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轨,为何要阻止我,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动手,你为何要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聆枢不敢斩断金色锁链,那是南宫翡的神魂之力。
一旦斩断,必死无疑。
封白无法施展逢魔功,红罗伞消失,万鬼身影化作青烟。
庞大的煞气反噬,口吐鲜血。
他擦掉唇角的血渍,见到聆枢一脸即将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模样,大笑出声,“好,南宫翡,既然你愿意与我一同赴死,那我死的也值了。”
聆枢摇晃南宫翡的双肩,哀求他,“南宫翡,你解开锁链,好不好,我求你了,南宫翡……”
南宫翡双眼泛红,苦笑一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死前诀别,不舍、难过、遗憾,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一把抱住聆枢,口中鲜血似水一样,滚烫的血水洒在聆枢的背脊,“聆枢……”
“聆枢,对不起……”
“南宫翡,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太多了,你怎么敢选择赴死?”
“是啊,我总是无法兑现承诺。聆枢,其实,焚幽山脉,被你劈开的山被我补起来了。”
聆枢落泪。
焚幽山,千年前,他一气之下,与他分手之后,劈开的山。
随着一道又一道金色锁链,从南宫翡体内涌出来,死死缠住挣扎狂笑的封白。
直到他失去意识,再无反抗之力。
聆枢死死抱住南宫翡,他发颤的身体,呜咽出声,“南宫翡,你死了,我不会记得你的,我更不会恨你,我会立刻忘掉你,你死的一文不值。”
南宫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忘掉……我……”
聆枢只感觉怀中的人渐渐变得透明,紧接着,化作无数星光,随风而逝。
封白一样消失了。
聆枢失魂落魄,似乎无法接受,南宫翡死了。
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聆枢握紧拳头,指尖刺破手掌心,血腥味溢出来,“南宫翡……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一滴滴泪,落在唯一的遗物上,柳度林。
长老们带着弟子,手持长剑围住伤心过度、神思恍惚的聆枢。
他伤火攻心,喉咙一阵发痒,猩红的血一口一口的咳出来,毫不在意逼近的敌人。
“魔头,受死吧。”
谢芳树突然出现,不顾聆枢的意愿,强行带走他。
这一战,天道门的掌教玉青子生死不明。
南宫翡与梅寒自相残杀,一起魂飞魄散。
聆枢受重伤,被谢芳树救走,不知所踪。
梨落峰禁地,封情脑海中,一道记忆封印被打开,无数力量涌入她的体内。
一声巨响,禁地被摧毁。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头发披散,看不见面容的身影,遁空而去。
远在郁孤台的赢汐,还未从杜如晦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中冷静下来,竟收到了二长老的讯息。
赢汐震惊的读完讯息,犹如惊雷劈中,无法接受这一噩耗,痛哭出声,“爹、阿弟!”
一夕之间,她接连失去父亲、亲弟弟。
她扑倒在床上昏迷的杜如晦怀中,“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弟子们正在熬药,其中一名道,“杜茫,你说主君夫人刚嫁入郁孤台,这接二连三发生种种意外。”
杜茫,“不要议论,小心被长老们发现,惩罚你。”
他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主君与主君夫人大婚当日发生的一切,他的脑海里记忆,与别人的不一样。
他明明记得,玉清殿的殿主苍郁来参加婚宴,魔头聆枢出现。
他还记得天道门的大长老、弟子们,分明是主君夫人的弟弟赢离所杀。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魔头所杀。
杜茫端着药,进入屋内,“夫人,主君的药好了。”
赢汐拭去眼泪,“放着这里,我来喂。”
杜茫放下药,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弟子,他说的一切,谁会信。
万一,他们说,自己说的才是假的。
所有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他们记得的,跟自己不一样。
杜茫希望主君能早日醒来,主君宅心仁厚,就算自己说出来之后,他当自己是胡言乱语,也不会惩罚自己。
白帝城一处人迹罕至的禁忌之地,一片阴森幽暗。
千魔塔,巍峨入苍穹,半塔隐在九霄云层之间。
塔外倒挂无数灵傀,一条条因果锁链缠绕,数不清的符文金字浮现闪动。
浮云之间,若隐若现的塔尖之上,是一个看似巴掌大的金色方盒,力量磅礴,凛冽气息逼人。
千魔塔的守塔人,是各大仙门长老级的人物,来自于势力最为庞大的几大仙门,天道门、山河殿、玉清殿、郁孤台、神女峰等,修为更是登峰造极。
有人擅闯,触动防护阵法。
一身白袍的守塔人们现身,“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那绛红色衣衫女子一步步的靠近,目中无人。
千魔塔,东陬年轻一辈的修仙者,又爱又恨的历练之地。
每十年一次的千魔塔试炼,危机重重,所有参与的修士生死有命,自愿参加。
危险伴随着机缘,郁孤台的某一任剑主经历了千魔塔试炼,感觉天道法则之力,创造了威震八方的三山三河剑法。
但是无人敢进入千魔塔第九层,那里关押的怪物,是曾经搅得天下大乱的影子鬼们。
谁知那女子只是轻轻开口,“打开封印。”
守塔人齐齐结印,塔的最底层,一道道阶梯浮空而现,场面惊人。
女子踏上浮空阶梯,一道如镜子一般光洁如洗的栈道台阶,如琉璃似的栈道台阶下面,是一张张被挤压的狰狞的面容,张大了嘴巴,像是要吞没他们。
守塔人神色木然,在前面引路。
女子问,“这下面的是?”
“一旦是魔修经过,明镜台将会感应得到,我们所踩的栈道将会消失,这些怪物将会吞噬魔修。”
待走过栈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女子踏空而行,虚影一晃,已来到千魔塔第九层顶上。
双手结印,附在明镜台之上。
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她的体内传送至明镜台。
那股霸道的力量一入明镜台,明镜台外表层无数的裂纹出现。
最后,受不住那股霸道的力量,明镜台分崩离析。
女子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这一次,再无人能阻止我族复苏了。”
玉青子身死道消的消息,传遍了各个仙门,人人自危。
郁孤台与玉清殿,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凤凰林谢必瑟因参与两仙门相争,引咎退位,由三弟谢青峰上位。
神女峰按兵不动。
山河殿自秋谷吉上位之后,一直示弱。
郁孤台赢汐求见老祖杜七堂,被拒之门外。
整个仙门,都视赢汐为灾星。
如今仙门各扫门前雪,不想再起纷争。
然而,一声古老而又钟鸣,涤荡山河,传遍了东陬仙山,那是明镜台被摧毁,千魔塔倒塌,十万火急的催命钟声。
东陬一夜之间,乱成一团,众生相祸事再起。
那一夜,所有仙门遭受了巫瑶人驱使的影子鬼们袭击。
那一夜,所有修仙者震动,严阵以待,拼命对抗肆虐杀戮、大开杀戒的怪物们。
待一夜天明之后,那些餍足的怪物们,在巫瑶人控制下,犹如潮水一般褪去。
年轻的弟子们幸存者们,“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封白死了,他的术法效力消失,修为高深如杜七堂、如谢玉衡,如神女峰的虞芝,他们的记忆早已恢复。
从来没有梅寒仙尊一人,自始至终,只有封白一人。
封白没有飞升,反而更名改姓。
封白与玉青子那一战,他们各自从水纹镜中看到了一切。
封白的手段,当真是阴险可怕。
大家都不是愚蠢之人,都活了少则几百岁,多则千岁,哪里还猜不透,这一切都是阴谋。
千年前,他们中了封白的挑拨,与聆枢对决,两败俱伤。
千年后,封白故技重施,让玉青子与聆枢不得不战,他好渔翁得利。
他修炼的功法,是逢魔功。
众人大震动。
这才是杜七堂不见赢汐的原因。
她名义上的弟弟,设计害死了她的父亲。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战之后,无论是东陬,还是西陬霜天晓楼,都将平静很长一段时日,各自休养生息。
千魔塔被摧毁。
那些巫瑶人,身后站着的绛红色衣衫女子。
有人认出她,是曾经名噪一时花间重楼的真真仙子。
而谢必瑟等人则知道,那是封白的妹妹,封情。
封情身后,站着两人,一是连姜,一是幽浮,他们面目表情,像是被操纵一般。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是他们大意了。
然,各自的矛盾、积怨已深,就算是众生相之祸,死去了成千上万的弟子,他们依旧没有选择联盟,共进退,只顾着自己的死活。
这一切,聆枢都不关心。
那一日,被谢芳树强行打晕带走,他被他和段轻尘带到了无穷碧。
聆枢日日以酒解愁,闭门谢客。
段轻尘一直在无穷碧养伤,他有自己的宅子,自打聆枢来了之后,他日日担心,竟不能成眠。
一双黑眼圈,谢芳树看了之后,不免打趣,“你现在知道,他不完全是秋亦陵,对他的魔尊身份,也毫不介意?”
段轻尘拭去额头的汗水,坐在小木凳上,围着红泥小炉,摇着扇子小火熬药,“什么仙魔身份,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何为仙,何为魔?我倒是觉得那日在郁孤台,那位游舟公子说得对,名为宗门,实为魔门,表为人躯,内为妖魔,对于某些道貌岸然的仙门,还是很贴切的。”
谢芳树一声叹息,之前只觉得段轻尘心性单纯,性子可爱,现在,倒是对他另眼相看,父亲被杀,遭此大难,非常坚强。
一日不缀,悉心照料聆枢。
“谢二,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聆枢振作起来?”
“有啊。”
“什么!”
“南宫翡活过来。”
“我是认真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也是认真的。”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谢芳树夺过他手中的扇子,“陪我出去逛一逛,我想吃村子东头何婶的莲子汤,你请客。吃完之后,我再跟你说。”
段轻尘被他拉着走,“我炉子上还熬着药呢。”
“心病需要心药医,你日日给他喝大补汤,他也一副丧夫的寡妇脸……”
“谢二,你最近变粗俗好多,不准你这么说。”
谢芳树不是变粗俗,他是嫉妒,要知道,段轻尘都没给他倒过一杯茶水……
对南宫翡、聆枢倒是上心的很。
村头的何婶,虽一把年纪,不过很爱干净,做出来的莲子汤又清爽分量又足。
“何婶,两碗莲子汤,一份加糖,一份不加糖。”
“是小段和小谢啊,快坐下。现在入了夏,我一早上就做了,放在井水里冰镇过后,刚拿出来,现在喝,口感最好。”
段轻尘很爱吃,基本上日日都要吃那么一碗。
何婶端上来之后,他却迟迟不动筷子。
谢芳树碰了一下他的肩,“快吃,吃完告诉你。”
“就不能先告诉我吗?”
拗不过段轻尘,谢芳树,“这是不久前我兄长谢必瑟告诉我的。你还记得,我们与还是叫陵亦与谢翡的他们初见时,谢翡的眼睛双目失明?”
“是啊,我记得。”
“他的那双眼睛,其实是我七妹谢婉清的。”
“然后呢?你不能一次性说完,我都快急死了。”
“我七妹神魂未灭,是因为阑珊界,兄长送给她的一件法器。我兄长说,我七妹与阑珊界融为一体,最后牺牲自己的神魂,化作眼睛的很有可能是阑珊界的力量。阑珊界滴血认主,一旦主人遇难,他的神魂便会被收进阑珊界中。”
“你的意思是阿翡还活着?”
“嗯,很有可能!”
“那还等什么,赶紧告诉阿陵啊?”
谢芳树拉住他,“你别着急。这也是我跟兄长的猜测。更何况,阑珊界为了保护里面的神魂,一般会躲在无人知晓亦或者觉得没有危险的地方,像之前,它躲在了广寒寺。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发觉它的存在,要不是南宫翡机缘巧合遇上,至今都不知道它的踪迹。寻找到它,犹如大海捞针。”
“现在,我明白你为何不告诉阿陵了。”
这种渺茫的希望,不如不告诉他。
段轻尘叹口气,食不下咽,“希望阿陵能早日打起精神来。”
谢芳树带他们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东陬乱套了,聆枢不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