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算是见识到了,总裁翻脸比翻书还快。
何汜夜把他推开,自己翻身下床,单手掐着鼻梁上方眉心往下一点的位置,似乎是在强压怒火。
酒精把他的情绪完全外化,总裁再难保持那个云淡风轻的冷静面具。
偏偏始作俑者也跟着下了床。
纪尘光着脚,脚底直接接触到微凉的木质地板。他站在何汜夜身后,两只手都环抱在何汜夜的腰上。
何汜夜身体滚烫,在山间微凉的夜里,是一处很好的热源。
他没推拒,于是纪尘变本加厉,用细长的手指拨开何汜夜的衣襟,然后掌心贴着人腹肌,往里面滑动。
他的指尖沿着那些坚硬腹肌上的沟壑游走。他能感受到,身前那人虽然岿然未动,可呼吸已经乱了。
纪尘灵光乍现,忽然想到,何汜夜气的不是他和唐燃一起行骗,而是气何汜夜自己的情感居然被人左右,已然情难自控。
于是他越发大胆,想方设法地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手沿着何汜夜腰腹处往上,一直摸到人胸口。他比何汜夜稍微矮一点,以他的高度刚好可以靠在何汜夜的肩膀上。耳朵贴着人颈侧,余光还能看见人身前的玻璃。
那玻璃上清清楚楚,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何汜夜一直沉默,沉默着按压鼻梁上的穴位。纪尘的小动作他当然有所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纪尘的温热的呼吸缓慢且有节奏的喷洒在他裸露的颈肩。
纪尘在挑战他的底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着何汜夜的底线。
眼下,纪尘作乱的手越发放肆,已经攀到了他的胸口。何汜夜终于忍不住了。
他转身握着纪尘细瘦的肩,把人抵在那扇落地窗上。
纪尘的肩背咣的一声撞上玻璃,被牢牢锁困在何汜夜与落地窗中间。何汜夜捏着他的下巴,力气很大,恨不得要将他的颌骨捏碎。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如果放在几天之前,纪尘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要你”。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渐渐弄明白了何汜夜的为人。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一定不会接受纪尘突如其来的告白。
纪尘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眸里凝聚着整间屋子里所有的光,于是显得亮晶晶的。
他没回答“我想”,而是反问。
“到底什么事让你最近这么烦心?”
何汜夜深吸了一口气。他显然没想到纪尘给他一个这样的答案。他掐住纪尘的手陡然松开,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单人皮质沙发上。
他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盘托出。
原来是数月之前,何氏集团在城郊高价购得了一块土地准备用作商用。然而上月城市规划,极有可能将包含那一块地的整个城区用作公用。这样一来,何氏不仅拿不到那块地的使用权,就连买地的钱也有可能血本无归。
而且那笔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何汜夜看着纪尘,“经济不是这么玩的。你看得到的钱只是一个固定的数字,但在一定时间内,这个数字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拿不回这块地,何氏集团的损失不仅仅是买地的那笔钱。就比如,何氏集团的股价,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
纪尘跟着人坐在沙发扶手上,他揉了揉酸痛的下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他不是专业学者,对经济学的内容本来就一知半解。不过这种事,他单纯觉得疑惑。
“那你们为什么不达成合作关系?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个独立使用权呢?那块地就算划作公用,公家那边也要外包出去才能开发建设,如果何氏接手的话,虽然利益上远不如商用赚得多,但好歹也能及时止损不是吗?而且这样一来,何氏相当于有了公家的背景,以后在整个业内也会更好说话。”
纪尘偏着头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又补了句,“就像我们演员,就算零片酬也愿意出演主流剧、献礼剧。含金量不一样的。”
单从专业度上讲,纪尘到底只是一个门外汉,说的话也不过是一家之言。不过他神情认真的模样倒是把何汜夜逗笑了,也让人认真琢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何汜夜抬手摸了摸纪尘头顶的头发,他的发丝细滑柔软,在指尖缠绕的手感很好。他仔细想着纪尘的提议,片刻之后像是有了定论。
“这主意倒是不错。看来是我之前偏执了,想着这种事只能非此即彼。不过,”何汜夜顿了顿,话头一转,“你今天和唐燃在酒桌上行骗的事,打算怎么说?今天酒桌上可就有公家的负责人,他们都知道我未婚,不过是喝多了头昏脑涨,才没当场识破。若是以后问起来,我要怎么搪塞?”
何汜夜眉心微蹙,好像真有点生气,直看的纪尘忍不住的瑟缩。纪尘张了张嘴,脑子里想了各种辩解的理由,只是思来想去,他这事归根结底是不能完全怪唐燃,要不是他先说让人转达一下家里有人等何总的意思,估计唐燃也不会那么放飞自我,扯出师娘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鬼话。
纪尘眼一闭,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转了转,然后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似的开玩笑。
“那要不,跟我结婚。”
何汜夜放在他头上的手突然发力,把纪尘往自己怀中带了带。纪尘本来侧着身子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身体朝向沙发的外侧,原本就坐的极不稳当。何汜夜这么拽了他一把,纪尘重心不稳,向后一倒,直接摔进了总裁怀里。
总裁揽着怀里的小漂亮,用两条铁一般的臂膀禁锢住对方的上半身。
“结婚是吗,那先洞房。”
转眼之间,纪尘被人托着屁股抱起来。他摔向那张大床的时候,感觉今晚喝多了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何汜夜神色清明,一点不像醉酒的人。不过力气倒是比昨晚使得更大了些,每一下都直顶要害。
搞得纪尘第二天差点睡过了头。
纪尘醒的时候已经不早,何汜夜没在卧室,不过纪尘身边留下了一个温暖的窝。枕头上也尚有何汜夜身上的淡香。
纪尘浑身酸疼,揉着眼走出卧室,发现何汜夜正要出门。
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户,看见外面停着何汜夜的黑色宾利,老王正站在车前抽烟。
何汜夜本来已经走到玄关,见纪尘出来就又折返回来。他看人睡得一脸迷蒙的样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再回去睡会?还早,刚刚八点钟。”
何汜夜抬手摸了摸纪尘的额头,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人浑身炙热,额头也不例外。他把纪尘的刘海往后顺了顺,给人留出光滑的额头用以散热。
纪尘仰头任人动作,然后摇了摇头。
“不睡了,一会要去录制,今天还要拍夜景。”
他虽困顿,但目光仍贴在何汜夜身上。只见人浑身清爽,不仅丝毫不见宿醉过后的潦草之感,甚至连前些日子积攒的倦意也消失不见。这几天又和纪尘夜夜笙歌,竟然还有力气准时准点爬起来上班,可见养生多年的总裁身体素质当真不一般。
纪尘看了眼何汜夜今天的穿着。还是那一套,不过换了条暗金色的亮面领带。
纪尘目光游移,穿过落地窗看见外面的老王。门口老王似乎看见了他们,又识趣的别过了眼。
他用指尖缕了一把何汜夜的领带。
“忘带领带夹了,要不要去拿一下?”
何汜夜低头看了一眼,闻言又转身进了卧室。纪尘趁机出了门,正对上刚抽完一根烟的老王。
“王叔。听说您不太舒服,好点了吗?”
“没事,昨儿去医院看了,什么事都没有。”
老王言笑晏晏,气色红润,看着确实不像生了什么大病。这段日子老王风里来雨里去,没少接送纪尘。昨儿突然请假,搞得纪尘也有点担心。不过除了嘘寒问暖,他还想打听点别的。
“昨天唐助理过来,说您病了,给我也吓一跳。没事就好。对了,唐燃他……”
老王不知道昨晚酒局上发生的事,但既然纪尘开了口,他肯定如实相告。
“出差了。也不知道怎么把何总给开罪了,何总早上给人打电话,直接让他一人去沪地出差,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回不来。我也奇怪呢,昨儿他顶我一天班,跟何总去了个酒局,怎么今儿就这样了。”
真要说起来,老王估计和唐燃更熟一点。算是半个同事,估计平时里,没少打照面。唐燃年纪也不大,在老王眼里,大概都是一视同仁的晚辈,语气里心疼,也是应该。
纪尘听在耳朵里,眼观鼻鼻观心。他对这事可谓再清楚不过,前因后果里里外外都清楚地不能再清楚。这么大一乌龙,他可不好意思给老王讲。
于是只能搬出来何汜夜。
“可能何总想让他自己去历练历练吧。”
话正说着何汜夜也走了出来。纪尘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和老王的对话,总之这会看人穿戴整齐的走出别墅大门,赶紧殷勤地帮人打开车门。
何汜夜看他一脸乖顺的样,忍不住笑了笑,坐进车里又摇下了车窗。
“你那边要是先结束就在别墅等我,别乱跑知道么?”
何汜夜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宠溺之中又带着纵容。纪尘照单全收,目送人车子走远。
他今天拍摄任务紧,谁先结束今天的工作,还真是两说。
大雨之后山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自然。太阳也不大,天气直到傍晚都十分凉爽。这在六月份的城市中十分难得。
节目录制也很顺利。除了骆尧。他一直不依不饶的跟在纪尘身后,镜头里他是热心的好前辈,帮纪尘提水桶、扫地,干其他的活。然而躲着镜头的时候,骆尧嘴可没闲着。
他逮着纪尘逼问,昨天他那句“前程似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纪尘本不想理,毕竟实在稍有这种能让骆尧如此坐立难安的机会。但是架不住骆尧一直逼问。
他放下手里的活,对着挡住镜头的骆尧,一字一句道。
“我要和星空娱乐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