眼。
清醒之中，仿佛感觉自己的身躯慢慢和别人合二为一，听见了一道声音在说。
【我只是你人生中的配角罢了。】
【裴淮洲，你心里到底爱着谁？你心里到底爱着谁？】
【我只是你人生路上碰见的一个代码NPC。】
【我想要囚禁你，虐待你，成为你。】
【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或许你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死人，本就该死。可我向往你这束光。】
【因为我缺爱，所以，我迫切地想要得到你的爱。】
【因为创造了你，我更加想要占有吃掉你。】
【回来吧，我的爱人。我以骨血，滋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