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枉死城大门关闭。

  聻状如黑烟, 有生人进城,它们便如一群飞蛾扑了上去, 遮天蔽日。

  不一忽儿, 黑暗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刀光,龙吟铮铮,那些没有灵智的聻就像为一股可怖的力量所裹挟卷入旋涡中, 瞬间吞噬殆尽。

  城中压抑的死气好似被撕开一个角, 阴气如水,水往低处流, 越来越多的聻向城门口涌来。

  少顷,顾延收回龙牙刀,拄着刀柄勉强站住, 身形略微摇晃,喉结痛苦地咽动。

  体内有无数股来路不明的阴气与鬼气在四下乱窜, 仿佛血管里有一根根银针在穿梭着勾线。

  见顾延收刀, 聻的攻势愈发激烈, 黑烟组成的蛾子扑棱翅膀,密密麻麻地在他身上站住, 立在肩头, 落在锋利浓黑的剑眉上。

  “不知死活。”

  顾延闷哼一声,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他垂下眼睫, 神色轻慢,修长的手指搭在龙牙刀上,以一个诡异的节奏轻轻敲击刀背。

  当啷,叮, 叮——

  如果有玩家在场就会听出, 这是白师公敲打阴锣的节奏。

  吸引而来的聻围聚在顾延身旁, 仿若浓云密布。

  下一刹,顾延脚下蔓延而出的数道黑雾荆棘凌空一甩,向四面八方展开天罗地网。

  荆棘中空,好似吸管,大口大口将聻吮吸进去。

  顾延清喝一声:“起!”荆棘上的软刺就根根竖起,泛着金属的光泽。

  不知过去多久,整座城池陷入空茫的岑寂。

  顾延重重跪倒在地,龙牙刀深深插进地缝。他握住刀柄,手却因体力不支地滑落,掌心被刀锋割开一刀深可见骨的血痕。

  “还不出来吗?”顾延低笑。

  话音刚落,枉死城空荡的街巷里就响起踏踏的脚步声,像有人趿拉着鞋跟缓步行来。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拄着枯树根一样的拐杖走到顾延跟前,她面容枯槁,头发花白,脸上涂了白色铅粉,颧骨抹着胭脂,双眼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翳。缠足过的小脚踩着一双寿鞋,黑底红边的寿衣上绣有福寿二字。

  显然,这位无头村的当家老妇人已然去世多时了。

  老妇人声音沙哑:“你既非白师公的徒弟,何必多管闲事?斋醮结束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顾延却不信她的鬼话,反问:“你在我们来到这儿的第一晚引姜荻入枉死城不成,又用纸扎人引我和柯里昂来到此地,不就是为了借外人之口揭发城中的动乱?”

  老妇人白蒙蒙的眼珠微动,眼皮抽搐。

  又听顾延说:“现在我遂了你的心意,不但让黑白无常知晓此事,还将枉死城中的聻一并扫除,你该感谢我才对。”

  老妇人握紧拐杖,起皱的指尖深深抠进枯木的洞眼里。

  “感谢?你将枉死城的乱象告知阴差后大可以离开,可你竟敢把聻吞噬干净,年轻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说罢,她举起拐杖,荡起一圈罡风,朝顾延砸去。

  当!

  顾延单膝跪地,抽刀挡住,龙牙刀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被击退数十米,在墓砖一样地面上凿出深痕。

  自老妇人拐杖传来的阴气荡起他胸膛内的鬼气,一时间气血翻涌,嘴角渗出越来越多的黑血。

  “抽取一点利息罢了。”顾延冷嗤,“对么,酆都大帝?不,该称呼你为前任酆都大帝才是。”

  老妇人神情莫测,听到这话却停下赶尽杀绝的动作,嘶哑地笑了笑。随后,老妇人整具腐朽的尸身像热蜡一般融化,从中脱出一道高约数十丈的黑影。

  “从哪儿看出来的?”

  顾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沉重的灵压宛若崇山峻岭压迫他的每一处关节,以至于握住龙牙刀都无比艰难。

  他舔舔下唇的血迹:“能在黑白无常眼皮底下把枉死城变为‘死城’,这么长时间都不被发现的神官屈指可数。而在三千年一次酆都大帝交接期内从中得利的,仅有一‘人’……”

  无论是给继任者埋下深坑——记录在案的魂魄数量与投胎的人数相差过大,让下一任酆都大帝抹不平生死簿的账目。

  抑或是在酆都交接期内把事情闹大,以情势危急为由延长任期,都能牢牢握住手中的权柄。

  黑白无常临走前,很可能已经想到这点,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至于为什么附身在无头村的老妇人身上,而不是别人——

  顾延设身处地地想,换作是他权欲如此旺盛,必然不会放心把事情交给麾下虾兵蟹将来办。而会亲自操刀,再旁敲侧击让无关人士误入枉死城发现真相,好从黑白无常那儿撇开干系。

  这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唯一的漏洞是赶巧了,临近中元节进入无头村的外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群身怀异术的玩家。

  “白师公借无头村制毒牟利,你则以白师公为掩护,开凿古墓,让人间与枉死城相连,你想做什么?”

  视网膜上泛起白茫茫的噪点,顾延听到沉重的心跳,知晓这是内出血过多的征兆,自己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但此时的他思路异常清明。

  “是了,中元节……中元节孤魂野鬼重返人间接受香火供奉,但得知枉死城惨状的魂魄,一定不愿意回来赴死。到时,就是你发挥余热的机会。”

  闻言,比城墙还高的黑影笑了笑,顾延“发挥余热”四个嘲讽至极的话丝毫没有刺痛它。

  它看顾延和顾延手中的龙牙刀,像在看一个三岁稚儿和他手中的烧火棍那样不堪一击。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就是猜到了背后的林林总总,又能如何?”黑影嘶嘶低笑,“再者,你这副身体,不用我出手也命不久矣。”

  顾延淡漠地听着前任酆都大帝,阴间最高掌权者对自己的断言,眼睑微压,不置一词。

  “你把聻吞噬得一干二净,于我而言再好不过。”黑影讥笑,“城外的孤魂野鬼已经知晓情况,我的目的已然达成。等黑白无常归位,你吞吃过聻的尸体,即是你阴谋构陷的证据。”

  这是要他背锅的意思。

  顾延勾起唇角:“那也要你能在这儿杀了我再说。”

  霎时间,黑雾荆棘自顾延脊背窜出,喀嚓、喀嚓,扎入枉死城的城墙。牢不可摧的墓砖石墙当即破开几个大洞,碎石哗哗落下。

  荆棘猛地扯动,嗖的一声,顾延连人带刀飞到城门边。

  烟尘尽散,跪在地上的顾延不知所踪,黑影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啸叫,随即看到顾延的掌心抵在青石门上。

  黑影大笑:“你以为,你还能推得动城门?”

  枉死城门重若千钧,顾延的额头沁出冷汗,黑影有如乌云压摧,转瞬间就扑到他面前。

  然而下一刹,砰的一声,顾延的人影炸开一团黑烟,一只纸扎人软绵绵地垮塌在地。

  “傀儡?!”

  黑影大惊,终于明白它是被凡人给涮了一顿,方才的一番挑衅,都是为了诱它亲口说出真相,一时间内心翻江倒海,怒火中烧。

  它试图推开城门,可那冷冰冰的青石城门不动如钟。

  不好!

  黑影霍然向上飞去,然而眼前的城墙拔地而起,比它飞升的速度更快,四面八方的城墙在上空交汇,竟似要将它困死在城中。

  而在城墙之外,阴间猩红的天空雷云滚滚,数不清的地府神官手握神兵,口中念念有词,灵压源源不断涌下。

  为首的黑白无常抽出勾魂索:“陛下,罪证确凿,您投降吧。”

  *

  一炷香前。

  “就由你们二位暂代无常的工作,在枉死城外维持秩序吧。”白无常交待完,转身就走。

  柯里昂迫不及待接下支线任务,已经开始思考完成任务之后,该怎么跟顾延分配奖励。S级道具极可能只有一件,到时,得想个法子把顾延摁死在枉死城中。

  “等等。”顾延叫住黑白无常,“我有办法能引出幕后之人,只不过,需要二位演一出戏。”

  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出让黑白无常和柯里昂都心惊肉跳的计划。

  “最关键的一步……”顾延压低眉弓,黑漆漆的眼眸一瞬不瞬望向柯里昂,“如果我在诈出真凶后无法离开枉死城,要由你在城外配合,用你的S级召唤技能,以城外傀儡替换我在城中的本体,换我出城。”

  这番操作过于极限,柯里昂一听就拼品出深意,自己是顾延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而这份计划,或许从他们第一次进入古墓,他试图用召唤术靠傀儡移形换影起,就被顾延纳入考量。

  柯里昂背后生寒,顾延的战力独一档也就罢了,系统公平公正依据战绩、体术、技能、道具算出来的数字,他不会否认。

  但顾延的心思如此深沉,走一步想十步,就不是所谓的数字能够量化的了。切身体会到,才愈发觉得顾延可怕。

  “假如我不答应呢?你要如何?”柯里昂冷笑,“况且,你能放心把性命交到我手上?”

  既然是计划的关键,那么就有了商榷的余地。柯里昂心下盘算,顾延自己把弱点暴露到他面前,就别怪他狮子大开口了。

  顾延瞥了眼面色不虞的黑白无常,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支线任务的奖励。”柯里昂回答,“一条命换一个奖励道具,很公平。”

  顾延唔了声:“的确如此。但如果我不想给呢?”

  柯里昂法令纹抽动:“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柯里昂提脚就走,可他肩头一沉,脚踝一紧,耳畔响起勾魂索哗哗的金石撞击声。

  柯里昂仰头,就见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压住他的肩膀,低下惨白的脸孔,笑眯眯地说:“任务没完成,就想走?按他说的做。”

  顾延失笑。

  柯里昂毛骨悚然,大声质问:“你是故意的?”

  从诱使他接下支线任务,到当着黑白无常的面说出计划,连带他拿乔想要进行利益交换的心思,每一步都被顾延算准了。

  顾延不但想利用他,还想空手套白狼,简直可恶至极。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顾延道。

  柯里昂表情僵硬,心想,你这话也就哄哄姜荻,傻子才会信。

  *

  猛洞河水流湍急,姜荻在雷鸣般的水声中苏醒。

  天色晦暗,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分不清时间,揉揉眼睛,搓了两下黏糊糊的指腹,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才跟案板上的鱼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噌地坐直身子,彻底清醒了。

  这特么的,是六爷和一众走尸们的尸水!

  张胖子坐在车驾前头赶车:“哦哟,姜荻,醒了啊?”

  姜荻一脸虚弱:“停车,我要洗手……哕!”

  玲子抱着膝盖坐在车尾,见状嘴角一撇,嫌弃不已。

  “吁——”

  张胖子把车停在河岸边一棵柳树下,姜荻滚下车去,抱着树干一顿干呕。

  他拿草汁搓过手,又用河水冲洗干净指甲缝里的脏污。

  仍忍不住控诉:“玲子,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当尸体扔马车上,手都不给擦一下。胆汁都差地吐出来了,靠。”

  玲子嘁了声:“我又不是顾延,才懒得惯着你,留口气就行。”

  这话说得姜荻很不好意思,扁扁嘴不发一言。他搂几泼水洗干净脸上的血污,又龇牙咧嘴地把黏在伤口上的道袍脱了。

  他光着上半身,抬起胳膊查看伤势,被走尸们啃咬过的地方已生出血肉,看起来血刺呼啦的,但没伤及根本。

  姜荻站在柳树后,想脱掉裤子看看腿上的伤,兜里却掉出一只风油精大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淡金色的液体。

  “咦?”

  姜荻捡起瓶子,谨慎地观察许久,才确信是评论区读者空投来的道具。

  他偷摸往后一看,张胖子躺在马车上小憩,玲子一人坐在车尾,都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异样。

  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头把小瓶子里的药水一饮而尽,而后悄默声把玻璃瓶丢进滚滚河水中。

  药液划过喉咙,胃里暖洋洋的,须臾,外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脏腑的闷痛也消失不见。

  姜荻想了想,没再擦拭身上的污血,看起来依然惨不忍睹,接着有气无力脚步虚浮地走回马车旁。

  “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闹脾气。起床气,控制不住。嘿嘿,还没多谢你救了我。”

  姜荻好生好气地道谢,一码归一码,玲子的确救了他一次。

  玲子在梳理刘海,闻言轻轻嗯了声:“上车吧,已经第四天下午了,我们加快速度,最好赶在后半夜前回到无头村。”

  “得嘞,收拾好了就上来吧。”张胖子给姜荻使眼色,指指车头,看起来有话要说。

  车轱辘吱妞吱妞滚动,姜荻倚靠着干草堆,忍受马车的颠簸,他瞥张胖子一眼。

  后者扭头见玲子缩成一团睡过去,才用气声询问:“副本结束后,之前的约定还算数么?”

  姜荻眉心一跳,立刻倒打一耙:“干嘛?你想反悔啊?”

  张胖子吁吁催动两匹老马,啪的一声抽动马鞭,讪笑道:“哪儿能呢?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

  “你手握S级道具,排名在前一千,神之齿可以接纳你,把你奉为上宾,让你当上红衣主教也不是没可能。”张胖子的镜片反射惨淡的日光,“姜荻,我当然相信你的诚意,但其他人未必。你和顾延……”

  张胖子干咳,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段短短的距离:“毕竟是那种关系。想加入神之齿,需要一点点证明。”

  “噢。”姜荻点头,“我明白了,想改换门庭,还得给你们一份见面礼。”

  他摸摸下巴,提议:“我把顾延的龙牙刀偷了,送到神之齿怎么样?”

  “不必不必。”张胖子冷汗涔涔,“大可不必那么夸张!”

  开玩笑,姜荻不要命,他还想活呢!

  姜荻有些为难:“那该怎么着?你自个儿提吧。”

  张胖子擦掉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讪讪道:“也不用你冒性命风险。很简单,退出小队,解除你和顾延的队友关系就好,其他的事由公会来处理。为了保证你不反水,副本结束回到现实的一小时内,你必须启动道具【红衣主教的信物】,它会送你到最近的公会基地。”

  “否则……”张胖子推推黑框眼镜,“就当我们谈判破裂,你想背离顾延的消息一样会传进顾延耳朵里。”

  姜荻身形一僵,抿抿嘴,开玩笑似的问:“解散小队会有系统公告,你们想让我当众背刺顾延?”

  “话不能这么说……”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但问题是,你确定我退出小队,顾延不会因爱生恨对我出手?万一我死了,道具可就便宜顾延了。”

  姜荻舔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有几分紧张。

  如果刚才他一口应下,张胖子定会起疑。但他调转枪头,去抠张胖子计划里的细节,就能显出他的诚心。

  果不其然,张胖子拍拍胸脯承诺:“你杀死朱迪得到的信物,是神之齿的公会道具,有瞬发空间转移的功效。只要你想走,顾延拦不住你。”

  姜荻睫羽微颤,轻声说:“我明白了。”

  *

  马车抵达无头村时,已是副本第五日的凌晨。天还未亮,村子静悄悄的,虫鸣喑哑。

  车刚停,被张胖子折磨一路的老马就脖子一歪口吐白沫,姜荻把缰绳给它们解了,才呼哧呼哧喘气,低着头各自去村口找草吃。

  姜荻取出水滴法杖,笃笃敲击地面,数十条三魂七魄齐全的无头村鬼魂便伫立在他身后,发出哀切的哭声。

  不多时,顾延和柯里昂听到动静走出小院,见村口大石头前站着的是姜荻一行人,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了?”顾延眯起眼睛,眸中划过一丝戾气,“怎么受伤了?”

  姜荻挥挥手,来不及解释,便看到一道道人影出现在村口,与他们遥遥相望。

  是无头村的女眷们。

  “当家的?”

  “二姨,帮我看看,是我家男人吗?”

  “阿娘,是爹爹!”

  两方人鬼相视哭泣,想要辨认自家的亲人,又不敢太过靠近,终究是阴阳两隔。

  姜荻叹口气,又挥动水滴法杖,左手作喇叭状,扯开嗓子冲人头峰的山坳里大喊。

  “黑白无常——!”

  听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顾延放松紧绷的神经,环抱双臂倚在村口的篱笆旁。

  少顷,一股阴风自山林深处穿林打叶而来,耳畔响起丁零当啷的锁链声。

  “阴差来了!”

  女眷们吓得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断祈祷。

  身形高大的黑白无常瞟了眼姜荻带来的魂魄,有些惊讶:“想不到你真能把它们逮回来。”

  姜荻面带疲色,摇了摇头:“我只是带它们回家,最后看一眼家里人。”

  黑白无常挥动勾魂索,那些泪流满襟的魂魄们便站成一列,顺从地被锁链缠住双手。

  黑无常沉默地点过人头,让它们最后看了眼家中妻儿,悄然往夜色深处走去。

  白无常则留在原地,问姜荻:“你想要什么奖励?”

  姜荻偷瞄一眼顾延,见他颔首,于是抬抬下巴,放心地“吃拿卡要”。

  “我们一共五个人,为了这些无头村的魂魄可是费劲千辛万苦,命都差点丢了。你是最出名的鬼差,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吧,给我们一人一个对付厉鬼的法器,不必像勾魂索那样厉害,差不多就行。”

  白无常听得想笑:“一张口就要五个法器,你管这叫差不多就行?”

  姜荻抓抓乱糟糟的金发,发丝沾着血渍,一绺绺地别在耳后。

  他厚着脸皮回:“您看着给吧。”

  白无常黑着脸,从宽大的袖子里翻出四件形态各异的东西,手指一点,就分别出现在除顾延外的四人手中。

  他并非想给,实乃不想欠下因果,拿地府里的小玩意儿凑数就不错了。

  玲子看着手中的串珠,露出喜色。

  张胖子不知得了什么好东西,神秘兮兮地把奖励揣进怀里,冲姜荻比个大拇指:“可以啊,哥们,仗义!”

  柯里昂阴沉着脸把奖励随手塞进风衣口袋,看都不看。

  姜荻打量着手头的东西。

  呆板的系统女声适时响起:【迷你生死簿:仅有巴掌大的伪生死簿,是阴间难能可贵的法器。尽管没有生死簿的全部功能,但依然能看穿眼前之人的死期和死法,是出门在外杀人放火必备良品。每日限用一次。探查类道具,评级为A级。】

  好像有点用,又好像毫无卵用。

  姜荻无语地把东西丢进系统背包,又冲白无常摊开手:“顾延的奖励呢?”

  白无常气急败坏,简直火冒三丈:“你再问?!他得了酆都路引,还好意思要别的?!”

  “无常大人,你好凶啊。”

  姜荻缩缩脖子,和顾延交换过眼神,麻溜撤退,躲到顾延身侧,指尖跟顾延碰了碰,又被握住腰身站稳。

  掌心的温度和力道,令人安心。

  白无常锁链一甩,哗啦、哗啦,眨眼间,村口扬起濛濛雾气,白无常无影无踪。

  无头村女眷们一日之内没了主事的老妇人,又与过世多时的亲人相会,历经大喜大悲,心里空茫茫的没有着落。

  听到姜荻说白师公已死,也并未让她们好过一些,想起后山的罂粟田,和她们已染上大烟瘾的身躯,只觉得未来无所倚仗,三三两两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姜荻抿紧嘴唇:“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既然白师公和六爷死了,村里那乌七八糟的生意绝不能再做下去。就算你们想走捷径,继续倒卖烟土,也要想想一村子女人、老弱,能做得来吗?不出一个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张嘴想驳斥姜荻站着说话不腰疼,又被他下一句话堵住嘴。

  “我手上有些银元,等中元节做完斋醮就分给你们,各自下山讨生活去吧。不想走的,等我们把罂粟田毁了,也可以留在人头峰种地。”

  姜荻指指顾延:“村子里这些年横死的人太多,斋醮就由我哥来主持。喏,就他,可厉害了。”

  顾延握住他的手指,又松开,冷声说:“离中元节还有两天时间,给你们两天好好考虑。不过,无头村人人沾血,我劝你们还是留下来,在斋醮上祭典完横死的阴魂再走。”

  顾延相貌英俊,眼底的寒气却重,单单站在那儿就有种压迫感。妇人们期期艾艾地散去,默认了姜荻的法子。

  张胖子狐疑的视线扫过来,姜荻忙从顾延手心里抽回手,欲盖弥彰地站开几步距离。

  他掩住嘴,打个呵欠:“哥,太晚了,我要困死了,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延瞥了眼他和张胖子之间的眼神交流,生出一丝疑虑。

  “嗯,两条支线都差不多解决了,等置办好斋醮,就算完成主线任务。先回去歇一晚,恢复体力,明天再交换情报。”

  玩家们各自回到房间,姜荻踢掉脏兮兮的粗布鞋,蹬掉血渍和泥浆交相呼应的裤子,整个人光溜溜地缩在土炕床沿。

  更深露重,姜荻打了个寒噤。

  “浑身都是血,一放你出去就受伤,姜荻,你让我怎么放心?”

  顾延端着一只大木盆进屋,又从院里打了几桶井水,烧热后才提进屋,给姜荻盛了满满当当的一桶。

  姜荻抠抠手上的血痂,撇撇嘴:“这不是还活着嘛……这伤看着严重,其实早好得差不多了。我不想赶车,在路上装病装的。”

  顾延走到床边,低眸看他,半点不嫌弃地把人打横抱起来。

  “去洗澡。”

  姜荻:“???”

  他在顾延怀里扑腾,脸颊浮起羞耻的红晕,像是想到什么不合时宜的往事。

  “不是,你干嘛?洗澡我自己洗!”

  作者有话说:

  救命,真不是我想拖只是这章越写越长长长(滑跪(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