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追影带回了衙门之中。
他递给我一杯茶水，恭敬道：“在下已经派人去宫中通报了，郡主应当很快就到。”
我接过茶盏，没有立刻喝下去，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一柱香后，母亲和表哥出现在眼前，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个月没见母亲，她好像憔悴很多，头上竟然都多了几根白丝。
我登时红了眼睛，“母亲…”
看得出来母亲出门很是匆忙，一向最重仪表的她竟然连步摇都插歪了，我心下更是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这一个月，母亲肯定急得不行，一路走回来，满大街几乎都贴着我的悬赏令。
可她一句责怪的话也没对我，只是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亲知道阿栩是伤心了才躲起来的。”
自我成年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这么自称过，我也觉得肉麻，将称谓换成了母亲。
可现在，我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和母亲再亲近些。
闻言，我一个没忍住，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我那日进宫去找你了，但是你不愿意见我…”
还没说完母亲就打断了我的话，“都是娘亲不好，让阿栩受苦了，都瘦了许多。”
我们母子俩哭了好一会儿，我才猛然意识到身旁还站着许多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见状，表哥上前抱了我一下，又揉了揉我的头，“你这些日子都躲哪去了？姨母都快急疯了，就差没把京城翻过来了。”
他这么一问，我又想到了颜蕴之故意瞒着我的事情。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真的看不懂他，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故意不让我和母亲见面…
但若说他有意害我也不可能，这些日子他对我不说是百依百顺，也算得上是悉心照料。
我一件家务活也没做过，偶尔兴起做一做只会闯祸，还要他跟在我后面收拾烂摊子。
只要我说一句想吃什么，再远他也会买回来送到我面前。
许是见我一直沉默，母亲适时开口道：“罢了，阿栩不想说就不说，我们先去用膳吧。”
闻言，我连连点头，点名要去吃福泽楼的满汉全席，母亲自然是依着我。
吃饭时，她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不停，一直说我瘦了许多。
为了让她放心，我不得已将长了小肚子的事说了出来，企图证明我非但没瘦，还长胖了一些。
不料母亲听完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景庭，你去看看剩下的菜什么时候才好。”
表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筷子去找小二了。
我也有些不明白，母亲要说什么？竟然还特地支走了表哥。
“阿栩，你实话和我说，这些日子是不是和那颜姓书生在一起？”
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只能老老实实点头承认。
没想到母亲顿时提高了声音，“你与他…可做了亲密之事？”
闻言，我立即红了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一见我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恼了几分。
我心下羞愧，只能靠埋头吃饭来掩盖一二，不料吃得太急，竟然直接干呕了几下。
怕母亲担心，我赶紧安慰她道：“我没事，这些日子好像肠胃不大好，经常干呕。”
谁知母亲听完却突然冷淡道：“恐怕你不是肠胃不适，是已经珠胎暗结，有了身孕。”
我差点被饭噎住，费了好一番才咽了下去，惶惶道：“怎么可能…我…”
我想说我是男子，怎会有孕，可我的身子确实不男不女，也的确有受孕的可能，毕竟颜蕴之每次都射了进去…
一想到这里，这些天的昏昏沉沉、食欲不振好像都找到了原因，我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剩心虚。
母亲猛地抓住我的手问：“多久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她是想知道我怀有身孕多久了。
于是我算了一下日期，“差不多…一月有余。”
下一秒，母亲拉着我的手就要朝外走去，“这孩子不能留。”
可我怎么也不愿跟她出去。
虽然我心下也很害怕，但这毕竟是我和颜蕴之的孩子，说什么也要生下来。
尽管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颜蕴之，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踏入一片未知的领域。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未来要叫什么。
见状，母亲似乎气极，忍不住朗声道：“顾栩！你不是孩子了，做事不能只凭任性。”
顿了顿，她又低下头，情绪变得失落起来，喃喃低语道：“娘亲不就是你最好的前车之鉴。”
我知道她是想到了父亲，可是…
“母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后悔生下我了吗？”
其实我说得并不确定，毕竟若不是我，母亲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但母亲给了我底气，她握紧了我的手，“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为何会后悔生下你。”
说完，她像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反应一会儿便释然道：“罢了，既然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书生，便依着你吧。”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同意了！或许她只是怕我再离开，才故意这么说，可不管怎么样，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未来的事便好说许多。
见我这么开心，母亲似乎彻底放弃了拆散我们的想法，“我在京城有一套私宅，回头你们搬进去，不要跟着他在外面吃苦了。”
我连连点头，太好了，母亲不光同意了，竟然连宅子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不过也没什么，等颜蕴之以后考上状元当了官，也会有他自己的宅子。
为了哄母亲开心，我陪着她回宫住了好几日，但心里对颜蕴之的思念一天强过一天，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许是看我整日魂不守舍，母亲终于松口放我出去，还特地吩咐让我尽快搬进宅子里去。
我出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立刻去找颜蕴之。
那间破败院子的门并未合上，只是虚掩着。
前几日被砍断的锁链竟然还在一旁没人收拾。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明明我才离开几日，再进去的时候居然会觉得有几分陌生。
院中的积雪堆得很厚，往日颜蕴之会仔细扫除一条小道，怕我被积雪滑倒。
但现在那雪都快到我脚踝了，雪面干净平整，一丝脚印也没有。
难道颜蕴之这些天都没有回来吗？
我有些不甘心，小心翼翼地从雪上走过去，谁知还没靠近屋内，我便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