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恰如云月一相逢>第32章 宜妃之死(1)

  酒足饭饱过后,叶清优哉游哉地躺在房间里摆弄那颗珠子。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坐在了床边。

  “殿下深夜前来莫不是要轻薄于我?”叶清笑意宴宴地看着偷偷潜进来的裴霄。

  “本皇子也算姿容绝色,怎知不是素光会对我兽性大发呢?”裴霄也开始不正经了起来。

  二人嬉笑一番后,只见裴霄把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亲手做的祥云玉冠带,你喜穿红衣,这白玉正配你。”说罢便帮叶清戴在了头上。

  “殿下还有这手艺?”叶清在镜子前照了照,这玉冠镂空雕出的祥云十分精致,极尽飘逸之相。

  “这冠带我很久前就开始做了,你生辰前后急着赶路,便耽搁了下来,回宫后才收了尾。”裴霄眼含笑意。这玉冠他特意选的祥云纹,裴霄的‘霄’字,和表字‘青岚’二字都是云的意思。福安公公看裴霄雕刻时,不禁嘀咕:殿下这般模样,就差把自己名字刻在上面,好当作给叶将军盖印了。

  “这白玉摸着温润,祥云刻的也生动,让殿下费心了。”叶清很是喜欢。

  “对了殿下,之前答应您的酒,今日刚刚出窖。您既然来了,不若与清共饮两杯。”

  “好。”裴霄正想多留些时辰。

  叶清杂耍一般从厨房抱回七八个酒坛,与裴霄一杯接一杯喝到了深夜。

  “嗝,殿下好酒量!”叶清两坛下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裴霄也没好到哪儿去,强撑了几瞬就趴在了桌子上。

  就在此时,福安公公轻声推开了房门,叹了口气,单手把裴霄扛在了肩上。

  “酒。劳公公把剩下的酒给殿下带回去。”叶清对福安公公的到来并不吃惊,迷糊着交代。裴霄这么晚没回去,福安过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福安公公一手皇子,一手酒坛子,猛地提了一口气,使着轻功回到了裴霄寝殿。

  待安置好裴霄后,福安揉着酸痛的肩膀,举头望天:唉,年纪大了啊。要是搁以前,别说三皇子,便是再加一个叶小将军他也能给扛回来。

  昭德十一年六月十六,上于早朝论功罚过。

  三皇子裴霄以身犯险,清剿朴阳教妖人,处事严明,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入刑部理事,兼领虎啸骑右将军衔。虎啸骑左将军叶清剿灭朴阳教有功,销烟得力,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兼领羽林卫左将军衔。青州府,锦州府知州监管不当,使妖物滋生,但念其协助及时,有心改过,罚俸半年,静思己过。各城镇涉事官员,同朴阳教妖邪,一并秋后问斩。

  另,羽林卫左将军蒋赫巡查京都不利,即日贬谪出京,三代内直系子弟终身不得踏入京都。二皇子裴朔伤势未愈不宜操劳,着太子裴阳暂代羽林卫右将军职。

  此旨意一出,朝堂哗然。此前行刺一事,对于羽林卫的巡查不力,圣上一直按而不发。本以为是蒋赫简在帝心,圣上有意轻拿轻放,却不想最后竟直接把他贬出了京都。

  再来,皇子一般都是在弱冠后才能入六部理事,连排在裴霄前面已经封了王的二皇子都还没个消息,裴霄这一回来就直接进了刑部,也算是南苍开国以来的头一位了。

  还有叶清,兼领了虎啸骑和羽林卫两处的左将军衔,虽未升品阶,但手中权利涉京都京郊两处重地。皇子领右将军衔不过就是虚职,到头来实权还是在叶清手上,说是把南苍皇门都交给了叶清也不为过。

  站在文臣首位的右相卢怀仁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计较。

  蒋赫被贬出京是情理之中的事,裴霄曾说过蒋赫有帮裴朔豢养私兵的嫌疑,加上又出了刺杀那档子事,落此下场是必然的。裴朔虽被封了王,但没了羽林卫的的名号,圣上也似乎没有让他入六部理事的意愿,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名头好听些的闲散王爷罢了。反观裴霄,不声不响的就进了刑部,和在户部理事的太子分庭抗礼。看来自己当年那一招险棋果然没下错。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时,一桩被尘封了许久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

  就在叶清等人接了封赏的几天后,大内禁军总统领杜长风连夜前往皇帝寝宫,言及有要事相禀。

  “禀圣上,末将在审问朴阳教妖人时,从一个叫余梦来的书生口中,听见了已故宜妃的名字。”

  “什么?”昭德帝眉头紧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末将着人去查时,打听到了此人原是与先宜妃同乡的举人,曾有意求娶。得知娘娘入宫后,弃文从武,因有些机缘和天赋,竟也成了折枝榜上排名十五的高手。后来按叶将军的描述,应当是染了烟瘾,坏了身子,数年磨砺,尽然丧去。如今没了烟丝,就和没了魂儿一样。”杜长风想起余梦来那副样子,厌恶之余,多少还有些可惜。自己苦练二十载方才及十二,这书生习武不过十年就已经在三五之列了,若是没有染烟这一出,日后能说不定还能和叶麾等人争一争高下。

  “他可还说什么别的了?”昭德帝压下怒火,尽量克制自己想把那人直接赐死的欲望。

  “隐约地听见他说什么‘是我没护住你,让你遭人设计’还有‘定会为你报仇’之类的浑话。”杜长风听见这话时,吓了一大跳,连忙封了其他人的口,叫他们把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声张。自己则是把事情捋顺后,急急忙忙来报与圣上。

  昭德帝面色冰冷,仿若寒霜,“立刻出宫,朕要亲审。”

  刘福如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片刻功夫就备好了马车。

  到了天牢,昭德帝步履如飞,杜长风为了给圣上带路,硬是使上了轻功,才抢在前面给圣上开了门。

  “把他给朕泼醒。”昭德帝看着那昏睡的书生,气不打一出来。宜妃毕竟也曾是自己的宠妃,在她犯疯病前,自己对她也算是极尽宠爱,连她顶撞之过都不曾降罪。虽已身故,却也不是旁人能宵想的!

  “桑儿!”余梦来被水冰醒,梦魇一般叫着宜妃的名字。

  “大胆!宜妃娘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刘福如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余梦来嘴角泛血。

  余梦来撑起眼皮,半天才看清来人,狞笑道:“这一身明黄色真刺眼。”

  “你说宜妃遭人设计,是怎么回事?”昭德帝按住火气,宜妃自戕之事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人证物证俱全,他也只能相信是宜妃发疯,神志不清下才三尺白绫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哟,您还记得她啊。我还以为这皇宫里莺莺燕燕的,早就迷了您的眼呢。”余梦来难得清醒,此时却控制不住阴阳怪气。

  “朕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她死了十几年,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把你抓进来的,正是她和朕的儿子。”昭德帝听见他的叫骂,反而平静了下来,“朕因为他母妃性情大变,疯癫无常,一度冷落了他,他也因此和朕疏远了许多。虽一直没有明言,但朕知道他心里还是觉得宜妃的死有蹊跷,你若真的还有良心,就该让他知道自己母妃真正的死因。”

  余梦来不知是被这番话说动了,还是烟瘾犯了有些恍惚,一时间噤了声。

  半晌,才似叹息般吐出了一句话,“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疯的,如果不是被刺激,就是……”

  下药?昭德帝脑海突然浮现出了这两个字。朴阳教,逍遥烟,血络络花,上瘾,宜妃发病时的表现,还有余梦来的出现。一幢幢一件件零碎的事件在昭德帝面前串起。

  “来人,去寻宜妃宫中旧人带来天牢问话。七日内,朕要个答案。事情有结果前,不要叫三殿下知晓。”

  “末将遵命。”

  杜长风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了。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出来一桩惊天秘辛。

  “你可知你说的肇启先生是何人?”杜长风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称是个医士,看中了血络络花的麻醉效用,这才从我这儿买了几株回去。”

  说起肇启先生别人可能不知,但他可熟悉的很。此人正是皇后父亲,工部尚书府中的医士,还曾替自己处理过刀伤。但此人已经去世很久了,与朴阳教主所说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见杜长风不信,那教主还有些急了,“大人,我真没有骗您。我当年不过是个贩卖花草的商人,在一座深山里找到了这血络络花,无意间发现它不仅有麻醉作用,还能让人忘却烦恼,一梦黄粱。这才迷了心窍,做起了贩烟的生意。”

  “那余梦来呢?你是怎么认识的他?”杜长风摆了摆手,不愿听他啰嗦。

  “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就在我卖了那医士花后的第三年,他就找上了我,说有办法让我赚更多的钱。”朴阳教主皱起了脸,“他说与其四处行商兜售,不如让人主动来买。于是就帮我创建了朴阳教,还奉我为教主,传了我几招功夫。如果没有他我也做不来这买卖啊!”

  第三年……那不正是宜妃自戕那年?难道说是余梦来得知了此事,想要报复,才搞了这么一出?可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去惩治卖花的人和下药的人,偏偏去祸害百姓做什么?

  杜长风带着疑问又去审了余梦来。

  此时的余梦来已然被烟瘾折磨的疯癫,又哭又笑,“谁让他们是裴景伦的子民!”

  裴景伦是圣上的名讳,杜长风恐其冒犯龙威,连忙叫人堵了他的嘴。

  十几年前,有人冒充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家府医,买了血络络花。根据余梦来的表述,应当是被用在了时为太子侧妃的宜妃身上,至其染瘾发疯,最后在圣上登基那年自杀身亡。余梦来应当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便想着给从前爱慕的女人报仇。不过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去检举买卖毒物的人,反倒把怨恨倾洒到了陛下身上,设法扶持朴阳教,荼毒陛下的子民。

  杜长风摇了摇头,“你扶持的那个教主提到了一位肇启先生,你可有了解?”

  侍卫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余梦来被口水呛的咳了两声,这才有了片刻清醒,道:“这件事我当初追查了许多年,只发现了肇启先生不过是借用的假名,但我能确认他曾出入过工部尚书府邸。”

  “只你说确认可算不上证据。”杜长风心里有了猜测,却不得不一再谨慎。

  “我叫那便宜教主认过脸后,从他怀里顺走了一块儿玉佩,就藏在山里一处城隍庙中,你可派人去寻。当年那人刚买走血络络花,没过多久桑儿就变了性情,要说这之间没关系,我是断然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