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内没办法苏醒。”郑林说出后半句,微微叹了口气,“大公子说,他的脑部受伤很严重,就算是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转入普通病房,没有十天半个月,也醒不过来。”
竟然……这么严重……
沈春江微微捏住手心,神情愧疚而又懊恼,如果当初,他没有冲过来护着自己,就好了。
仿佛是看穿了沈春江的想法一般,郑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多嘴一句:“沈教授,我觉得……您对于君先生来说,像是照进深渊里的光,为了抓住这束光,所以他才会如此偏执,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在意。”
“他希望您开心,关于您的事,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沈教授,你……能否再看看他?”
最后这句话,郑林说得很轻,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跑的羽毛,但之余沈春江,却犹如洪钟敲在心上。
一个人,如果连命都愿意给你,那他所饱含的深情便已经超越世间万物。
一股酸涩的情感逐渐胀满心脏,沈春江不禁想,或许是君卿并不懂得如何爱人,才会让他们那段曾经糟糕透顶。
那如果这次,自己耐心的教一教他,他应该也会如其他男孩一般,成为一位可爱的恋人吧。
毕竟,他连命都可以给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再糟践一次真心?
郑林把空间留给了沈春江,让他好好思考。
沈教授和君先生都深陷局中,太过敏感,时常看不清对方的心意,他作为局外人,只知道沈教授心里有君先生而不自知,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那份柔情,而君先生因为太过紧张和想要拥有,时常不自信的猜疑,提防沈教授身边的所有人。
希望这个局面会有所改变吧。
郑林怀着一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关上门,一转头就看见方哲臭着一张脸,他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个多情执着的家伙。
只不过,他在这个局面中,显得有些可怜了呢。
方哲感受到那道同情的目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郑林,“怎么,你开始可怜起我来了?”
郑林犹豫了一下,认真的问:“……你需要吗?”
方哲噎了一下,看着郑林淡淡道:“不需要,都两年了,我早就消化好了。”
郑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又有模有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想开了就好,多多珍惜身边人。”
这话一出来,方哲上下打量了郑林一番,眼神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郑林反应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我不是说我。”
“哦?为什么不可以?”方哲看着郑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以前没发现,现在仔细看看,你身材倒是也不错嘛,性格又温和……”
郑林瞬间脖子涨得通红,“我,你……别闹。”
“噗,你咋这么不禁逗。”方哲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肩膀,又轻拍两下,“走了,干活了。”
郑林跟上方哲的步伐,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大厅一对兄弟正在吵闹不止,弟弟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在那里哇哇大哭,哥哥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还是耐心的哄着弟弟。
郑林看着方哲的后脑问:“你回来这么些天,见过方纪了吗?”
“见他做什么?”方哲回头问,“他那么大个人,还需要我照顾?”
“……好歹是兄弟。”郑林说:“血浓于水,没有什么矛盾不能过去的。”
方哲微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对着车解锁,“各为其主,各谋其事,他和我的路不同,见了,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两人动作一顿,只见方纪穿着西装站在车前,跟方哲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带着惊喜的神情。
“你回来了。”方纪语气微微激动的上前一步,但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后退到车边,恭敬的打开车门,手掌扶着车顶框。
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衫的精致少年从车内出来,玉骨扇瞬间打开,半掩面容,有些嫌弃的目光从郑林扫到方哲。
“小少爷,我过去说两句话。”方纪跟君宴打着招呼。
君宴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个私生子身边的人他都不喜欢,但无奈,方哲和方纪是亲兄弟,“去吧,说完进来找我。”
说着,君宴微微提住衣角,转身向医院内走去。
方纪开心的来到方哲面前,后者面色却冷淡严肃。
“你这是给人当下属还是当狗腿子?”方哲很不客气的说,“那个小屁孩儿也值得你低声下气?”
没想到见到血亲的第一面不是叙旧,而是劈头盖脸的指责,方纪也有些呆愣了。
方哲摇摇头,教育道:“就算是办事,也要有自己的尊严,我们不是给别人当狗,知道了吗?”
“是……”方纪喉咙有些发干的回答。
方哲拉开车门,看着杵在一边的方纪说:“现在没空搭理你,晚上一起回爸妈那儿吃个饭。”
方纪立刻开心,“好。”
君宴问了前台的护士,一路走到君卿的病房前,大哥君殊正在几米外的阳台上接着电话,作为家中长子,他永远都是那么忙碌。
还好,自己不用管这些生意上的破事,可以尽情的品茶看戏。
他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那个小小的窗户,看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君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体连接着各种重要的仪器。
本来该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这私生子要是说没就没了,这个世界岂不是少了许多乐子,他也少了个可以发泄和欺负的对象。
这么一想,君宴倒也没多少幸灾乐祸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君殊接完电话回到病房前,看着君宴问:“你不是一向厌恶他?”
君宴露出个凉薄的笑,“可不就是过来幸灾乐祸的么。”
君殊神情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移开了话题,“你下周末生日宴的名单,确定好了没。”
“同学和老师都邀请了,就差我姐了,她能回来吗?”君宴抬头问,
君殊想了一下,“回不来,她行程走不开。”
君宴忍不住皱眉,“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她弄到俄罗斯去念书,那么冷,她能习惯么。”
君殊看了看表,没时间和他扯其他问题,只再次确定,“既然生日宴名单订了,我便让手下去准备了。”
“大哥,等一下。”君宴突然出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捏,“再加个名字,顾沉舟。”
君殊眉头微动,“这人是谁?”
君宴呐呐道:“一个医术高明的校医,之前替我瞧过病,老师们都邀请了,漏掉他,感觉不太好。”
“稀奇。”君殊只评价了两个字,便又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君宴再看了病房里的君卿几眼,方纪还没追过来,他有些不爽的往回走。
一转头,看见走廊拐角处的人,君宴瞬间石化。
沈春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小混蛋,是从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出来的,难不成,他去看了君卿?
“好啊,是你!”君宴反应过来,瞬间有些咬牙切齿,“就是你,害得我被我姐骂,还没君卿那个小杂种打了屁股,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沈春江全然不顾对方气呼呼的样子,只关心的问:“君卿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
君宴冷笑一声:“呵,死了。”他说完,只看见对方身形猛然一颤,紧接着一个残影掠过,带起耳旁一阵冷风。
沈春江拼了命的往重症监护室在跑。
这人还真信了,君宴露出个恶劣的笑容,看着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就觉得舒畅。
谁让他和君卿一起欺负自己。
沈春江跑到君卿病房前,气喘吁吁的透过窗口看到君卿完好无损的在病床上躺着,他悬浮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才逐渐回归平静。
他知道,那小混蛋的话不可信,但是他真的怕,怕君卿从此就醒不过来了……
戏弄完沈春江,方纪才跟了过来,恭敬的垂头立在君宴旁边。
君宴十分不满的皱眉,“现在才过来,干什么吃的去了。”
方纪:“抱歉,小少爷。”
“行了,开车,带我去学校。”
方纪愣了一下,“小少爷,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谁说我要上学了?”君宴狠狠地挑眉,“让你开车你就开车,别废话那么多。”
方纪不免想起哥哥刚刚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最后他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应了声,“是……”
方纪开车带着君宴来到学校,今天是周天,学校里没什么人,但许多老师还留在学校里,所以校医务室也开着。
君宴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去,心跳不免有些加快,他在脑海中想着,该以什么样的理由邀请顾沉舟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一定得自然不刻意,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希望他去。
正想着,君宴就踏进了校医务室的门,他清了清嗓子,喊道:“顾沉舟,我……”
“顾医生没在,你有什么话和我说。”江医生微笑的抬起头。
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