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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言灵”这种东西。要是这样的话,谈宁宁愿先把自己毒成哑巴,或者跑去道观寺庙随便什么地方当吉祥物,也能赚翻。

  昨天游戏没能打通关,一大早谈安就在群里死催活催叫徐如理赶快跟他一起去把游戏肝完——他下午就要返校了。

  杜承朗正在自己家睡着,徐如理也要来,席玄自然不可能坐得住。反正是周末,很闲。

  一到他就给人找事,指着杜氏财务部一把手,杜家大少爷杜承朗说,正好专业人士在,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来算账吧。同桌吃饭多少钱,睡素觉多少钱,亲个嘴搂个腰多少钱云云。

  毕竟债已经清了,谈宁本来慌慌张张摆手想拒绝,席玄给他递了个眼神,一瞬间师生默契使他福至心灵,摇头变成点头,反正钱不嫌多,怎么赚不是赚呢?

  大少爷只能找计算器、找笔纸,苦哈哈蜷着长腿蹲茶几边,回归原始算法。

  杜承朗突然停笔抬头,“谁敲门?”

  谈安还在一边打着游戏,声音开得巨大,“没听见。有的人不要想趁机做假账。”

  杜承朗恼羞成怒就要拍桌:“这点东西也值当我做假账!”

  又低头奋笔疾书,计算器几乎没用上,扫一眼就有答案,脑子灵光得像被魂穿了。

  这导致他们所有人都没注意是否真的有敲门声。等到输入密码的滴滴声被席玄捕捉到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还有谁知道你家密码?”趁门还没被打开,席玄问。

  杜承朗脸色变得很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妈。”

  结果门一开,门外站着两个妇人。

  不止有杜承朗他妈,还有徐如理他妈。

  一时间内外的空气全然凝固,所有人都像被打进水泥里一样一动不动。门大敞着,只有听不见动静看不懂人类表情的胆大猫猫好奇地围着陌生人嗅闻。

  杜母没吭声,倒是徐如理他妈神情严肃,俯身把小猫捞起来,命令徐如理:“出来。”

  徐如理没动,紧紧牵住了谈宁的手。

  徐母脸色更沉:“叫你出来,听不懂吗?”

  谈宁用气声催徐如理:“你跟你妈妈走吧。”

  徐如理还不动,谈宁急得在背后用力推他:“快走啊,我没事儿。”

  妈妈就在门口站着,徐如理的腿像被树藤捆住一样动弹不得。他梗了会儿,情知拗不过他妈,转身抱了一下谈宁,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担心,我妈不吓人。”

  谈宁苦笑了一下。这还不吓人。

  徐母比儿子矮了近一个头,怀里抱着猫,气势仍然不减,一个眼神扫得徐如理想说的话全憋了回去。

  她不发一言,冲同行的杜母点了点头,把猫送进屋里,领着仍一脸依依不舍的儿子转身走掉了。

  杜母没徐母那么好的定力,表情像是要杀人,而且是无差别屠杀,她儿子也得死。

  杜承朗倒还敢说话:“妈,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杜母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我要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好儿子这么出息了。给我死滚出来!”

  杜承朗讪笑:“妈您别这样,我又不是徐家那毛都没长齐的死小孩儿。还有别人在,”他使个眼色,“留点儿面子。”

  谈宁心里大呼救命,头都不敢抬。他本来就跟杜承朗他妈不对付,别提这种……呃……难以言说的场合了。他不知道杜母知道多少,但就她现在的反应来看,应该不少。

  杜母才不可能给他留面子。她比徐如理他妈还直接,进门就来薅杜承朗耳朵。杜承朗起初还躲,但一看谈宁吓得都不敢睁眼的样子就不躲了。

  席玄还站在谈宁侧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幸亏他还足够镇定,谈宁才忍着没落荒而逃。

  在杜母那一手尖长贴钻的漂亮指甲掐上耳朵之前,杜承朗匆匆跟席玄说:“你住这儿别走了,照顾好宁宁。”

  席玄微不可查地一点头。

  杜承朗吐一口气,挺轻松地一耸肩,被他妈扭送出门,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音信。

  直到大门再次合上,谈宁才渐渐找回呼吸的方法。他这才发现,刚才一直攥着席玄的手,用力之大,分开时皮肉之间甚至带上了几分撕扯痛。

  “没事,宁宁。”席玄很少叫他的小名,眼下更多为了安抚。

  谈宁被叫回神,恍然想到谈安,慌张去找,发现谈安始终坐在沙发上装雕塑。难为他心理承受能力还够,脸色虽然有点白,但总体还算镇定,没被吓傻。

  “他们都是成年人,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席玄把谈宁扶上沙发,耐心地任他牵着自己的右手,即使不太方便,也倾身拽了个沙发上的玩偶塞进谈宁怀里。那是前两天徐如理带着谈宁出去玩的时候抓回来的。

  “席老师,”谈宁攥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苦情戏内容。家法、罚跪、小黑屋,哪一个都不像是能轻松逃过的东西,“他们俩会不会有事,我要不要去找他们?”

  “不用,你顾好自己,别让他们担心。”席玄找了个毛毯盖在谈宁身上,刚想起身,手又被紧紧扣住。

  “席老师,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不走,”席玄开了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我父母在千里之外,不会来的。”

  “妈,哎妈,妈妈妈,你到底想干嘛啊?”杜承朗被杜母揪着耳朵往家里拽,迫不得已佝偻着背,难受得要命。

  “我干嘛?早他妈看你这阵子不对劲,天天上班迟到早退,打量我是聋子瞎子不知道?”杜母气势汹汹,吓得家里的佣人都赶紧退避三舍。

  “人呢!给我把笤帚拿来!”她叉着腰大喊。

  杜承朗大着胆子观察他妈的表情,语气渐渐谨慎起来,“妈,你没必要吧。”

  杜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圈突然红了,“妈妈没要你多么出人头地,家里总归够你挥霍的。可你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我没胡来……啊!”

  杜母一点没收着劲儿,笤帚杆子一下就招呼上去了。最传统的木棒,细窄、结实,挥起来破空声呼啦啦响。

  “你瞒着我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为了个玩意儿你得把你这条命搭进去是不是才够啊!”

  棍子刚好碰到衣服底下的青紫痕迹,两处叠加,爆发的钝痛使他瞬间失声,强烈的痛楚带来无法抑制的干呕。

  他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抬头,额上全是冷汗,“妈,没必要对我这么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