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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好得有点过分，积云一朵一朵堆在天际，阳光透过云层，在地面上投出金蓝色的光斑。云层也跟着泛蓝，仿佛海浪一般涌动。
看到杜承朗一身狼狈站在院子里，同漂亮的阳光格格不入，像逃难来的。
以前杜承朗绝不允许自己对外展现出这份尊荣，要他身上多一个褶子都不如要他去死，毁了容跟杀了他祖宗十八代差不多，现在包容性倒变得很高了。
谈宁扶着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乱飘。
见他一脸严肃不吭声，杜承朗不敢再插科打诨，试探道：“叫我回来怎么不让我进去啊？”
不提还好，这一提旧账又有得算了。谈宁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眉毛又拧起来，晾了他半天，才勉勉强强侧着身子让开一条缝，示意他进来。
杜承朗倒也好耐性，就那么乖乖等着，谈宁不许他进他绝不乱动。
听说过弃猫效应吗，在家作威作福的家养猫扔到野外见识一下人间疾苦，回家就能老老实实乖乖巧巧。杜承朗现在就和被丢出去又自己找回家来的猫差不多。
谈宁面无表情，杜承朗心里也有点发虚。他确实看到消息没回，但绝对不是故意的，那时候真的挪不出空。
家里的陈设还和走时别无二致，只是乱了些，落灰好久的游戏机也被翻出来好好地放在茶几上。杜承朗愣了一下，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发现谈宁对这东西有什么兴趣。
自从谈宁不告而别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所了解的他实在太少太少。
杜承朗谨记佟同的教诲，调转方向把青紫的那半边脸故意塞进谈宁的视线范围内，还装模作样搞出一些疼痛难忍的表情，只是表演痕迹太重，看起来像面部肌肉抽搐。
谈宁实在看不下去，顺着他问：“脸怎么了？”
杜承朗说：“被那个高利贷揍的……阿嚏！”
说到最后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其实一进门他就感觉自己鼻子痒痒的不舒服，还有点想流鼻涕。
谈宁“唿”一下站起来，“什么高利贷，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抓起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欠条，有的地方折痕太深，把纸都撕烂了，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但谈宁认识，那是他爸爸的字，签下的是他爸爸的名字。
除了父亲之外，他们全家没有人见过这张欠条。直到双亲承受不住打击双双去世，才有人找到谈宁头上，笑眯眯跟他说：“小朋友，你爸找我借了一百多万，他死了，你来替他还吧。”
那是谈宁第一次见李哥，也第一次见李哥手上那张一闪而过的欠条。
杜承朗看着谈宁脸上浮现出的一丝茫然，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传说中的大人。谈宁可能连高利贷的计利方式都不清楚，他不知道他爸欠了多少，不知道利息怎么算，高利贷跟他说还多少他就乖乖去还。
他不知道一张欠条有多大的法律效力，不知道即使还清债务，欠条不拿回来也会有无数隐患等着他。
心酸的感觉让杜承朗胸口发涨，他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不是……阿嚏！我得先说清楚，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那个死姓李的……阿嚏！他想偷袭我，我赶着要拿下他，就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不是故意的……阿嚏！阿嚏！”
“行了行了，知道了，又没怪你！”谈宁被他的喷嚏弄得忍不住想躲。
听完杜承朗的解释，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匆匆起身去找家里的医药箱。
其实说的“没怪你”是假话，谈宁本来打算只要杜承朗敢再多吭一声，就要好好收拾收拾他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杜承朗被喷嚏弄得说不出话，抽了一沓纸胡乱捂在口鼻前，乖乖等谈宁给他拿东西。在佟同家那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实在过够了，起初想跟谈宁道歉，又拉不下脸，后来则是因为没时间。他忙着去公安局盯进度，好不容易事情了结，又看到谈宁发微信说要还清债务。
他早和那帮片儿警混熟了，人家还打算叫他一块儿去庆功宴，但看到消息的那一秒，空泛的恐慌感立刻挤占掉其他情绪的位置。杜承朗第一时间想到，谈宁是不是彻底不要他了。
那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再帮谈宁一点，或许这样谈宁就能多看他一眼。
科长说高利贷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受害者自己不搜集证据报案，警察也不能越俎代庖。于是杜承朗有别的事情做了，他要去亲自收拾这个“李哥”。
谈宁把医药箱抱回来，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小白猫。水晶吊灯的光线把空气中飘浮的猫毛照得分毫毕现，杜承朗一看就觉得鼻子痒，忍不住又打了三个喷嚏。
他捏着鼻子瓷声瓷气问：“猫哪来的？”
谈宁说：“如理带回来的。……你不会过敏吧？”
杜承朗摇摇头：“不知道。”从小到大家里就没养过这些玩意儿，他没接触过。
“估计是了。等等，给你找药。”谈宁低头翻翻，找到一盒氯雷他定递给杜承朗，又把猫送到它自己的房间关起来。杜承朗乖乖吃了药，静候一会儿，果然好多了。
谈宁轻舒一口气，拍拍沙发，“过来，给你脸上处理一下。”
杜承朗受宠若惊，趁机紧紧贴过去靠着谈宁的大腿，确定谈宁不会揍他，才闭着眼把脸送上去。
他的颧骨处一片青紫，擦伤看起来不太新鲜，大部分结了暗红色的血痂，中间创口最大的地方曾渗出过鲜艳的血珠，现在已经凝固泛褐。皮损处嵌着脏兮兮的灰尘。杜承朗竟然一点都没处理，也不怕感染留疤。浸透碘酒的棉球味道不怎么好闻，接触伤口，冰凉带点刺痛，留下一大圈暗黄色的痕迹。
“不许突然对着我打喷嚏。”谈宁一边消毒一边警告杜承朗。薄荷味的气息扑在脸上，痒痒的。
杜承朗觉得自己此刻身处天堂。
佟同说他陷进去了。就陷进去了，怎样？反正他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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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离完结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