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笑生多情>第13章 22

  二十二

  江天生嘻嘻笑道,“这多半是柳公子。”

  迟笑眉问道,“什么柳公子?”

  江天生原本想将那房内看到的情形同迟笑眉讲了,但又想眉眉脸皮薄,估计听了又要骂他下作,于是只好避重就轻地说,“我先前寻你不见,误闯入他房里,见他也是叫妖妇掳来的,却有独门法子不受制于那些香烛淫药,反把妖妇的手下拿捏得妥当,倒是个妙人呢。”

  迟笑眉斜了他一眼,听他口口声声与自己交好,结果不忙着来寻,却跑到别人房里去看别的男子,不知怎地就有些来气,“妙?我倒也想看看这个柳公子是怎么个三头六臂。”

  江天生哪里晓得他这些七拐八弯的心思,寻思一番柳公子形貌,才说,“三头六臂那是没有的,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小子。”

  迟笑眉想这毕绣衣掳来的男子皆是很俊美的,想来那个什么柳公子也很不凡,江天生因为见了他容貌出众就心生好感,眼巴巴地从临安追了自己一路,结果如今见了别的俊美男子又开始忍不住夸耀,看来是个闲不住的,莫非也要追那柳公子回家不成!?

  江天生看他沉着个面孔,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迟笑眉眼里风流的一颗花心大萝卜,只是在一旁看戏一般瞧毕绣衣与人对峙。

  而一边毕绣衣见到自己心爱的男弟子都倒在地上,又被这连面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辈要挟,她在自己这染秋宫作威作福惯了,又因武功奇高名声也响,江湖上哪个人见了她不礼让三分?谁敢这样在她的地头撒野!?

  一时气得厉声尖叫,“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鼠辈,敢如此作弄于我!?”

  那声音又道,“嗳,你叫谁鼠辈,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那霹雳无敌天下第一盗侠柳长烟!”

  毕绣衣大怒,辨着声音寻他方位,口中叫骂,“原来是你!你不是应当中了药正在房中难挨吗?如何却能跑出来!?”

  柳长烟笑哈哈道,“前辈,这事说来话长,眼下不是聊天的时候,我耗得起,你的宝贝徒弟们可耗不起,如何?你还是依我说的办吧——还是你想继续试试伤心箭的滋味呀?”

  这时又有一个粗哑声音道,“柳公子,你说好不杀伤人命,我才借你伤心箭一看的,怎么却射伤了那么多公子!?”

  柳长烟向那人道,“嗨呀,重明哥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想不想离开这了?”

  他两个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讲话,毕绣衣是何等功力,在耳朵里都给听得清清楚楚,竟然是那奴仆把柳长烟放了出来,还给了他暗器,于是愈发怒不可遏,怪异的声音狂叫道,“姓王的你个臭不要脸的奴才!本宫念在与你过世师父间的交情,才收留你这蠢物,你居然吃里扒外,伙同这贼小子造起反来了!”

  说着她忽然伸出两手将脑袋后头插着的一头黄灿灿的簪子都抓了下来,一时便成了披头散发模样,跟个恶鬼似的,迟笑眉与江天生在一旁看了还以为毕绣衣莫不是气得发狂了?

  随后但见她两手用力一掷,一蓬发簪就跟箭矢也似的“嗖嗖”直飞出去,然后“轰”地一声直将五、六丈开外的一堵墙给打出一个大窟窿来。

  这一手倒是所有人始料未及,这妖妇竟然能以十几枚发簪打穿一堵砖墙,内力实在深不可测。迟笑眉和江天生齐齐望过去,但见那窟窿里露出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少年人,正是柳长烟。

  毕绣衣这一下得手,立刻故技重施要用绣花针取柳长烟性命,谁晓得柳长烟身边那个疤脸大汉王重明突然出手,绣花针到了柳长烟面门前,就都反而偏了准头叫他给抓在了手里。

  江天生看了啧啧称奇,道,“这人我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仆从,没想到竟也是个高手!”

  毕绣衣也没有料到他有这等能耐,喝道,“你这蠢物,谁教你的这一手!”

  王重明倒也不做什么隐瞒,说,“我戴的师父造的手套,有磁石可以吸走您那暗器,宫主不要费劲了,就开门放我二人离开吧。”

  柳长烟原本吓得抱头蹲在了一边,听他给人一问,就老老实实把底牌给亮了,不由苦着脸叫道,“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傻啊!?把她吓住了我们才好走啊,你都说给她听了,我们岂不是完蛋!”

  这王重明长听了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想夸柳长烟聪明,但毕绣衣已经冲到了眼前,她使不了绝学飞针,就靠拳掌来战,虽然她的招式并非经纶绝妙,但因为有强大内力傍身,一掌拍下去就能把石墙砖块拍得粉碎。

  王重明长年在染秋宫为奴为仆,把毕绣衣当女皇也似的,此刻和她动手本来就诚惶诚恐,更哪敢和她近身相搏?但却又怕宫主一个生气就拍死了那虽很机灵却又柔柔弱弱的柳公子,于是且战且退,把毕绣衣引了开去。

  他退到一个空地,见到地上一支长棍,也不做多想就拾起来拿在手里,猛地就去扫毕绣衣头面。

  他长得粗壮,力气更是非常之大,毕绣衣虽然避了开去,面颊却叫他劲风削得发疼。

  这下又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原来这王重明被乔有时带到染秋宫里来的时候是个病得将要死的人,额面一条伤口深可见骨,那精通暗器机关术的女公输慎灵一夕之间连同一众弟子统统被杀,尸横遍地里独这人还有一口气,叫乔有时医治了几个月才捡了条命回来。

  这人当时醒过来也有些迟钝,问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名字还是因为乔有时见他身上带着一个刻了“重明”二字的护符才这样唤的,后来则又给他取了个常见的“王”姓。染秋宫里众人见他模样虽骇人,性子却唯唯诺诺,便只管叫他“丑物”、“蠢物”一类。

  毕绣衣以为慎灵的弟子都是些能工巧匠,可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有些蠢笨,哪里会造什么机关暗器,只好给公子们端茶倒水砍柴挑菜,倒从未晓得这蠢物竟然还是会武功的!

  王重明初使得这长棍也有些不利索,但稍微打了一会,就像是开了窍一般,但见得寻常一条长棍在他手里如变得似个活物一般,像条大蟒蛇一样突进,竟将个武功绝顶的天下四奇之一的奇人逼得近不得身。

  毕绣衣见久斗不下,得意的飞针暗器又会给他手里一双灰黑色的手套给吸了去,恼怒竟然奈何不了这蠢物!原要一招就取了他性命的,哪里晓得是碰上了个专门克制自个儿的煞星!

  远远躲着的柳长烟也兀自扒着个残垣断壁看得目瞪口呆,这王重明居然这般厉害!怎么平时却一副木讷瑟缩模样被人呼喝?惊喜之余又有些后怕,幸好他不曾出手对付自己,否则自己几次三番对那个屁股行凶,不是要叫他一棍子打死在床上了!?

  这还要什么伤心箭开心箭的,单让王重明出马把看守宫门的人全都痛打一顿,岂不是就可以出得去了?

  其实莫要说柳长烟吃惊,王重明自个儿都吓了一跳,他在染秋宫呆了这么些年又从未曾和人动过拳脚,哪里知道自己竟还会耍弄兵器,不但会兵器,甚至可以把个武功绝顶的宫主逼得无计可施。

  但到底还是毕绣衣技高一筹,她看这王重明长棍固然耍得好,但又有些似是而非,好的棍法多是上剃下滚,他却像使长枪那般多刺带削,料想这棍法也并非他所长;于是毕绣衣便有意引他来刺,王重明果然见了空隙就重重一棍头戳过来,毕绣衣忽然侧身拿铁臂将他长棍一箍,叫他动弹不得。若是换了枪戟,则用不来这一手。

  趁王重明被制,毕绣衣立刻袖子一扬,又是飞针打他咽喉,他只有撒开一只手来用磁石手套去挡,毕绣衣就趁势沿着那长棍翻了个身到了近前,灌满了气劲一巴掌拍在他胸前。

  这一掌寻常人挨下去必定心肝受损呕血不止,但这个王重明硬拿身子骨接了她一掌却和没事人一样,只是退了几步,身型晃得一晃,就气都不多喘一下地道,“宫主,小人斗胆请您开门放行……”

  毕绣衣这时更是惊骇不已,但她毕竟见多了世面又老谋深算,当下也不和王重明缠斗了,反而朝另一头的柳长烟一挥手,柳长烟大感不妙,还来不及躲上一躲,就“啊”地一下跟被定住了似的,随后毕绣衣五根手指一翻,柳长烟就忽然直挺挺地同手同脚地动起来,直往她身边走,委实邪门。

  仔细看去则是有数根红线连着飞针插在柳长烟的四肢手脚上,让他如被毕绣衣控制的一只傀儡一般行动。

  她将柳长烟抓到身边,就缴了他手里一副机关弩,随后问王重明道,“毒箭解药呢?”

  王重明眼看柳长烟被抓,焦急得很,却也没了主意,便从身上取了一只瓷瓶,上前恭恭敬敬交在毕绣衣手里。

  毕绣衣晓得这人呆笨不会用什么心计,无需怀疑这药的真假,当下取了瓷瓶,冷哼一声,“如何,还要造反吗?”

  王重明垂着个脑袋,明明很壮大一个人,却是一副丧气模样,“小人非是造反,只是想和柳公子一道去看看师父生前的一处造物……”

  毕绣衣嗤笑,“你晓得这小子是什么人么?他是江湖中的怪盗,专门好偷别人的宝贝,且一张小嘴很会搬弄黑白,把你个蠢物骗得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王重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本来只道柳公子真如他所说是富贵人家公子,结果竟是个贼?

  柳长烟虽然手脚被制,嘴巴却自由,马上开口叫唤,“重明哥哥,不要中了她反间计呀!我是真的要与你同去看女公输的杰作!”

  毕绣衣手里丝线一扯,就叫柳长烟老老实实给跪在了地上,她骂道,“你还要吵闹!若不是本宫起了恻隐之心将你保了出来,你此刻只怕因为上太师府盗窃而在衙门里吃官司!”

  这柳长烟跪在地上兀自不服,抻着脑袋道,“那都是故意做给你看的,要不是小爷有意来你宫里游玩,你这悍妇可抓不到我呢!”

  毕绣衣暗想自己被他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牵着鼻子走,更是不快,厉声道,“你三番五次愚弄本宫,这就把你打入地牢里,绑了你的手脚,以后再划花了你这张小脸蛋,看你还怎么得意!?”

  柳长烟瞪着眼睛道,“你当我是女娘吗?男子汉论什么美丑!”

  毕绣衣又道,“好哇,你既然不怕丑,我就将你的鼻子耳朵都割下来,然后叫你一辈子在我这里为奴为仆。”

  说着一声令下,就又有两个弟子上前来,把柳长烟拖了下去,柳长烟嘴里逞能,其实心里则是害怕,眼见真要给关到地牢里去,不禁大叫起来,“重明哥哥,你救救我呀,呜,师父,师丈,谁快来救我呀——呜哇,师弟,救我啊,我被你害死了!”

  他一路被拖行下去,声音还在夜空里盘旋,好不凄惨。那王重明则兀自呆呆立在原地,全似没听到一般。

  毕绣衣又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自己下去领罚去!”

  这王重明分明并非不敌毕绣衣武功手段,但仍旧默默往楼宇深处去了,仿佛真是奴仆当得太久有了奴性一般。

  江天生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不禁在一旁道,“喂,大哥,妖妇又打不过你,为什么还要甘愿听她摆布呢!?天大地大,何苦在此地受她鸟气!?喂!”

  毕绣衣原本就未消气,见江天生还在叫嚣,于是冷笑,“你这泥腿子,不趁乱一走了之,还敢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本宫管教自己的人,哪轮得到你来品评。”

  江天生本来也不怕这些个前辈名宿,“那人这般武艺在手,又不是你后宫里软骨头的小白脸,大好一个江湖人,难道还曾卖身给你了吗?”

  “你——”毕绣衣感到自己与一个泼皮小子叫骂真是有失身分,虽然这泼皮内力不如自己,但若此刻动手恐怕迟笑眉不会旁观,以一敌二自己讨不到便宜,于是道,“我自在我的染秋宫作乐,你不请自来,如有不喜欢的就请回吧。”

  江天生撇撇嘴,“我来此本就是为了救人,人既然救到了,走便走。”

  说着拉起迟笑眉手就要走,拉了几下这人则分毫不动。

  只听迟笑眉向毕绣衣道,“前辈,晚辈是为求家母解药而来的,前日里中毒在身,现已恢复,愿再向前辈讨教一番。”

  毕绣衣上下再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粗豪地笑道,“你倒真的是很执着,又很有气节,练碧霄个蛇蝎心肠的居然生得出你这般的儿子……好吧,但本宫事先说好,白虎符与解药你只能选一样。”

  迟笑眉还没作答,江天生先着急道,“眉眉,你毒性才解了三刻钟都不到,肩头还有伤,和她动手只怕要吃亏。”

  迟笑眉道,“前辈方才也与人较量过了一番有所消耗,我们谁也不占到对方便宜。”

  江天生还待要劝,那边毕绣衣则有些不耐烦,问,“怎样,迟公子,你可想好选什么了吗?”

  迟笑眉推开缠在眼前的江天生,向她朗声道,“解药——我选解药。”

  毕绣衣道,“真是孝顺儿子,好极了,以后练碧霄在地底下也有你一道作伴,倒真不寂寞——接着!”

  说着足尖一勾就带起地上一把长剑,一脚踢到空中,迟笑眉接了将剑尖一摆,长身玉立,衣带在飒飒夜风中翻飞;一张有些苍白的艳丽面庞叫灯火一照,周身却是肃杀,有如玉面修罗一样。

  练碧霄也不同他客气,两只袖子一甩,十几枚带着红线的飞针就赤练蛇一样直向他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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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集中在扫地“僧”大战宫主,主角们有些受到了冷落。这一话起是我去年拾起来续写的,当年三次元忙放弃了写故事兴趣足有5年,所以语言上难免还是会有点差异。现在写武侠语言直白但有点儿啰嗦。以前会有些有意去模仿古龙先生,各有利有弊吧。

  当年想不出怎么让主角两人一块儿“练功”,于是放入了两个配角教学让天生开眼界,因此还是要再安排好这两个人的剧情。这两位有个番外,肉多,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