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逢山,薛骆迁亦是如此,遂众人都静静地看剑,一时无话。
只有一个人,忽然朝“沈慕彦”快步走过去,伸手要去抓“沈慕彦”的下巴。
“沈慕彦”哪里能随便被抓住?可还没等躲开,北冥晏便大喊:“你把他弄哪去了?!”
他这一下突如其来,叫“沈慕彦”不禁呆了呆,似乎是没想到,他也有这般暴怒的时候。
他们这边正在怒目而视,突然,另一边出了事。
北冥晏回头,只见薛骆迁突然抱着头,蜷曲跪身在地,似乎是哪里受了伤,那把赤红的剑被随手丢在一边,无人敢上前触碰。
北冥晏和在场诸人皆是一愣,随后身体下意识地动了,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沈慕彦”低着头,低声道:“不要……选他……”
他像是要将头低进尘埃里,可他拉住的人却是想都没想,甚至没有回头看他,急匆匆地甩开了他的手,朝薛骆迁快步走过去。
“沈慕彦”看着地面,眼神闪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朝星离薛骆迁最近,已经蹲下,揪着薛骆迁的衣服:“喂!薛骆迁?!你这是怎么了!!”
薛骆迁似乎是冷,身体微微发颤,又似乎是热,双目赤红,姬朝星喊他,他也全然不理会。
北冥晏赶过来,见他双手一直捂着头,以为他是中了什么暗器,拉住他的手,声音都在颤抖:“让我看看……”
薛骆迁紧闭着双眼,对旁人的拉扯无知无觉,侧躺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浑身战栗。
北冥晏拉他不动,心急如焚:“骆迁!你别动!”
姬如垣皱眉道:“难不成是中了蛊虫?”
南宫卿水也蹲下来:“不知何故,先封住他的穴道!拉住他!来人!”
几个人纷纷上前帮忙,将薛骆迁的四肢牢牢固定住,只有叶笑云和萧衍没动。萧衍问:“不过去看看?”
“不用。”叶笑云紧紧盯着“沈慕彦”:“我看着他。”
南宫卿水从腰间抽出几张符纸,分别定在薛骆迁双肩和太阳穴上,又喂了颗药丸进嘴。
薛骆迁依旧在挣扎,因为被人固定着四肢不得动弹,犹自挣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忍不了多大的疼痛一般,开始用脑袋朝地面狠狠砸下去。
众人惊呼:“喂——!”
北冥晏也一惊:“骆迁!”
薛骆迁砸了一下,脑门上当即磕出了血,一看便知道是下了死力,神志不清了。
第二下被姬朝星和霍慎方齐齐拉住了,没有砸下去。
他们才刚松了一口气,薛骆迁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再次挣脱桎梏,狠狠地朝地上一磕。
“嘶——”然而这一下,却没有之前头磕在地上的声音,而是一声闷响,和一道抽痛声。
北冥晏的手背一阵剧痛,薛骆迁是下了狠劲的,方才那一下,若不是他伸手垫着,薛骆迁的额头绝对不止擦破点皮那么简单。
似乎是撞在了柔软的手心上,让薛骆迁一阵恍惚,眼神也开始渐渐聚焦。
北冥晏握着手,骨头的剧痛让他脸色都青了,只能勉强对薛骆迁笑:“骆迁?你清醒了吗?”
薛骆迁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身后,一直平静的叶笑云看到这一幕,似乎很不愉快,蹙起眉头,悄悄收紧十指,不过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倒是“沈慕彦”看上去异常恼火,但被叶笑云看着,一时也动弹不得。
叶笑云的声音很轻,掩盖了情绪:“还不承认你就是北冥晨吗?唉,小晨啊,你阿云哥哥从前也是带过你的,怎么,这么不愿意以真容面对吗?”
“沈慕彦”身体僵硬,许久才收回目光,笑道:“承不承认的有什么关系?我是谁……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说不是,你们肯听吗?”
“说得倒也是。”
北冥晏那边,手还不能弯曲,恐怕是那一下给压得脱臼或是骨折了,北冥晏完全顾不上,连叫了薛骆迁好几声,除了不动弹地盯着他看之外,薛骆迁根本没有回应。
姬如垣道:“南宫小夫人,他这是怎么了?”
“先别急,符纸和我的蛊虫都没有反应,说明他体内没有其他蛊虫。”南宫卿水安慰道:“许是暗器或者药物的作用?”
这些北冥晏都熟,当下便忍着疼痛,用另一只手抓薛骆迁的手腕,可还没有抓紧,薛骆迁又皱起眉头,突然甩开他的手,不想要他碰的样子。
如此一来,他抓了好几次都抓不到:“帮我按住他!”他朝薛骆迁的脸上看,可薛骆迁一直在乱动,他们始终没有对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去抓薛骆迁,北冥晏咬着嘴唇,等他们刚按好了人,众人便瞧见他双手捧起薛骆迁的脸,强制薛骆迁与他正视,探身在薛骆迁的唇上亲了亲。
薛骆迁瞬间便安静了。
众人也都放松了手,一时惊讶。
“别乱动,求你了……”北冥晏的声音沙哑,额间温出薄汗,左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强行用了受伤的那只手。
“……”薛骆迁嘴唇嗡动,似有恢复意识的前兆,北冥晏赶紧低头搭脉,仔细搭过一遍,松了一口气:“没事,应该不是中毒,你们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暗器伤口。”
他的手已经不能再动了,时刻如火烧剔骨般的难受,他本不是个能忍疼的人,此刻不出声喊疼,已经是尽了全力。
薛骆迁的目光放在他手上,几个人查了一遍,并无明显伤口,脉象也显示身体没有出问题。
而才安抚过不久,薛骆迁便又开始乱动,抱着脑袋全身痉挛,就在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姬如垣忽然出声:“是那把剑!”
姬朝星捡起地上赤红色的剑:“这把?怎么了?”
“你拿近些。”
剑一靠近薛骆迁,薛骆迁便很明显地更加痛苦了,手指掐入掌心,甚至掐出了血,北冥晏赶紧将剑推开:“扔了!”
剑从姬朝星手中脱手,一远离薛骆迁,人还真的明显放松了些。
北冥晏看向姬如垣:“这剑是哪里来的?”
剑是由假扮薛骆迁的姬如垣一直带着,也是姬如垣方才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
“是骆迁哥要我带着的,这剑一路上都在剑盒中存放,不曾拿出,方才我拿着它总觉得周身不畅,心脉不通。它的热气,似乎有诡。”
“这是薛骆迁自己带回来的剑,”姬朝星沉声道:“当世第一鬼剑,鬼泣。”
众人纷纷应景地倒抽一口凉气。
“兵器谱排行第一的鬼剑?”
“鬼泣剑不是传说而已吗?”
“竟真有这样的鬼剑?”
“它通体赤红的,果真如传说所说,是饮血之剑?”
北冥晏才不管什么神剑,当世第一第二的兵器都在这里,即便他再喜欢兵器,此刻也全无兴趣,根本没在意听众人的议论,跪坐在薛骆迁身边,将薛骆迁的上半身抱在怀中。
薛骆迁的头似乎还在疼,不过有所减轻,这轻垂眼帘的柔弱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额发被汗水打湿,平添几分瘦弱和憔悴。
一直以来都是薛骆迁在护着他,如今,他也一定要护着薛骆迁。
他抚着薛骆迁的额头,对南宫卿水道:“劳烦南宫夫人看一看,那把剑有什么蹊跷?”
南宫卿水应声去了,北冥晏低头在薛骆迁耳边叫了两声:“骆迁?”没有应答,薛骆迁咬着牙,除了疼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
“剑刃见热,可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巫蛊之术的痕迹,这也不像是附生之术啊……”
北冥晏冷声问:“毁了它可否对骆迁有害?”
姬朝星一惊。
即便是南宫卿水,也对他这话有些惊讶,这可是鬼泣啊,不过她还是如实道:“说不准,但看他离了这剑便好一些,毁掉应该不会有大碍……只是我们不能冒险。”
北冥晏还没再说话,站在身后背后的“沈慕彦”上前几步:“没用的。”
姬朝星提剑要拦住他靠近,北冥晏却更快,从姬朝星手中几乎是一把夺过妒火,反手指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沈慕彦”怔了怔:“……我知道,这把剑与逢山,对使用者都有反噬作用。”
姬如垣道:“反噬?你且说来听听。”
姬朝星急道:“兄长!你不能听信他的话!”
南宫卿水道:“听听也无妨,看这厮能说出个什么来。”
既然姬如垣也是这么个态度,姬朝星便不好再阻止,只恶狠狠地瞪着“沈慕彦”,“沈慕彦”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薛骆迁和北冥晏的身上:“他这是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被剑反噬了。”
北冥易怒道:“你胡说!骆迁哥武功高强,剑法早已入境,怎么可能被一把剑反噬?”
南宫卿水也道:“不错,小骆迁的武功已大成,不需要急于求成,你这么说显然不合情理。”
“沈慕彦”挑眉道:“他在剑术正道上已是大成不错,那……御尸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