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的噩梦游戏系统均已下线。
这本该是一个好消息。但因为太莫名其妙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正常的系统下线,会对本轮的“游戏结果”进行公告,人类方胜出,两个世界的纠葛终于淡去。
但这个周期不同,要说目前人类是处于上风,那没问题。可这里面还有个变数:据说噩梦进入了现实。
想让它像以前一样轻易地离开,没那么容易。
现在它突然掉线,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随即,有消息传来:噩梦世界里的某些强大异常也消失了。
它们被噩梦带走了吗?带去哪里?
如果按照常理推论,最大可能是:它们被噩梦带到了现实。
可问题就是,目前情况处处透着诡异,也没见它们进入现实。
宋衍手持黑伞,跃至半空,狠狠戳向虚空,虚空中却像碰到了什么,铿地一声,将他的伞反震回来。
他跳下来时,黑伞戳向地面,但与其相触的同样不止土壤,还有更为坚硬的东西。无形的波纹在地面上扩散,泛起阵阵涟漪。
“现实被覆盖了新的一层结界。不是噩梦的手笔,是那些家伙的手笔……”
没有噩梦的允许,那些家伙进不来现实,所以它们就另外想了个主意,先把这里锁住。
结界的作用不止如此……
宋衍抬起头,瞳孔漆黑一片,他面前的世界却出现了重影。
同样的街道,有人在来来往往,只不过“他们”像是倒影一样的存在,与他呆在相反的世界。那些人也看不到他,径自穿过他的身体。
“答案或许正好相反,噩梦没有带走它们。它们带走了噩梦。”
以现实为模板,形成另一世界,锁住噩梦,窃取掉它的权柄,再回来对现实出手。
鹿唯肯定是跟噩梦待在一起,遭遇了无妄之灾!
另一世界里的统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背下黑锅。
宋衍着急地想要进入那个囚牢。
噩梦怎么被针对无所谓。但鹿唯与噩梦的能力同出一源,同样会被针对。她现在是知情者了,却不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如鱼得水。
但黑伞给出的答案是:无法碎裂空间前往该世界,因为那里不存在。
宋衍一愣,以他的能力,不管是普通副本还是现实副本,什么结界没破开过?可他从来没遇到过“那里不存在”这种情况。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有天大的能耐都施展不出。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异常们从现实中汲取模板的重要材料就是:谎言。
只有相当特殊的属性可以封锁噩梦。谎言就有其特殊性。
它真实存在。但它又不存在。
一切由现实而生。但它又不在现实里。
一层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结界形成了鹿唯他们所在的世界。但不管是鹿唯还是系统,都看不到那层结界。一个成了普通人,一个成了普通的机器人。
没有系统提示,没有噩梦游戏。
仿佛如果没有噩梦入侵,这就是现实该有的样子。而这个世界正好刷机重启了。
系统看着光顾着扒拉螃蟹的鹿唯,感觉这家伙还是很让人糟心,但看在她不顾安危来找它的份上,它决定宽容一点……
正想着,就看到鹿唯对着半空比划着蟹腿,“你好,有人吗?我跟这个机器人不认识,不小心走错了,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是精神病,是需要关怀的群体!”
本来还有一丢丢感动的系统:?
不认识可还行?
是精神病可还行?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处吐起。
现在才想撇清关系,晚了!还有,跟异常说需要人文关怀,确实像是没吃药的样子,但异常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存在吗?
果然,根本没人搭理她。
反倒是她在大马路上做这种事情,导致周围隐秘地递来奇怪的视线:大概是在想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病,或是是否真的需要帮助。
系统不知道她这撇清关系是否有效,反正它看到这一幕都有点想装作不认识她了。
鹿唯手舞足蹈了半天,然后淡定地放下了手,从裤兜里掏出了钥匙,“走吧,我们先回去。”
系统有点不太乐意,但没在外面跟她争执什么。
鹿唯拿着钥匙回了家。
然后,系统就哼哼唧唧了起来,“不是跟我不熟吗?怎么又成了【我们】?”
鹿唯瞅了它一眼,觉得它果然不太聪明,“你不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吗?你不去试探怎么知道?”
系统常常不怎么用脑子,因为一般没有那种需要。但支撑它的算力好歹都在,鹿唯这么一说,它就转过弯来了。
那些异常自然不是啥会助人为乐的好东西,但如果,有个幼生版、脑子还有问题的噩梦出现在它们面前,它们会想要利用吗?
肯定会的。
有鹿唯的帮助,它们更方便窃取噩梦的权柄。
可它们毫无反应。
“它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存在?”鹿唯问。
系统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你被卷入前,它们不一定发现了你。但你被罩入后,我们下坠的进程突然停顿了一下。”
它们本来是在讽刺噩梦翻车的,但鹿唯一来,那个声音也消失了。
显然,那些家伙在实时控制着结界,而鹿唯的出现也把它们吓了一跳。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它们控制不了这个副本的走向,甚至有可能【看不到】这里。”系统给出了答案。
它一直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以上帝视角看待副本的,从来没亲身经历过副本,没有任何【玩家意识】,但噩梦游戏的知识储备比谁都充足。
“但同时,这里面的人的反应却很真实。”鹿唯补充。
鹿唯其实没有闯副本的实质性概念,知情前不觉得自己在过副本,知情后似乎也没啥困住她的东西。
但鹿唯又没有把以前的记忆丢掉,还是可以回忆起以前过副本的情形的。
比如镜世界,虽然有世界之称,但里面生活的人不一定是人类,它们按照固定某个程式走,配合“世界”的运行。只有出现严重违规的外物时,才进行抹除。
在那种世界里,鹿唯就是上街大喊我是神经病,别人也会面带微笑地路过,会让人有很明显的“虚假”的违和感。
但鹿唯刚才嗷嗷了那两下,路人的反应却像真人。
这个世界就像现实的平行世界。
她甚至可以用她兜里的钥匙打开房门。那就是她住的地方,她就真的只是个小客服。
而且,鹿唯还在公寓看到了没打过招呼但面熟的邻居。他们也很自然地在这里生活着。
鬼怪物业自然是没有的,异常局不存在。李云也没有住在这栋公寓。
抹除掉所有奇诡的元素,每个人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各自的正轨。
系统凝重地说:“我知道了,这是个以现实为模板的囚笼。”
“什么意思?”
“每个副本都有自己的规则、禁忌,找到这些,就相当于找到了通关诀窍。但现实没有。或者说,你见谁自称通关了人生游戏的?”
没办法通关,就只能一直留在这里。这就是最好的“囚笼”。
现实有一套自己运行的规则,人会生老病死,机械会生锈腐蚀。等到那个时候,甚至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中间可能出现其他意外,噩梦的力量就归于它们了。
系统又说:“但这里并不是完全的现实。它们借用模板,肯定融入了另外的规则力量,只是被它们隐没了起来。它们不想被我们找到。”
在使用规则力量这方面,所有异常在噩梦面前都是弟弟。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到隐藏规则。这就像大海捞针,让人毫无头绪。
要是力量还在就好了,他们随便搅和一通,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
但他们啥力量都没了,这也不是可以随便乱来的地方,犯罪是真的会被抓的,要么去牢里,要么去精神病院里。
两人头脑风暴完毕,系统看着鹿唯,心情有些微妙。
怎么说呢,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愧疚感吗?但它不该有那种心情才对。
“你那样看我干嘛?”
系统哼哧哼哧地说:“我……我不该怀疑你要翻脸不认人。”
鹿唯进副本后就一心一意想着怎么通关,它竟然怀疑她的用心,悄悄的腹诽她,太不应该了!
仔细一想,一直以来,鹿唯对它也不错……吧?
鹿唯摸摸它的脑壳,“不用愧疚,要是我那么做有用,它们真让我出去了,那我肯定不回来了。所以你没想错。”
系统气得要跟她掰手腕。
鹿唯看它这么有活力,让它去扫地。
系统嘴上叨咕叨咕,但还是老实地去了。不管怎么说,鹿唯都是因为它才陷进来的。
鹿唯跟个不事生产的老大爷似的盘着腿儿,自己咔吧咔吧地把两个螃蟹都啃掉了。
嘿嘿,她本来是这么想的:如果系统不乐意打扫卫生,她就分它一个螃蟹激励一下。但它都没有试图讨价还价一下,那她就正好自个儿享用了。
鹿唯大概知道这统子在想啥。
但其实,不适应失去开挂权力的只有系统。
她反倒适应得挺好的。鹿唯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来着,起码一直扮演着普通人。失去能力与权柄,好像一切正常?
不过她也不能算是压榨统子,这叫做帮它适应普通机器人的生活,多多劳动,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鹿唯都是为统子着想。
一人一统都在默默盘算着什么,等到系统打扫完毕,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其实我有办法,装神弄鬼!”
这个世界不存在噩梦游戏,与其相关的东西都会被抹去。
那假如,他们创造出噩梦和异常的东西来吓唬人,让人相信有这些非科学的存在。那这个世界的规则会想办法抹去这种影响吗?
当它试图这么做的时候,系统就能找到这条隐匿的规则了。
甚至于说,不需要找到,反复进行这个过程,耗空维系这个规则的力量就行。鹿唯就没少干这种事,就连死神都是因此而死的。
系统想的是:去找那种胆小的人,吓唬他们,伪装神棍,让他们笃信超凡的存在。
为啥现在才说?
因为它本身的定位就像神,现在失去能力,变成“装神弄鬼”,太丢脸了,这需要心理建设。
鹿唯想的是:碰瓷李云等人。在这个世界里,她跟李云他们都不熟,但实际上,她掌握的信息比想象中的多,可以别有目的地接近,制造“噩梦”的存在。
那她又为啥想了这么久才说?
因为鹿唯的道德底线还是很高的。骗鬼不算骗,但这里存在的人,太真实了,她得突破一下自己的道德底线,把自己定位成“不能被抓”的坏人。
鹿唯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死神副本中是如何扮演“杀人凶手”的形象的。
还好还好,有经验就是不一样。
系统懒得吐槽她:你根本不是有经验,而是经验丰富。
但凡换个视角看看,被鹿唯迫害的苦主还少吗?
鹿唯也懒得吐槽系统:机器人小小,架子还挺大。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击掌,庆祝他们的噩梦联盟达成。
他们正好可以优势互补:
鹿唯一个普通人,能做的事情肯定不如机器人多。最简单的一招,半夜拍别人的窗玻璃,她不会飞檐走壁,这一招就用不出来。但机器人就不用怕了,吊好了位置稳得一批。
除了鹿唯,系统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就跟不在乎异常一样,它同样不在乎玩家。要是只将它投送进来,可能光是找“下手目标”就够它迷茫的了。
但现在,俩反派求同存异,在策略上达成一致:由鹿唯负责筛选目标,营造时机,系统负责补充“恐怖感”,共同完成计划。
鹿唯拍案而起,发出了桀桀怪笑,“我现在就有一个人选!”
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