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幽手中把玩着三千丝,对着窗台外面的鱼池,逗弄着池中的红鱼,玩的不亦乐乎。
赢离也不曾收回小纸人,任由它趴在屏风上。
谢翡捂着胸口坐下,和尚那一下,虽不致命,但是为了让和尚不再继续动手,谢翡不曾动用魔纹,是以伤得不轻。
陵亦何尝不知,所以,才着急进门。
“谢翡,你速速调息,我替你护法。若是那和尚再纠缠不清,我定不会留手。”若非不能暴露真实修为,他也不必佯装落于下风。
“你知道我的体质,不必过于担心。况且,那个和尚盯着我们,我暂时不能动用魔纹。”
一旦动用魔纹,只会让和尚发现谢翡身份,但不能动用魔纹,只能慢慢恢复。
陵亦目露杀机,“不如,让我去杀了和尚。我会小心的,私下动手。”
“没必要。”
“我知道了。”陵亦想起刚刚赢离似乎非常在意那位紫衣公子,“对了,也不知道那紫衣公子是谁?赢离好像比较在意他。”
“不影响任务,先不管。”
入夜,含情单独端来了饭食给自家公子。
赢飞则是被林管家叫过去,给吴大善人守夜。
赢离叮嘱了几句,让他前去。
赢飞信心满满,“小师叔,你放心吧。”
“不必勉强,如遇危险,传讯于我。”
“嗯,我知道,小师叔,我这就去了。”
入夜,赢飞坐在那处,观察着前方。
吴大善人以为他神色严肃,严阵以待,虽心中犯嘀咕,年纪轻轻,靠谱与否?
困倦多日,倒也迷迷糊糊睡下。
房间内,赢离一双眼睛,透过小纸人,则是看着紫衣公子吃饭、沐浴、更衣、上床,灭烛休息,始终不曾拿下面具。
赢离失望的收回了小纸人。
赢飞发觉门外设下的阵法,被触动。
来得正好,他一定要向小师叔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门外狂风大作,鬼气森森。
赢飞推门,发现一只女鬼倒吊着身体,正在吓唬他,“来的正好。”
赢飞早已在周围设下缚鬼阵法,试着将它收进阵中,然而滑不溜秋的灵体女鬼魂魄,非常狡猾,就是不上当。
赢飞小心翼翼的追逐着女鬼,试图将他引入阵中。
女鬼身形飘忽,一个劲的往屋内闯。
“你跟吴大善人,究竟有何仇怨?”
女鬼似乎神智不清,口中念念有词,“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赢飞不得已,划破自己的手掌,用血气吸引了女鬼。
女鬼调转过来,原本木然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冲向赢飞。
赢飞见机,跑向缚鬼阵法。
就在缚鬼阵法,束缚住女鬼之时,意外发生。
女鬼凄厉的叫喊声,引来了数个鬼影。
他们冲向赢飞。
赢飞甚至来不及发送符文,就被鬼影吞没。
赢离瞬间感觉到给赢飞的小纸人断了联系,神色一整,冲向吴老爷的院子。
只见院门大开,院子中凌乱不堪。
地上还有符文阵法燃烧的焦黑印记。
“赢飞!”
进入房间,吴老爷尚在睡觉,只是不见了赢飞的身影。
四处查探,不见他的身影。
五更天在此守候的林管家上前,“仙长,我家老爷平安无事吗?”
赢离脸色难看,沉陷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整整一夜,找遍了整个小镇,不见鬼的踪迹,不见赢飞踪迹。
管家误以为自家老爷遇害,喊着“老爷”飞奔进屋内,见自己老爷似乎一切无恙,安下心来。
赢离跟着进屋,“林管家,你可曾见过那鬼,究竟为何盯上吴大善人?”
林管家一问三不知,推说自己不曾见到,更不知道,那鬼为何盯着吴大善人。
一脸无辜的表情。
试探性的问赢离,“那位小公子,他是不是也不见了。”
“什么意思?”
“之前,吴府来过不少能人异士,他们都跟小公子一样,第二日都不见了踪迹,唉,我昨日想要劝阻小公子,便是这个原因,都怪我,要是早点说清楚,就好了。”
客居卧房,含情听闻自己公子的一声轻笑,“公子,大清早的,何事这么开心?”
“梦中呓语。”
白日里,恶鬼不会出现,赢离闭门谢客,只等待夜晚的到来。
唯分出一个小纸人,留意紫衣公子的动作,自己无法时刻观察。
谢翡需要养伤,陵亦自是陪同,两人都不曾出门。
含情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公子,我在路上碰到了广寒寺的和尚,他会不会盯上我们了?”
“我心中有数。”
“ 尊主说,一个月要查出凶手,公子,你有头绪了吗?”
“不着急。”
“还不着急,公子,你的心真大,他们可都是怀疑凶手是你。”含情见自家公子,依旧还有闲情逸致,用三千丝逗弄池中的鱼儿。
“含情,喝点茶,败火。”
“公子,你究竟怎么想的?那可是十三条修士的性命,脏水都泼身上了。”公子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含情痛心疾首,自己怎么跟了这样的主子。
谢幽躺在贵妃榻上,侧身看她,眉眼染了午后温暖的日光,惬意的好似在自家,“含情,大好风光,你提及凶手死人,岂不是大煞风景。这吴大善人倒是个妙人,池中养的鱼儿都比别处的,牙尖嘴利。”
含情不曾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瞥见林管家再次敲响隔壁赢离的房门,语气中比昨日热情真诚了几分,“仙长?”
含情出门,“林管家,你一趟趟的,是有急事吗?”
如果她不曾记错的话,林管家已经来了五趟了。
林管家道,“就是想跟仙长确认一下,是否有那小公子的线索?老爷醒来,知晓小公子之事,颇为过意不去,所以,想要多给些金子,弥补仙长。”
“你家老爷真是大方。”十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
含情忽而想起一句话,“广寒寺的和尚说,凡事有因果关系,你家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善人,怎么会被鬼缠上?”
“这从何说起?”
“不着急,林管家可以慢慢说呀。”
“我家老爷每月十五,开仓赠粮、施粥布善,远近无人不知,姑娘要是不信,大可去问问。”
“鬼只缠老爷 ,你却无恙,这还不是问题吗?”
“姑娘不要说笑了,我家老爷还等着我回复。”
不待含情再说什么,逃也似的离去。
含情回了屋,“公子,你觉不觉得,这林管家有问题。”
“时刻记挂着老爷,是个好仆从。”
“公子!”
谢幽缓缓坐起身,水瀑似的墨发随之顺滑的垂于笔直的后背,修长的食指放于含笑的唇瓣,无声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含情面染嫣红,公子又在施展美男计,实在是过分。
不过,她佯装羞红了脸颊,跺了一下脚,出了房门。
待晚间时,赢离终于出了房门。
这一次,终于被林管家逮到了,“仙长,你终于出来了,可否有那小公子的线索了?”
赢离道,“不曾。”
林管家忧愁:“仙长,可是要离去了?若是离去,我家老爷说,会多给些金子弥补仙长。”
之前,是赢离大意了,现如今,他知晓,这吴大善人,甚至是林管家,都有古怪。
赢飞失踪,他定然要查个清楚。
“找不到赢飞,我不会走的。”
林管家叹口气,“仙长,想要留下便留下,只是莫要枉送了性命。”
“这一点,林管家放心,今晚我一定会诛灭那些恶鬼,分文不取。”
另一侧的房门被打开,是那名话少的老道,“说好的规矩,今晚轮到我了。”
林管家上前作揖,“今晚,还请大师出手。”
老道颔首,一副高深莫测的做派,在林管家的引领下,前往吴大善人的卧房。
林管家安置好老道,出了院门,见到赢离,面露难色,“仙长,这是?”
赢离道,“规矩说好一人一次机会,我不抢,不让林管家为难,坐在院门口如何?”
林管家只好同意。
屋内的含情疑惑,“公子,你觉得隔壁的道士真的能捉到恶鬼?”
“你家公子像是知道的?”
谢翡与陵亦虽不出门,但是发生了什么,都是知道的。
“谢翡,万一,赢离遇上恶鬼,我们救还是不救?”
“见机行事。”
沉寂的夜,昏睡的人们,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在院门口的赢离踟蹰,“是不是还要再等等?”
那老道信誓旦旦,要自己莫管,不要抢他的功劳。
求救声传来,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有吴大善人的哀嚎,有林管家的呼喊,那个自告奋勇的老道声音尤为凄厉可怜,可想而至,他此时遭受的惨绝境地。
赢离犹豫了下,灵力汇于指尖,轻点门扉,整个大门连带院墙,瞬间化为粉碎,上前一步,踏入老道煞费苦心布下的阵法,一脚踏碎不祥的招魂邪阵,暂时掣肘招来的恶鬼行动。
老道被招来的恶鬼反噬,不仅没能将女鬼收伏,反噬反而葬送了他的半条命,半张脸被啃食,露出血肉模糊的白骨,身体多处血肉模糊,扭曲的痉挛,尚有一息。
老道躺在血泊之中,仍旧不死心,用残存的三指,摇着铃铛,试图控制被赢离制伏的恶鬼。
赢离蹲下身,从老道手中抢过布满古怪符文的铃铛,“这个可以招魂?”
“还给老夫,把它还给老夫......”老道挣扎着。
赢离拿着铃铛,这个是招魂用的?
嗖的一下,恶鬼被铃铛收伏,不见了踪迹。
怎么晃动,恶鬼硬是不出来。
被赢离破门的动静惊住的,还有谢翡、陵亦,如练、紫衣公谢幽、少女含情,老刀客。
几人来到破败的院子,可见赢离因为找不到赢飞,焦虑了一日,此时糟糕的心境。
神婆自知小命要紧,不再装模作样,趁大家都在此处,回到客居的偏院,翻找紫衣公子的房屋,在他的外袍袖中,寻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里面是分量很足的金叶子。
贪心不足的她,又来到赢离的房间,一无所获,那些宝玉灵石,不见踪迹,只得遗憾离去。
如练垂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拦住了赢离的脚步,“施主,这物件是招魂的邪物,应当焚毁。”
赢离将铃铛收进袖中,“大师,此铃铛中的恶鬼,你要跟我抢?”
“并非抢,施主当场焚毁,贫僧自会让路。”
“此铃铛中恶鬼,或许知晓我师侄的下落,我不能将它给大师,待能毁去时,我自会毁去。”
没想到,和尚就是一根筋,非要赢离当场毁去。
赢离岂会容他夺去铃铛,两人一人不和,打了起来。
老刀客见识了现场惨状,尚且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心中胆寒,“恶鬼竟然这么厉害?”
来的最早的是谢幽与含情。
谢幽的注意力被地上的阵法吸引。
含情回答了老刀客的疑惑,“老头,厉害的不是恶鬼,而是操纵恶鬼害人的人。”
“什么意思?”老刀客不明白。
含情道,“此处的阵法,显然是一处招魂阵法,是人有意为之。大概,与地上躺着的这位半死不活的邪道人有关。”
“招魂?”
含情继续解释,“偏院的鱼池中,底下覆盖的,全是白骨,去看了便知。想必这吴大善人、林管家、老道三人,是一伙的。”
白日,含情不解自己公子,为何不让自己继续说出心中疑惑。
隔墙有耳?
谢幽指了指窗外的鱼池。
含情借故欣赏玉兰花,靠近水池,发现了水池底部的密密麻麻的白骨。
老刀客不信,自去偏院,竟然见到神婆在院中偷偷摸摸的行事,背着一个大包袱,“你做什么?”
神婆见老刀客发现了她的踪迹,无法掩饰,爬上鱼池的石墙,不料,晚间石头表面潮气湿滑,慌张的神婆一个不慎,跌落水池之中。
老刀客上前,正待救人。
只见一池的鱼儿闻声而来,啃食着神婆的双腿双脚。
神婆吃痛的叫喊,摔进鱼池。
老刀客见状,伸手,“我来救你。”
不想,那些鱼儿跳跃起来,就要啃食老刀客的手臂。
老刀客挥臂,甩掉池鱼,手臂留下一个血洞,果真是可怖。
而池中,神婆的身影已不见,只剩下一具白骨架。
老刀客亲眼所见,终于相信了那位姑娘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