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灯火通明,独独只有一间房熄了烛火,身着普通的衣裳遮掩不住躺在榻上那人清丽的姿容。
流煜睡得并不安稳,额间汗水淋淋,眉头鼻梁皱成了一团,双眼一下子睁开,坐起来急急喘息。
流煜的梦境在季少涵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走着走着季少涵被周遭黑暗吞没最后留他一人那里结束。
流煜环顾四周,是个极其陌生的房间,屋内摆设染着浓重的风尘味,莫非是青楼?抬手揉了揉额角,头疼得紧,他只记得季少涵离开皇宫然后在一家客栈住下,然后……
穿上鞋袜,整整衣衫,推开房门,一个很是彪悍的大汉拦了他的去路:“你不能出去。”大汉见了流煜一身布衣,不染一丝风尘之气的模样,略微一怔,仍是开口。
“这里是哪里?”
“青楼。”
“青楼……”流煜口中喃喃得重复大汉的话语,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守着门的大汉刚要回答,一个尖锐刺耳还带着些魅惑的声音响起:“这还能是怎么来的呀?自然是被负了心的男人卖了的,你说是不是啊?流煜公子。”
浓妆艳抹的老鸨,缓缓地从楼下走了上来,那脸一笑乍起再多的香粉也遮掩不去的褶皱,让人觉得各应得紧。
流煜此刻更本没有心思留意老鸨那张不忍直视的面孔,微微垂首,身子颤抖,只为刚才老鸨说得那句被负了心的男人卖了。那人是负了心?怕是从未对他流煜有过心,季少涵也不缺金银,从宫里出逃之时流煜带了许多,分了大半让季少涵收好的。
“哟哟哟,别哭啊。那男人不心疼你,妈妈我可是心疼得紧,客人见了你这副惹人怜的模样,想来也是会疼你的……”老鸨说着还不忘抖一下手里的紫红色丝巾,如同跟着来这里寻欢之人撒娇一般。
“多少银子,赎身?”说着流煜摸了摸本该存着些银票的腰间,脸色一下阴沉得能滴出水。
“五百两。”老鸨伸出一个手掌,在流煜面前晃了晃,“没有?那就好生留下来替妈妈接客吧。”说完满是褶皱的手还在流煜的脸上摸了一把。
流煜厌恶得偏过头,紧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许久,就在老鸨打算差人带流煜去沐浴梳妆的时候流煜才又开口:“卖我的人在哪?是什么模样。”
“哟,你还惦记着负心汉啊?他去了哪我哪里管的着啊,怕是拿了银子去哪里花天酒地了吧。样貌,论那样貌可没有你出众啊,手上还带着伤,白色带子包扎着呢。”
受伤还带着伤,白色的带子流煜亲手为季少涵包扎的,真的是他……他不顾一切想要就出来的人,这般对他?
“五百两?给我纸墨,我命人给你送来。”
“哟,流煜公子啊,你真当妈妈我好糊弄啊?”
流煜伸手,从发间摸索出一支弯弯的碧玉簪子。原是隐在发中的,旁人发现不的,青丝散落披至腰间。
“你只需等七日,这就给你作我七日不接客的报酬。”流煜伸手把碧玉簪子递给老鸨。
老鸨见了这碧玉簪子,眼中光芒大方,上等的好玉,没有一百两怕是入手不得的。
“好,妈妈我啊,就当一回好人。只是倘若七日收不到这五百两,还是要得罪公子了。”说罢挥了挥手,让手下之人放下换洗的衣裳,热水浴桶,哼了一声离开了。
流煜抱着自己,在浴桶里呆了许久,直到水都冷了天色泛起微红,才起身换了衣裳。书了一封信,让青楼里派个人送去了皇城给丞相府的老管家,明说了处境却不让管家告知温檀。
不出七日,银票和流煜曾习惯了的物件一同送来了,给了银票流煜亲手撕毁了卖身契,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可想我为你赚银子?”
“流煜公子,这是何意啊?你赎了身自然是可以走了。”老鸨也是世故之人,光是一封书信就能招来百两银子的人可是他一个青楼老鸨能开罪得起的?
“让我住下,日日为你在这弹上一曲,不接客不得迫我你看如何?”
“行行行,流煜公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有银子岂有不赚的道理?
日后,青楼里来了位染着仙气的公子一时传遍了整座城,许多富商一掷千金只为了得那公子一笑,只是那公子从来不笑,这张好看的皮相里藏着一颗死了的心。
那位青楼里的红牌,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明知等不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