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 李乐童叫了水。
常公公惊呆了,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听不清了。
叫什么?
皇上竟然叫水了?!
常公公这一刻甚至差点老泪纵横, 皇帝登基快三年了,第一次在夜里叫水啊!
就是可惜, 他们如今出门在外,条件简陋, 若是在宫中, 常公公定能将此次侍寝安排的妥妥当当, 保管送进去的水都是最好的,里面洒的花瓣也是最新鲜艳丽的!
但现在他们是在客栈里,还已经亥时。
常公公有心而无力, 找不来新鲜的花瓣,只能送了温水进去,忽然灵光一闪,走到窗边, 小声喊影二。
影二倒吊着出现在常公公面前, “公公,何事?”
常公公凑到影二耳边说了几句, 影二眼睛一亮, 脸庞不知是倒吊着脑袋充血了, 还是兴奋的,通红, 拍拍胸口, “包在我身上。”
原来皇上把他们赶走, 是为了跟皇后亲近啊。
影二摸摸怀里的《美人雪》第二部 ,只觉话本里写的算什么, 他可是帮着皇上去买药膏!
影二提起轻功,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常公公松了口气,接着又去忙别的了。
帝后圆房,要准备的可多着呢!
真是的,常公公笑着,嗔怪了皇上几句,开窍开的,早不开晚不开,非要出了宫才开。
要是在皇宫里,这事他还得赏所有长乐宫的下人们银钱呢。
现在好了,只能赏那些侍卫了。
可那些侍卫懂什么。
屋里,李乐童和褚寒都不知外面的常公公忙成什么样了,他们还在就能不能再来一次争执。
褚寒意犹未尽地撇嘴,“可以再来一次嘛,最后一次,完了我们就沐浴。”
李乐童手心被磨得艳红,指缝间好像还有小寒的眼泪,他急于去洗手,褚寒捡起地上的帕子给他。
李乐童不愿用,帕子上面都是小寒的眼泪,用它擦,只会越擦越脏。
李乐童看着趴在他腿上撒娇的褚寒,声音有些沙哑,道:“可以再有一次。”
褚寒惊喜地直起身,“真的?”
李乐童的手腕酸疼,除了第一次时,小寒哭得很快,之后的都是很久才哭出来,他的掌心一片火辣,“今日再有一次,这个月都没有了。”
此时刚七月初,这个月都没有,那就是二十多天都没了。
褚寒瞬间蔫了,委屈又不得不退让开,勾着李乐童的小指,不情不愿,“好吧,夫君。”
李乐童起身走向房门,褚寒一愣,忙跑过去从后面抱住李乐童,以为夫君生气了,有些慌,“夫君,我不要了啊,我真不要了,你别走。”
李乐童本就气闷,或许是闻的太多了,他总觉得自己呼吸中都有那股腥|膻味,被褚寒一抱,不由咳了咳,按住褚寒的手,“我没生气,我去沐浴。”
刚才那次,小寒一直不哭,他很累,是有些生气的,但小寒哭了后,褚寒趴在他身上眷恋地亲吻他的眼睛和唇角,李乐童就不气了。
他总不能去怨褚寒,哭得慢。
这又不是褚寒能控制的。
但真的太累了。
他练|箭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这么累。
褚寒长长的卷发掉到了李乐童的胸膛前,调皮又暧|昧地勾着李乐童披散的长发,“常公公都把水送进来了,夫君去哪里洗啊?”
方才在榻上,褚寒取了他的玉冠,说怕他硌到脑袋。
但李乐童看见褚寒迷醉的眼神,知道他只是想看他散头发的样子。
上一次散头发,褚寒醉酒中将他当做了母亲。
这次倒是没有了。
但也很喜欢他散头发。
李乐童有些疲乏,抬手,想将他们的头发分开,但手腕累的动都不想动一下,道:“你在这里洗,我去另一间房洗。”
不知为何,帮小寒的时候,他是羞耻和不好意思的,结束后,他却觉得浑身都很疲乏,心口空空的。
李乐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但让他淡淡的哀伤。
或许是他与褚寒,事到如今,超出了太多的,他在第一次见褚寒时,做的打算。
褚寒察觉到李乐童的情绪不是很好,怕夫君生气,放开了手臂,小心翼翼的,“那好吧,夫君去洗吧,我在这里等夫君。”
他在小心地试探,试探夫君还会不会回来。
李乐童听出来了,但没精力哄褚寒了。
推开门离去。
褚寒皱起眉,无意识地跟了一步,回过神后,堪堪停在门边。
是不是他弄疼夫君了啊。
还是他太多次,让夫君烦了?
褚寒低下头看小寒,郁闷和懊恼地骂它,“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苦的,天天哭,再哭割了你!”
门外,还未走开的李乐童浅浅勾起了点唇,复又落下,神色淡漠地抬脚走了。
常公公满面喜色地迎上来,还未开口说点喜庆的话,看到皇上乏累的神情,胖胖的身躯一震,喜色变成了忧愁。
天啊,皇上怎么累成这样?
皇后娘娘这么难缠的吗?
“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李乐童走进隔壁的客房,道:“让人送一桶水进来。”
常公公更担心了,诶了声,让下人去办了。他自己守在门外。
等影二买完了药膏回来,交到常公公手里,常公公看着药膏,唉声叹气。
影二还在为见证了皇上皇后的那事而激动着,有些疑惑,“公公,怎么了?”
常公公瞪了他一眼,“出门在外,叫我管事。”
皇上出巡,伪装成钦差大人,他自然也成了钦差大人府中的管事,不是公公了。
影二挠了挠头,“知道,我不会叫漏嘴的,发生什么了?”
常公公把药膏放到衣袖中,叹气,“这药,夫人怕是用不上了。”
要用药的,是他们皇上。
那可是龙|根啊!
常公公不忍想象,皇上的那根龙|根,如今成了什么样。
影二迷茫,这都什么跟什么,“那药还要吗?”
常公公觉得影二不如影一聪明,问的都是什么话,“当然要啊,以防万一。”
影二哦了声,常公公正烦着,看他也烦,赶他去还去外面吊着。
影二:“……”
也不是一直倒吊的。
影二走后,常公公斟酌再三,还是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悄悄推门而入,隔着屏风,将药膏放在了小几上,“老爷,小的把药给您放下了。”
李乐童想了一下便知道是什么药了,也知道常公公误会了,但这事解释不得,嗯了声,让常公公退下了。
一盏茶后,李乐童从浴桶中起身,修长笔直的腿先后跨出来,不同于褚寒毛茸茸,正常成年男子的腿,李乐童的双腿如女子般光洁白皙,他穿好内衫,拿起小几上的药膏。
看了眼,又放回去了。
他暂且不想去见褚寒,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小小的药膏出神。
他也许知道他为何感到空乏了。
他在后悔。
他后悔帮了褚寒。
太过亲密了。
李乐童不知他做的是对还是错,但他此刻,后悔了。
他也不知他后悔什么,但就是后悔了。
后悔,源自于害怕。
他害怕了。
李乐童垂下眼睫,让自己静下来,不要任由这种情绪淹没了他。
世上没有后悔药,做了就是做了,他能做的,仅有不让他的后悔牵连了褚寒。
是他亲口答应的。
不能怪罪褚寒。
李乐童调整了很久,久到客栈里再没有吵闹的声音,大家都进入了梦想,他才动作有些迟缓地起身,回去找褚寒。
在门外看见常公公,命他也去歇息。
常公公说自己不累,让他赶快去看看皇后。
李乐童皱了下眉,推开门,才知道常公公说的是什么意思。
褚寒洗了澡,趴在正对着门的圆桌上睡着了,一头卷毛乖顺地贴附在他宽阔的背上。
像守着门,等主人回来的狗狗。
李乐童的眉皱得深了些,快步走过去,叫醒褚寒,“怎么不去床上睡?”
趴在桌上,手脚都麻了。
褚寒揉了揉眼睛,开心地抱住李乐童的腰,“夫君,你回来啦。”
李乐童叹了口气,牵住褚寒的手走去床边,“不用等我。”
如果他今晚都不回来了,褚寒也等他一晚上吗?
褚寒滚到床里面,拍拍身边的位置,“夫君,来睡呀。”
等李乐童也躺下,他立刻凑过来抱住李乐童,“我要等夫君回来一起睡,只有我自己,我睡不着的。”
李乐童瞥了他一眼,“刚才在圆桌上不是睡着了吗?”
褚寒笑起来,“那不一样。”
李乐童:“哪里不一样。”
褚寒的大手放在李乐童的心口上,感受着里面的心跳,“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张床上睡。”
李乐童没有回话,房中安静下来,褚寒离得近,能清晰听见李乐童沉稳的心跳声,他弯起眼,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夫君回来了,没有生他的气,他还和夫君突破了一下关系。
今晚真的太好了。
等褚寒睡着,李乐童看向他,抬手握住褚寒放在他心口的手,想要拿下去,可犹豫再三,他还是放下了,没有动。
听着褚寒绵长的呼吸声,李乐童看了会儿床顶,也阖上眼睡了。
次日天光大亮后两人才醒过来,一问时辰,得知已辰时,李乐童登基后,第一次起得这么迟。
他洗漱后,皱眉问常公公,“怎的不叫醒我?”
常公公看到帝后一同醒来,笑眯眯地递上柔软的布巾,道:“老爷辛苦劳累这么多年,偶尔睡个懒觉,没什么的。”
褚寒在一边净口,含糊不清地道:“就是嘛,夫君,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
李乐童的眉松开,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很无奈,作罢了。
“吃完早膳,你与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本是想带着那四个官员一起的,但他起得晚了,恐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严,李乐童决定今日就先不带他们了。
褚寒洗漱完了,蹦跳着过来,抱住李乐童的手,“当然!”
“我要跟夫君一起!”
可以跟夫君去街上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