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返老还同>第27章

  不过他并无太多时间乱思胡想,有人掉线,工作却一日二十四时在线,吃饭时找他,睡觉时吵他,有时甚至忙到洗澡的时候也处理工作。

  李振北头顶毛巾,话也热气腾腾:“昀子,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平时你无时无刻捅鼓你那个破手机也就算了,进澡堂子你都带iPad?!一屋子光腚拉碴的合适吗你?你看看把那几个大爷吓得,都穿秋裤搓灰,还有洗衣服那几个,别的都洗完了就剩下裤衩子等脱呢,人家眼神警告我好几回了,我一直装你是我儿子,说孩子妈不在家我只能带你进来玩水,刚才还有人路过骂我们没素质,我都听见了,我骗人说你那是学习机本人才十岁就是得了发育过快的病,长得着急,其实特别可怜……”

  左昀趴在浴池台边,紧急编写热搜文案,他体布薄汗,满脑子都是‘冰肌玉骨,清冷明珠’,‘姐姐的路透气质好精致’……

  李振北毛巾咚一声投入热池:“快点吧,别墨迹了。”

  “好的好的马上就收起来,这边有个急事弄完就收……”左昀趴着不动:“而且这也不是iPad,这就是个办公本没有摄像头的,我拿iPad进澡堂子我有病啊,再说我他妈不也光着呢么,你看看这一群高清无码的除了我自己哪个能看,哪有盗摄价值?”

  “去你妈的,谁知道你这玩意带不带摄像头,你再不收起来我要去举报你了啊,我他妈的不给你装爹了,赶紧的,马上轮到我搓澡了,你搞这玩意我也害怕不敢上去搓。”

  左昀唰啦一声,从浴池里站起来,赤条条,水汪汪,只见他快步走进更衣室把东西锁好。

  李振北无比艳羡的望着他:“也不见你锻炼啊,你为什么有腹肌,是天生体脂率低嘛?”

  后又闲聊:“你咋这么忙呢?人不是说刚进公司打杂一般都很清闲没啥事么,你怎么忙的跟一天挣五百亿一样,我看啊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谁找你你都帮,只会越来越忙,就那么点工资,以后当社畜的时间长着呢,你大学还没毕业,也就最后这半年清闲日子了。”

  左昀不置可否,只道:“我可不打算一辈子社畜到退休,公司同事干三年经纪人助手也不急,我干这行只有三年时间。”

  李振北木然搓脖子:“你现在才三个月啊。”

  左昀只三个月,便提前转正,甚至还带上了安娜,虽然不算线上当红,但也是公司头部艺人,业内知名,原本安娜是要找经纪人的,可长时间面不到合适的,总监也总是兼顾无暇,老板挺抱歉的给安娜道歉,安娜当时正在VIP内做美甲,她公放电话,顺便低声嫌美甲师颜色做的不够健康透亮:“让左昀来吧。”

  “你是说我们公司的左昀么?刘玉珍的小助理?”

  “是呀。”

  “他好像是还没毕业呢,转没转正我都要问一下,他无经验的,可能不行。”

  “他比你之前给我找的那两个行多了,不用有经验,有脑子就可以,”安娜欣赏自己的指甲:“反正我也不需要他帮我推荐什么工作,我现在接的工作不都是找上门来的么,再说不是还有你们,你跟刘玉珍谈项目,谈好了交给他,他可以先给我做执行,这个小孩可以的,我看一眼就知道。”

  左昀就这样摇身爬稳执行经纪岗,但也兼着总监助理,有时候安娜实在忙,左昀顾不上总监,公司便给左昀找了个实习生帮忙,顺便培养做接班助理,实习生去年毕业,比左昀还大两岁,发票贴了不到一周便离职走人,给助理当助理,还小自己那么多,任谁也觉得面上无光,前途渺茫。

  左昀很快摸清了安娜的脾性,敏感又强势的女人,急躁且任性,但本性不坏,甚至有些实在,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从也不趋炎附势,她不喜欢的人,再好的资源也得不到她的好脸。

  但据安娜所言,她之前并不是这样,至于为何改变,她又不肯回答了,女人穿着冷调蓝裙,坐在化妆椅里吞云吐雾,高跟鞋底面铁片不时挂蹭地面,她狡黠的望着左昀:“我以前也对工作没想法,全听经纪人和公司的,让我干嘛干嘛,我不喜欢也不会说。”

  “所以才有可爱教主么?”

  “是呀,真够傻的,我特别讨厌扮成什么鬼甜妹,在台上蹦蹦跳跳,但不可否认,那种风格让我事业成功。”

  当时通告是外景商单,天气湿冷,下午又微,安娜只穿着裙子,裸了小腿,导演喊卡变马上躲进左昀手里的羽绒服中瑟瑟发抖,她咬牙切齿,蓝裙子也因雨水赃污:“太冷了,后面的能不能不拍了?”

  左昀裹紧她:“姐,之前要做的工作可都跟你逐个对好了,你都认可,摄影化妆都是按照你的意愿指定,人家主办方尽最大的能力满足我们,我们不说给人玩儿绝活吧,最起码要把之前确认好的份内事做完,也没让你飞天没让你劈叉,就在街头走一走,我让助手给你煮姜水去了,暖贴还热么?”

  “好烦,真受不了了,如果我要是冻的生病了,要一个星期干不了活在家养病,你损失更大。”

  “你现在不干活我们立刻就要三倍违约金赔偿,你把今天的活干完了,接下来一个星期给你休息,时间我给你调。”

  安娜没话讲,偷着用高跟鞋去踩左昀的鞋:“你这么小年纪,就这么狠心,以后得祸害多少女明星。”

  她望着左昀新鞋上的印子,自己绷不住笑:“我怎么觉得这话我跟谁讲过。”

  说完二人全都哑然,各怀心事。

  左昀惆怅,安娜暴躁,直至拍摄结束,她不停的找左昀的麻烦,太冷了太累了,衣服不高级不飘逸,妆面弄湿了显脏,总之一遍一遍,终于碍到结束,可现场又出状况,场务收轨道的时候,不当心刮蹭了旁边的摄影,摄影捂住半边脸,血滴自指尖大颗外溢。

  艺人团队就在附近,左昀走在前头,给安娜带路往车边去,眼看着就要到路边,却听见身后哎呀一声,而后安娜的脚便伸到自己前头,左昀还纳闷,怎么脚都赶超了人没到,回头才发现安娜已经倒在泥里,四仰八叉,面色惨败。

  他连忙过去,大致检查了一下,只是摔倒,意识也在,还知道喊疼。

  剧组的人也围上来贴心帮忙,左昀打横将人抱起来,安娜很轻,一捆柴一样,助手小黄仍在惊悸中:“我就走她后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碰她,嗷的一声就倒下来,我还扶了她后脑勺一下,应该不会摔的太狠,这地也不滑呀,是不是崴脚了?”

  左昀没废话,直接将人抱上车,可还没到医院安娜就已彻底苏醒,她冷汗低落,鬓角湿濡,疲倦的摆摆手:“不用去了,我有晕血症,休息一会就好。”

  左昀忽然清晰,为什么她一直讨厌红色,他问:“安娜姐,我送你回家?”

  安娜不答,脸色越来越寒,呼吸也拖沓,她竟然流泪。

  左昀和助理面面相觑,助理摊手耸肩,连司机也不时往后视镜看。

  一路无人讲话。

  安娜断断续续的落泪,看起来却不太悲恸,更多的是恨,她合掌当胸,手势奇特,似祈祷更似渡魂,泪珠滚落衣襟,双眼却是刀刃一般的冷光。

  安娜怕红,更怕血,然而18岁之前她甚至喜欢穿红带金,重要演出都要特意穿红色内衣,辟邪消灾,求事事顺意。

  但总不够满意,唯一底牌就是她这张脸,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天仙扎堆时,仙也变凡俗,人多机会少,因此运气很重要,无意间得知古曼童,同公司的珍珍就请了一个,且毫不避讳,出门吃饭都随身携带,很便利,不过是填一双碗筷,一些玩具,安娜本就信这些,二人算是一拍即合,珍珍大方分享:“这只是其中之一,我请了十个,跟养孩子一样,一个也是带,十个也是带,好吃好喝供养他们就行,供品稍微特殊,就是一定要准备红色汽水,我连食物和玩具都准备红色,就有点血祭的意思,别弄红酒,这些鬼终究也是孩子嘛,喜欢喝甜味儿……”

  安娜端详佛牌,黄澄澄,金灿灿,横死的人油渣子被层层封禁,华美腐坏,她想摸又不敢:“灵不灵?”

  “灵呀,不然我为什么请这么多,你看我现在混的多好,啧,我这些鬼宝宝比那些干爹可靠,妈的,信那些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男人还不如信个鬼。”

  “那这么多,你不怕么?”

  “怕什么?人比鬼丑恶。”

  “怎么许愿?”

  “很简单,供奉的时候你就许呀,说详细点,缺什么想要什么,看谁不顺眼还可以咒人呢,不过实现了千万记得‘还愿’,就是替宝宝做点功德善事,再给买点衣服糖果……”

  安娜下定决心:“真简单,那我也弄一个,去哪弄,哪种最灵?”

  “我有门路介绍你,看你是想亲自出国请,还是接一个现成的,但是都要等,灵的更要等,因为越是凶死的越灵。”

  “那么凶,你不怕震不住被反噬?”

  “怕反噬就自己怀一个,然后趁小流掉,以蜡烤下巴,出油成干都行,有专门的大师可以祭炼成鬼,亲生的不会害你,而且更凶。”

  安娜花容失色:“我不要,太可怕。”

  但又盯着那异彩佛牌,细声细语的问道:“我能借你的宝宝许个愿试试么?”

  珍珍讶异:“你这种要求我倒是头一次遇见,随你呀,我不知道非主人差遣它听不听你的,看你本事喽。”

  安娜小心翼翼,依样画葫芦,学起珍珍先吹口气,念咒语,将鬼仔唤醒,也怕吩咐的太过分,不敢要大富大贵,就随便求了个男朋友。

  完事还虔诚的俯身拜拜,再起身,已是几个月后。

  天边晨曦,东方鱼肚,日出之前,总是一抹淡红拉开白昼的序幕,酒店门板轻响,他终于到访。

  进来的男人卸掉伪装,帽子口罩墨镜围巾,密不透风的男人很少白天出现,更多是借着夜色掩护,甚至直接从通告上赶过来,妆还在,脸上一层薄粉,眼角残胭。

  日照当空,灿烂金光抚触她苍白俊冷的恋人,他那么好看,得来不易。

  事业上升期间,安娜无心工作,几乎一整个夏天凄凄艾艾在酒店等他,他则废寝忘食的创造自己的事业高峰,甚至为此时常失踪。

  经纪人姐姐恨铁不成钢,狠力气的点她额头:“蠢丫头,还不趁着公司愿意捧你时抓紧搞事业,人红的过程就是一口长气,你不趁热打铁红到尖儿上,很快就会过气了,这辈子都是二线咖,你哪怕蹭蹭他呢,让他给你写张专辑啥的,可你呢,你太没出息。”

  “想结婚你疯了吗?怎么结婚?你们才多大?你跟他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你们太年轻了。”

  “你问都不用问,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他只是觉得你漂亮就睡一下,仅此而已,安娜,是你太傻。”

  经纪人自有算盘,不管这俩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必须定性为渣男贱女,毕竟安娜去结婚就一切全完,摇钱树怎么可以放弃事业去结婚,必然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抛弃‘渣男’。

  安娜不懂,她表姐拍拖两个月,就能去法国旅行结婚,自己忍气吞声的跟他那么久,为什么提都不能提。

  欲言又止、逆来顺受,她每日在佛像前跪拜,诵六字大明咒,请求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她爱的男人永远留在她身边,南无阿弥陀佛。

  然而菩萨并不保佑她,铺天盖地的八卦杂志,小报周刊,全是他的花边新闻,人名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他甚至工作人员也不放过,那个叫凯莉的女化妆师,经常同他腻在一起,众目睽睽下,凯莉风流地勾靠他身上。

  遮蔽严实的酒店里只开一盏灯,摇曳微弱的一点红。

  安娜扑上去,她要抓花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让他不能再勾引女人,可她太矮了,又被钳制双手,小鸡仔似的拎起来,他再抬一抬手,她双脚都要离地,但女人还有百试不爽的武器,她示弱落泪,湿答答抽泣,他终于心软了,于是安娜瞅准机会上去就是一把,但是对方反应够快,她只挠到了他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伤到血管,对方血流如注,却没有震怒,安娜的眼泪反而先下来,视线里男人俊脸模糊,只剩下那一双如烟笼雾的眼睛。

  那双不知道让多少人流过泪的眼睛。

  没人会报警,更不会爆料,毕竟他们都是明星,因此要粉饰太平,既然无人追责,那便你死我活。

  二人在酒店血战,主要是安娜单方面攻击,她的长指甲里有残血碎皮,她抓了他许多血檩子,又抄起手边摸到的一切砸过去,男人所做的一切只有让她不要再发疯,他顾不上伤痕累累,压制间拖出一条血路。

  休战的理由是他妥协换掉化妆师,但依旧嘴硬:“新闻里全是假的,我跟凯莉更假,她跟她先生感情很好,她就那个性格,喜欢勾肩搭背。”

  安娜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边那些个女人,合作艺人、造型、助手、舞者,有一个算一个,看他的眼神都有问题,因此她一个一个的换。

  她依靠洗手台,流水下清理指甲血污,她面孔清纯,乖巧甜蜜地:“亲爱的,我介绍我的化妆师给你好不呀,他叫左诗,虽然是男人,但是妆化的很好人也很有趣,以后他帮你打理好不好嘛~”

  “随你吧。”

  安娜日常发疯,但只要他回头,一切她都既往不咎,终于有一天、很多天,甚至于几个月,他都未再出现了,电话,信件,托人捎话都没用,彻底消失在安娜眼前,直到他死,烧成灰,他都没有回头。

  徒留怨仇,日积月累,越发厌恨,没有尽头。

  未料一段孽缘的结束促成了一场横祸,那一日,太阳都似剥皮,满世界鲜红。

  年轻的安娜泪眼惊恐,仓皇无助。

  眨眼间,再睁开,周遭渐暗,岁月轮转。

  她双目澄明,安详平静,眼下依旧有未干泪痕。

  左昀不知道该说点啥,只道:“姐,到你家了。”

  安娜在晦暗里辨认他的脸:“这样一看,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啊。”

  “谁?”

  “我以前的化妆师,我想起来了,”安娜咧嘴一笑,神经森森:“那个让他下地狱的人。”

  左昀对上助理的眼,两人都莫名其妙,助理更是心生有怖,没隔几日便辞职了,关于安娜的江湖传言又多了一条,疑似神经病。

  左昀只得赶紧给她招助理,并消化日常满档通告,安娜的情绪化折磨着他,也折磨公司的人,总监把玩咖啡吸管,她望着红毯背景板前签到的安娜,轻哼一声:“瞧她那个故作女神的样子,疯婊子,老板为什么要签她,我算是终于理解之前走的那俩经纪人了,她是真神经病,助理都找不到,除了你没人受得了她。”

  左昀没讲话。

  出发前安娜在套房里同总监闹,因为来参加高珠晚宴没有像样的珠宝,品牌拿来的钻石美玉,嘴上热闹夸赞,什么这种色同明月的设计最衬安娜的气质,而安娜是见过世面的,她知道好坏,因而嫌弃的不肯带。

  待品牌公关走后,她脖子一梗,耍起脾气:“人家脖子上的祖母绿都上千万,我这是啥?那么小的钻石我也是头一次见,这连高珠都不是吧?这些丫鬟戴的东西,我不要戴。”

  总监从不受艺人气,因此跟她并不客气:“这当然是高珠系列,怎么是丫鬟戴的呢?主要是合同都签了,我们无法违约,实话讲我们能来这个工作就不错了,这种高奢大牌那么多人不要钱抢着来呢。”

  安娜更不客气,总监又如何,于她而言,无非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人:“佩戴的珠宝都没提前确认,就着急签合同,傻不傻。”

  总监气梗,正语塞,左昀连忙出来打圆场:“其实对于媒体和粉丝而言,大多分不出珠宝档次,主要都是看艺人整体造型,我们这次来不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漂漂亮亮的把钱赚了么,”左昀如此这般的劝:“我看品牌送来的两种款都挺好看的,再说祖母绿是雍容华贵没错,但是太显年龄,我们这一款就比较年轻,跟我们整体搭配也是契合的,配你的抹胸小礼裙多灵动,戴的珠宝太大颗,反而突兀显俗,不够高级。”

  反正事已至此,只能拣好听的,顺艺人的耳,起码哄她将工作完成。

  合作这些时日,左昀明白安娜道理都懂,只是爱耍小性子。

  总监出屋透气。

  安娜不说话,冷了团队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让左昀帮忙戴上,乘电梯下去的空档,还没完没了、小声抱怨:“我刚才看新闻图出来了,洛姗姗也来了啊,她红毯上戴的那个蓝宝石系列是今年新款呢。”

  她细细叹气:“以前每次出专辑我倆都撞,她总不如我,到如今我的珠宝全加起来不如她一颗大。”

  左昀宽慰她:“那她也是给红毯热场,重量级艺人都是后出场。”

  安娜笑了,眼神明媚:“谢谢你啊。”

  她挽着左昀的胳膊,低眉顺眼:“我抱怨抱怨而已,都能理解,所谓过气就是所过之处各种受气,”

  电梯门开,镜头蜂拥而至,她自闪光灯里,重新昂首焕发:“不过没关系,反正姐有钱,没啥大不了的。”

  安娜背影窈窕,一点点走远,她同左昀的关系却一天天变近,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左昀快速成长,情感却停滞。

  总有女孩子同他示好,办公桌上莫名的早间咖啡,神秘羞赧的微信好友添加申请,也有大胆的干脆敲艺人休息室的大门,精心打扮的女生落落大方:“嗨,我是这个导演组的夏兰,认识一下嘛~”

  李振北阴阳怪气:“左昀,你现在女朋友都不谈了,机会都不给人家,你弯了。”

  左昀只一句话:“弯你妈,我跟谁弯?”

  “乔梦真啊。”

  “滚,我倆没联系,不熟,”左昀脸色不好:“人家现在说不定跟谁打的正火热呢。”

  乔青遥近一个月都复习的热火朝天。

  他原想对付看看,然而他的人生没有对付两个字,凡事只要经他的手,他就忍不住要做好,甚至更好,直至最好。

  他不仅看完所有教材,甚至还刷了往届试题,一心备考,可考试迟迟不到,逼得他露面上课,打算问问老师,结果老师如获至宝,匆匆下课拉他帮改曲子,作品在乔青遥听起来似儿歌,无处下手只能重谱,但乔青遥没有亲自来,只是给意见,他前生创作很贵,眼下做鬼也不会贱送。

  老师醍醐灌顶千恩万谢,学生会长又来‘叨扰’,新年音乐会多年未办,今年重启需要他这样的学生榜样镇场,并表示有幸听过乔青遥在课堂上的即兴弹奏,想邀他开场以及压轴,如果能表演更多当然最好,作为辛苦交换,学校可以给他颁奖,名字都想好,也叫‘金校徽’,学校的首个至高荣誉。

  乔青遥不要奖,更不表演,他曾在顶级荣誉的领奖台上做流行领袖,不由己身处牢笼,观台下欲壑难填,当时觉得恐怖,更恐怖的是重新来过又要上台,囚禁自我,做学生榜样。

  他只想清静清静。

  然而现实并不如意,他才来学校一个月,自口口相传里被迫风云,所过之处,呼啦啦全是人。一双满双眼艳羡,指指点点,差点把乔青遥烦死,他希望眼前的所有人都消失,然而他凡事不挂相,心冷面更冷,因此大家都没看出来,都以为他无所谓呢。

  孩子们对他们的学校之光,过分热情,想认识一下,想邀他玩耍,请他喝个饮料,或者讨教几个问题,更多是要求合照,其中不乏学校教师领导,甚至校长找他聊过几回,希望他代表学校参与市内重要音乐赛事。

  乔青遥一律回绝,他心里只有考试,但学校同其表示,建于他在学校的优异表现,只要肯参与社会活动展现学校艺术风貌,可以免于考试。

  差点没把乔青遥气死,他对各类荣誉邀请从无回应,但是这次却开口表示必须参加考试。

  学都学了,为此他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哪能说不考就不考了。

  学校也很感动,觉得他如此才华却不争不抢,是一个踏实不虚荣的好孩子。

  他的这种精神也感动着1103寝室,大家嘴上说不出什么,但都表现在行动上,他们帮他掩护查寝,人不回来也每天给他收拾床位擦亮书桌,热水都打好,甚至他回来三个人都到校门口去接,怕他有心理负担都装作不经意在校门口偶遇,毕竟北方连日风雪交加,能见度低,乔青遥又不熟悉学校的路,他们怕他看不清,再掉学校湖里殉了。

  于是每次乔青遥返校时,都能在校门口看见三个雪人,身上的雪太厚了,以至于他们走近时乔青遥都吓一跳,他本来还当是学校置办在大门口的装饰雪人,没想到是活人,还是他室友,问就是他们仨正好出来买炸串吃,赶巧遇见了就一起回寝室。

  乔青遥望着他们睫毛冰霜和围巾上的冰溜子,什么也没说。

  四个人西天取经一般,在暴雪里艰难前行。

  风急急吹着雪,也吹着乔青遥的臭脸和领角,他头上有伞,撑一方无雪净空,身边的三个裹成面包的室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八卦,只为活跃气氛,好让永远心情不好的老四心情放晴。

  说的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话题。

  “你们看了今天的热搜了么?乔青遥代言高奢珠宝,我真开了眼了,他能从棺材板里出来收钱么?”

  “这个时代太迷幻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死人也能干活么?我看了一下,还真拿之前没曝光的专辑宣传片剪了一个广告片出来”

  “我看了,不算是代言吧,这不是他专辑卖得好,品牌看见了巨大的商业价值,就搞了个纪念合作活动,推出了一个什么限量纪念款,割一波情怀韭菜。”

  “可是这不侵权么?”

  “公司授权?我也不懂,再说人都死了侵什么权,乔青遥现在没有人权,也没有亲属家人帮他维权要求赔偿精神损失啥的,我看大家也在讨论呢,但粉丝都挺高兴的,很多人买来收藏,那么贵都抢不到。”

  “真有病,现在他成香饽饽了,可是前几年没死的时候,名声不要太臭,不是传他强暴保姆么?他这什么性癖好啊,专挑身边的服务人员下手,常年骚扰助理后来保姆都不放过,就这么爱男仆女仆制服诱惑么。”

  “他骚扰助理?”

  “是呀,还不只一个呢,男化妆师也骚扰,当年好几个事都闹的都特别轰动,好像都死人了,以前娱乐圈对艺人容忍度真大,搁现在都不知道封杀几百遍了。”

  “是呀,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就是糟糕艺人还有性瘾,常年的新闻不是骚扰男的就是骚扰女的,他年轻时好像搞很多女明星,一边倒的挨骂,现在死了又成了时代符号了。”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他官宣代言的这个品牌,前天还搞了一个珠宝晚宴,请了一堆明星站台,还包括他以前的绯闻女友,就是早年那个甜歌公主还是什么甜心皇后,多膈应,你说她是不是现在正活宰经纪人呢?”

  老大忽而转了话题:“哎,梦真呢?怎么没人影儿了?”

  撑伞的老三猛然看身侧:“他啥时候走的?”

  “烦了吧,他那么讨厌吵,我就说没事少在他面前瞎逼逼。”

  “可上次接他的时候聊如何追心上人,他不是听的津津有味么?”

  “对啊,还跟我们探讨来着,我这辈子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

  “真是想不通啊,咋又生气了?”

  “哎呦我们梦真,连逃跑都逃的悄无声息,他怎么干什么都干的这么好。”

  “是呀,长得帅逃跑也厉害。”

  ……

  安娜的确在发疯。

  但她没有活宰左昀,而是打电话给罪魁祸首,总监装出差装了一天到底逃不过,只好在傍晚接起电话,承受劈头盖脸的指责怨怒。

  左昀在安娜的吼叫声里,重新同甲方协调了录制顺序,回到艺人休息室安娜依旧在骂人,他也没闲着,掏出手机打字支使着李振北帮他抢纪念款戒指。

  李振北很无语:“你们不是刚参加完活动么?你直接问公关要啊,或者找找你圈里的朋友,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折扣价。”

  左昀更无语:“不能托关系,这要是爆出去会影响艺人,她不愿意跟乔再扯上关系,要是让她知道我还在抢这牌子的戒指,非现场阉了我,让你抢你就抢,废什么话,好不容易赶上补货,一会没有了。”

  安娜宣泄情绪,反而更收不住,眼泪婆娑的往休息室外冲,左昀本以为她要登台,还在后头解释,结果跟了几步才意识安娜是在往外走,她不干了!

  左昀只得追,边追还边掩护,万幸她够糊没人关注,他将人拦在车里,并令司机下车等候,安娜朝他瞪眼睛:“我要回家!我不干了!”

  左昀早已习惯,他气定神平:“姐,你跟刘姐置气,你别老自残啊,本来咱俩是来赚钱加炸场的,你说你这一走,钱也要陪,又少了一个飞升的机会,你损失这么大,能气到她么?你除了气到我气不到任何人,你就应该美美的把钱挣了,咱俩都靠她挣钱又在一起说她坏话,那才能气死她。”

  安娜声嘶力竭:“刘玉珍这个傻逼,就是让人给涮了,那个傻逼品牌设陷阱陷害我,让我出糗,那个死人那么多前女友都没上当,人家团队肯定提前有消息,就刘玉珍个大傻子上当了,把我给弄过来,她自己吃屎还自诩屎香别人都抢不上,以后她签的活,我一律不去,不准她碰我的工作,这个工作也是她谈的,我就是要毁她的约抽她的脸,让她再也不敢这么耍我!”

  “据我所知,那个活动一开始是想找另一位姐姐,硬是让刘总给抢过来,钱也争取的算不错,她起初的确是好意,但是没有事先规避乔青遥那个纪念活动确实是工作失误,这我们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以后不会再犯了,但官宣以来我们一直检测舆情,我们的讨论度是跟着增高,但是大多数都是在夸你状态好年轻漂亮,负面声音不多,网友对漂亮姐姐还是心存善意的,负责我们的pr也一直让我带歉意给你,她们公司内部也是各自带项目互不相通,她们品牌部不知道市场部在搞这种项目,绝对不是有意要伤害姐姐……”

  “也就你这种小傻瓜相信这种借口,她们就是故意的,又会讲话,反正怎么说都有理,谁管我的死活?”安娜又飙泪:“快让司机上来,不然我就自己开车,我今天走定了!”

  左昀望着她愤怒到变形的脸,叹一口气,只得让司机上车先送她回家。

  自己则留下来善后,称安娜临时腹痛就医,无法参与歌舞录制,看看是否可以调换改天录制,实在不行,公司还有其他姐姐可以替换,价钱多退少补,并未忘记同总监报备,让对方有所准备。

  装了一通孙子后,左昀心力交瘁的走出录影棚,手机依旧想不停,但他没力气再看,也不打算离开。

  影棚所在的工业园,苍松滲郁,阴绕寒气,黑夜里唯一亮着的只有不远处的便利店,左昀不吸烟,因此就去买雪糕。

  左昀选择站在零下十度的室外吃,他撕开包装纸,吱呀一声,身后的车门开了,一只黑色的鸟突然精神抖擞的刺向冷月,晦暗里的人也渐渐的走进微光中。

  左昀吃着香草雪糕,认出了乔梦真。

  不知是因为吃冰的缘故,左昀感觉周身血液慢慢凝固,心也慢半拍。

  乔青遥较之前清瘦,他站在夜里,给风抚乱了额发,帅脸模糊。

  左昀没好气:“呦,这么巧。”

  乔青遥好脾气地:“不巧,我特意来找你。”

  左昀越吃越气,但不能自己气,也要气气对方:“小变态,你又跟踪我?”

  乔青遥看他红唇白牙,口舌莹润:“我想你,也有办法打听到,就来等你。”

  冰棍杆狠砸在地上,左昀嘴里嘎嘣脆:“少胡扯了,你这是玩腻了想起我来了?还是放寒假太无聊又来泡我?我是工作么你想找就找?”

  觉得不合适又把冰棍干从雪地里抠出来仍垃圾桶:“我找你的时候死也找不到,你想找我时我躲也躲不掉,你这叫想我?你那叫玩玩我。”

  “你找我?”

  “对啊,我找你,你不是说工作遇见问题找你么?我给您老人家发微信你也不回。”

  “我没有微信,”

  左昀一愣:“这种借口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所以之连着好几年每天微信晚安的人不是你么?”

  乔青遥语气淡淡地:“你找我找不到,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左昀怒气骤涨:“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电话找?我不是没给你打过电话,你从来就没有接过,你都不存我号码的呀?就算是陌生人,隔三差五好几个未接电话,你都没想过打回去问问么?还是你存了我电话但根本就懒得接,这样你觉得很好玩么?我真是服了我在这儿整天找你干嘛,我是你爹么,你爹关心你学习都不这么频繁的给你打电话吧。”

  他步步近逼,越说越难受,全是剖心的话:“我就觉得特别可笑,我本来就是想跟正常的跟你保持联系,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联不联系你都很怪异,我找你很怪,不找你也很怪,总之就是凡事一沾你,就哪哪都不对劲,好像是我怎么着了似的,我真的累了,那我不找你了行不行?”

  近的乔青遥甚至可以闻到对方嘴里的香草味,他垂眼低眉,仔仔细细打量面前人:“你闻起来好甜。”

  “谁他妈让你闻我的,你个变态,”左昀吸气:“还有,你一个老爷们整天这么香,简直变态中的变态!”

  乔青遥皱皱眉,他不废话,直接解决问题,他找出手机:“我的电话号码总有陌生人打电话,哪个是你的号码?我马上存。”

  左昀心绪烦乱,“别了,你认识我这么多年,现在告诉你认不出我电话号码,你以前发疯了给我打电话,我觉得你记的挺溜呢。”

  “还有那个微信怎么用?”

  左昀觉得这很离谱:“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

  “你教我用,我会学会的。”

  “乔梦真,我警告你,不要耍着我玩。”左昀他认真、仔细的打量乔青遥的脸,他忍不住:“相比较我倒是觉得以前的你是真喜欢我,我那时候也真是嫌弃你,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我承认我现在很愿意找你一起玩儿,但是也真感觉你是在玩儿我。”

  “你也喜欢我?”

  “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

  左昀朝他瞪眼睛:“见过强买强卖强奸的,没见过强喜欢的,我就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就是看你很不爽,就是想骂你。”

  乔青遥叹口气:“随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样都可以。”

  他接下来的话,左昀根本听不懂:“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了,以前的事我很后悔。”

  左昀见他如此,也不想闹别扭了,他仰脸看他挺鼻薄唇,起伏呼吸间的白气:“你考完试了呀?”

  “考完了。”

  “考的怎么样?”

  “全会。”

  左昀望着他,偏要板着脸:“少骗人了,你个学渣,我还不知道你。”

  乔青遥也望着他:“是真的,我背了很久。”

  左昀一抿嘴:“哦,那你很厉害啊,以后也好好学习吧。”

  “不需要,学校说以后我不参加考试也不会挂科。”

  “啊?啥情况?你被退学了么?”

  “因为太优秀。”

  左昀笑了,他本就生一副俏面,笑起来更添俊逸翩翩:“你好不要脸啊,这种假话也敢说,你哥我当年在学校也横着走,我们老师也没跟我说可以不用期末考试。”

  乔青遥带点倦怠的冷俊:“真的,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从来不信。”

  寒风骤起,凉意沁身,心却似烧滚的水,面庞耳尖,连同他看他的目光,都缓红渐烫。

  左昀起先冻的要命,现下站在乔青遥身边却觉得暖,原来是对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左昀的手腕,还带着自己的手链,温度隔着衣料透进来,左昀收起笑,受烫似的,连忙甩开。

  “别碰老子。”

  后退几步,左昀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他不敢去看乔青遥的眼睛,只觉得对方原地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