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情人港>第43章 番外:南墙

  乔书跟许嘉润家非常近,近到当年身高一米二的乔书迈着小短腿跑个五分钟就到了。

  他跟许嘉润五岁认识,五岁的乔书一开始以为许嘉润是个姑娘。倒不是因为许嘉润生得雪白秀气,是乔书就没见过同龄的小男孩能那么文静的。

  都是多动的年纪,许嘉润却能端端正正坐在幼儿园的木桌前,做眼保健操连眼睛都不会乱睁一下。

  他们两家的父母都认识,乔书知道他妈喜欢许嘉润,说许嘉润乖得很,不像她生得这三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乔书一张小脸一斜,非常不屑,第二天他就去找许嘉润的茬了。

  许嘉润是老师钦点的班长,平常的职责就是在白纸上记违纪的同学的名字。

  “喂,许嘉润,下午去不去蹦床?”

  “不去。”

  许嘉润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手里拿着笔正在写字帖。

  乔书也算个孩子王,就这么被拒绝了觉得很丢人,于是他跟老师说要换座位,说妈妈让他跟许嘉润学习,他要和许嘉润做同桌。

  接下来,每天的眼保健操,乔书都要睁眼戳几下许嘉润,因此他的名字总是荣登许嘉润手里小白纸的榜首。

  老师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守纪律,他跟无辜地说因为和许嘉润请教问题他不回答,自己只能这样引起他的注意。这下被训的变成了许嘉润,放学的时候乔书收拾书包,许嘉润挡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和老师告假状?你没有问过我问题。”

  乔书看着许嘉润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他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哪懂什么报复之类的,只是想在许嘉润面前耍赖。

  “我怎么没问?我让你和我去蹦床,你不去。”

  许嘉润看着乔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乔书心一横贴近他:

  “许嘉润,你怎么没有朋友?”

  乔书小时候智商也不高,毕竟许嘉润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还公正无私得和关公似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和他玩,跑还来不及。

  两个小萝卜头四目相对,许嘉润头一歪:

  “我为什么要有?”

  乔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就觉得面前的许嘉润真好看,比隔壁班那个主持新年晚会的小女孩还好看,他一把拉过许嘉润的手:

  “我跟你玩,别记我名字了。”

  许嘉润从那一天开始,有了一个跟屁虫。

  他们一起上小学,初中,乔书几乎每天都和许嘉润一起回家,许嘉润一开始当乔书是空气,后来也承认他是自己的朋友。

  上初中的时候,许嘉润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性格。其实还是有同龄人想和他交朋友,毕竟他长得好成绩好,只是总会被他那副巨人与千里之外的模样给吓到,最后不了了之。

  许嘉润初中的同桌问他,许嘉润你怎么朋友啊。

  写着练习册的许嘉润一愣,他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刚想说话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握住了。

  “谁说他没有啊?”

  乔书在后面笑得一脸灿烂,他扶在许嘉润肩上的手继续向前伸,摸到了许嘉润的下巴一抬,然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弯下腰俯视着身下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蛋。

  “朋友要那么多干嘛?对吧?”

  许嘉润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打开了他的手,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但是耳朵有些红,乔书从后面看见了,他感到心跳得瞬间快了许多。

  初三面临升学压力,班上竟然比以往多了许多情侣,乔书也收到了不少人的表白,顺便还把那些摆脱自己转交给许嘉润的情书全部扔进了学校后面的垃圾桶。

  他最近有些疏远许嘉润,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且羞于启齿:

  他想着许嘉润梦遗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是无边的黑夜,只有许嘉润白色的皮肤,汗津津的,四肢修长,带着少年的纤细感,柔柔地环绕着自己。

  早上起来,乔书看见自己的内裤湿了一大片,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此以后,他都不敢和许嘉润对视,许嘉润那种冷淡的性子当然不会主动来找他,这个认识让乔书更难过了。

  过了几天,乔书骑单车回家,看见许嘉润拿着个盒子站在门口。他赶忙下车,想也不想地跑过去,额头上还挂着汗,问许嘉润:

  “你来干嘛?”

  这已经是乔书用的最云淡风轻的语气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许嘉润的突然出现就足以让他心如擂鼓。

  “生日快乐。”

  许嘉润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乔书面前,那是他一直喜欢的蓝牙音响。

  那一刻乔书非常想抱住许嘉润,甚至他的手臂已经张开了,然而最终他只是收了收手,双手接住了礼物,然后红了眼睛。

  现在让乔书想想,暗恋好像就是这样,他跟在许嘉润后头擦了多少年的屁股,许嘉润只用一个蓝牙音箱就能让他对一切都甘之如饴。

  当时许嘉润是根本不理解乔书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问对方为什么哭了,乔书说他好感动。

  “傻逼,不就个礼物吗,以后还会送给你的。”

  乔书抱着那个音响,脸上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滑稽得很,他比许嘉润高一点点,杵那跟个路障一样,不过脑子就问:

  “以后是多久?”

  许嘉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我们不是朋友吗,那可以送一辈子的吧?”

  乔书这时候的智商也不高,听话就听了一半,听不到朋友,听到了一辈子。

  他再一次毫无底线地粘在许嘉润身后,父母花钱把他送进了许嘉润所在的重点高中,他几乎和许嘉润形影不离。

  后来许嘉润偶然撞到了一个场景,他看见女生向乔书表白。

  许嘉润并没有窃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不过是去给乔书送份东西,就看见乔书站在墙角,面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乔学长,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呢,我真的喜欢你。”

  许嘉润收回了目光,没有在听,等女生从他面前跑过才上了楼梯。

  “答应了吗?”

  许嘉润看见乔书低头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好笑,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乔书,继续说:

  “很漂亮,跟你很配。”

  乔书抬起头,一张随时都和善的娃娃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许嘉润愣了一下,接着听见乔书问自己:

  “你希望我答应吗?”

  许嘉润皱了皱眉,说:

  “你喜欢她就答应,不喜欢就不答应,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转身,没走出一步就被乔书抓住了手臂。

  “我喜欢男生,许嘉润。”

  乔书低头在他耳边说,呼出的热气带着些抓不住的狠,弄得许嘉润莫名有些寒意。

  “你听见了吗?”

  许嘉润侧过头,他的鼻尖几乎要蹭到乔书的侧脸。

  “嗯,我知道了。”

  过了两天,许嘉润看见乔书身边站着一个很俊秀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在年级里也很出名,出了名的温柔热心,朋友很多,同许嘉润一点也不一样。

  然后乔书和他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嘉润也明事理地不再去打扰乔书,安安静静上自己的学。

  那年乔书的生日在下雪,许嘉润给他买了礼物,但是因为天气原因快递要晚一些到,他想乔书大概要和男朋友过,就没有去打扰他,毕竟晚个几天也没什么。

  当晚许嘉润刚准备入睡,就听见门铃响了,乔书穿着黑色的大衣,肩上都是落雪,他站在那里看着许嘉润,那眼光几乎都带着恨意了。

  “我礼物呢?”

  许嘉润被他问得一懵。

  “许嘉润,我礼物呢?”

  “快递晚了,要迟几天到,你怎么过来了?”

  许嘉润拉着他想让他进来,乔书却动都不动。

  “对不起,我以为你和齐风在一起,就没给你打电话。”

  许嘉润觉得乔书的情绪有些反常,难得服了软。等他再抬头,乔书脸上的表情却比来时还要难看。

  他转身奔跑着消失在了夜色里,像是被厚厚地雪淹没了。

  那天晚上乔书跟他的小男友破处了,他把人按在床上的时候,声音非冰冷地说:

  “你可以不转身吗,也不要叫,乖。”

  男孩在他的身下被弄出了血,乔书觉得自己过分,也觉得自己可怜。

  高潮过后,他跟男孩说出分手,又给许嘉润发了短信:

  对不起,我们不要闹了。

  乔书知道,自始至终闹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二天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许嘉润身边,许嘉润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喝多了。

  “还有我和齐风分手了。”

  许嘉润抬着眼睛看他,过了半秒点了点头。

  如此淡漠的反应,伤得到以前的乔书,未必伤得到现在的眼前人。

  后来,乔书就算找了男朋友也不会刻意疏远许嘉润,他一方面怕许嘉润觉得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方面又实在离不开他。

  就像一个瘾君子,一面沉溺其中,一面自欺欺人。

  转折点是许嘉润来的那个雨夜,他对乔书说自己是同性恋,要跟男人睡觉。

  乔书要不是太了解许嘉润,真的会误解他是来找自己表白的。

  但是当时他居然被愤怒主导,他看着许嘉润躺在床上,一只手以推拒的姿势放在他的胸前时,乔书觉得太荒谬了。

  他想问问许嘉润,我受的煎熬算什么,天天站在你跟前跟个没有尊严的脑残一样算什么。

  乔书虽然在学习方面毫无天赋,但他情商不算低,周围总是聚着一圈人。可是他用尽百般手段讨好,终究换不来许嘉润一点偏心。

  他带着许嘉润去了gay bar,眼睁睁看着许嘉润和一个虚伪滥情的男人下了楼,自己又违反规定鬼鬼祟祟跟了上去,在门外听见许嘉润做爱时流露出来的喘息。

  乔书推开了隔壁的房门,靠着脑海中残存的回忆,想象着许嘉润刚刚的叫声射了出来。

  那一刻,对着满手的精液,乔书真的一点都看不起自己。

  后来他知道许嘉润是因为暗恋一个高中老师没有成功才变成这样时,甚至阴暗地觉得高兴。

  他希望许嘉润能因为他而觉得很累,如果不能这样的话,吃点和他一样的苦也好。

  许嘉润有了性瘾,乔书看着他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从一开始的嫉妒到麻木。

  因为在这之后,许嘉润开始感到痛苦,他会跟乔书说他很难受,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办。一根怎么也戳不动的木头,终究是给了乔书一点独一无二的反应,就像在找他求救一样。

  乔书看着他,心里很开心的想,太好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怎么办呢,他们一起难受死拉倒。

  许嘉润去纹身的时候,乔书的手臂被他生生扣出了两道血痕。他坐在椅子上,看见许嘉润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扬了扬嘴角想:

  你是不是在床上高潮时也这样呢?

  接着乔书嘴角又拉下去,他低头看见自己微微勃起的性器,想自己太过分了。

  乔书不知道许嘉润这样子,到底是在折磨谁。

  等许嘉润告诉他自己同何铭在一起后,脸上的温暖是乔书在他身边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

  乔书觉得自己已经心如磐石了,但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他不懂,就算是块坚冰,自己这样掏心掏肝地捂,数十年了,捂不化吗?

  乔书将自己扭曲的心意对着许嘉润倾泻而出的那个下午,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负担的一天。

  那晚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里,大哥问他明天去不去滑雪。

  “我上个月在网上订的滑板真不适合我,没旧的那个舒服,还那么贵。”

  乔书跟堵一吹就散的墙一样,坐那一动不动,等听到这句话他就像被刺穿了心脏一样,头低到再也起不来。

  其实他跟许嘉润的关系没有任何复杂可言,就是不合适。

  不合适就像,你捧着全世界最昂贵的钻石来向他求爱,但是那枚钻石无论如何都卡不上戒托。

  乔书弯着腰,身子止不住地抖动,把一旁的大哥吓了一跳。

  泣不成声之时,他想起曾经一个朋友,为了追一个姑娘,把学都退了要追去人家的城市,乔书抽着烟满不在乎地靠着座位说:

  “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许嘉润写着练习册随意问道:

  “你呢?”

  乔书转过头,笑了笑:

  “我没撞,我站那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