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击着车顶、地面, 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周围不时有行人经过,见到这幕场景纷纷投来惊诧的视线。

  黄晓玲站的近, 将陆浔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倒吸口气的同时,眼睛也越来越亮, 并悄悄对陆浔竖起大拇指。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勇的人了,尤其两人还是同性别, 这在他们这个小县城里可以说非常稀有。

  小县城人口老龄化严重, 思想也更加保守,歧视同性恋的不在少数, 但黄晓玲从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说, 管他是男是女, 只要真心相爱就应该在一起。

  陆浔注意到黄晓玲对他竖起的大拇指, 含笑道:“谢谢。”

  大帅哥又酷又帅,笑起来更让人移不开眼,浑身都散发着雄性的魅力,黄晓玲冲他挥挥手,连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知道自己这颗电灯泡太亮,黄晓玲没再不识相地继续待下去:“那啥……帅哥、许哥,你们聊着, 我就先撤了。”

  她说完一溜烟跑了, 没跑多远就被藏在旁边偷看的柳志远一行人拦截住,纷纷七嘴八舌询问她什么情况。

  几个人藏得并不高明, 许尤隔着这么远, 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好奇。

  还有从办公楼走出来的路人, 一道道视线投过来,许尤只觉别扭又不自在。

  “你脑袋又出问题了?”他没好气问。

  “没有。我脑袋很正常,精神也很正常。”陆浔一本正经说完,又带着笑意问:“阿尤,你是不是知道我恢复记忆了,所以才突然离开A市?”

  许尤被这声“阿尤”喊得心尖微微一颤,身体恍如过电一般。陆浔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会叫他“阿尤”的只有富贵。

  “怎么可能。你恢复记忆是好事,我干嘛要因为这个离开?我急着回来……是因为牧欢一直很想爷爷奶奶,便带他回来看看。”

  他当然不能承认这话,要是承认了,岂不证明他心虚?

  陆浔笑吟吟看着许尤,明显不信这话:“是吗?可你听说我恢复记忆,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就像之前早知道了一样。”

  许尤立刻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谁说我不惊讶?我超级惊讶好吗?就是太惊讶了,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浔无奈笑笑,像是拿许尤没办法了:“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手举得很酸了,能烦请你先把花接过去吗?”

  许尤视线被迫再次转移到那束鲜红如火的玫瑰花上。

  这时刚好有几个人从大厦走出来,撞见这幕纷纷将目光投向许尤。

  几个人像是刚毕业不久,身上还带着学生时代的朝气,愣了会立刻开始起哄。

  “答应他!”

  “答应他!”

  “……”

  许尤听着起哄声,感觉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脸也开始发烫。

  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他劈手夺过花,立刻快步往停车场冲去。

  陆浔看着许尤落荒而逃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可爱,半晌才反应过来,冲对方背影喊:“阿尤,伞!”

  许尤听见这话,脚步却没停,冲陆浔摆摆手,示意自己用不着。

  到了停车场,许尤拉开车门,将手上的花像烫手山芋般扔在副驾驶。

  他心砰砰乱跳,呼吸完全乱了,思绪也像乱麻一般。

  也因为思绪乱了,他没时间多想,直接开车回了云塘村。

  等车子在房前稳稳停住,他才懊恼一拍脑袋,心想自己为什么要把花接过来,接过来就算了,竟然没在路上处理掉,而是直接带回了家。

  这要是被他爸妈看见,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许尤慌了一瞬,连忙勉强镇定下来,准备趁爸妈还没出来,先将花放进后备箱,明天再找机会处理掉。

  他飞快拿着花下车,又飞快奔向汽车后备箱。

  哪知走到一半,正巧和从屋里走出来的牧欢撞个正着。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眼睛亮起、满脸惊喜,一个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愣怔片刻,许尤竖起手指,想提醒牧欢别出声,可惜他提醒得晚了一步,牧欢已经在同一时间大声开口道:“爷爷奶奶,爸爸回来啦!爸爸还给我们买了花呢!”

  郭心洁紧随其后走出来,好奇道:“花?什么花?好好地买花……”

  她后边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眼神古怪地在玫瑰花上转了一圈,问许尤:“这是你买的花?”

  牧欢见到花,下意识觉得是爸爸买回来的,郭心洁却清楚,这花绝不是儿子买的,她只在母亲节收到过儿子送的花,现在又不过节,好好的送什么花,更何况还是玫瑰花。

  既然不是买来的,那儿子为什么突然捧着束玫瑰花回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许尤从他妈脸上看见明晃晃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事已至此,他决定硬着头皮将计就计。

  “对,是我买的。”他一脸信誓旦旦道:“这个季节,院子里花都没开,我觉得家里太单调了,就买点花回来点缀点缀。”

  郭心洁对此一个字都不信,牧欢却信以为真,高兴道:“爸爸,你买的花真好看!”

  “嗯,喜欢吗?”

  “喜欢!”

  许尤刻意忽视了他妈狐疑的眼神,一手抱花一手牵着牧欢往里走:“那我们一起用这些花把家里装饰起来,好不好?”

  牧欢朗声应道:“好!”

  神秘的玫瑰花事件就这么过去了,至少许爸许妈没再当面问过许尤什么。

  当然两人私底下悄悄说过什么,许尤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许尤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正参加一场户外婚礼。婚礼置办得很精美隆重,新娘穿着洁白漂亮的婚纱,新郎穿着笔挺帅气的西装,二人面对宾客站立,回答着司仪的提问。

  许尤由衷感到高兴,每次都积极地拍手鼓掌,唯一的问题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新郎、新娘的脸。

  他用力睁大眼,看不清,再用力睁大眼,还是看不清,最后被逼得起身走近舞台。

  靠近舞台的那刻,新郎新娘同时转头朝他看过来,许尤这才惊愕发现,那穿着西装的新郎正是陆浔,而穿着洁白婚纱的则是他自己。

  许是这一幕太吓人,许尤直接被吓醒了,睁开眼发现牧欢正定定看着他。

  “爸爸,你说梦话了。”牧欢开口道。

  许尤定了定心神,暗道还好是梦,不然他性别都给改了。

  “是吗?爸爸说了什么?”

  “你喊了陆爸爸的名字,其他没说什么。”牧欢好奇宝宝似的问:“爸爸,你梦见什么了?为什么要喊陆爸爸?”

  许尤揉揉眉心,暗道都怪陆浔,突然大张旗鼓送什么玫瑰花,弄得他做这么诡异的梦。

  跟牧欢实话实说显然不可能,许尤还是要脸的,于是迅速编了个陆浔被恶龙抓走,他化身勇士前去营救的故事。

  故事一波三折,听得牧欢惊叹连连,早忘了自己原本问的是什么。

  乡梦的事还没处理完,许尤起床吃过早饭,便带牧欢一块去了公司。

  他爸妈刚请了几个人,这两天要上山去打理果树,带着牧欢不太方便。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带着牧欢前脚刚走,陆浔后脚就到了许家。

  许林柏和郭心洁看见突然出现的陆浔都愣了一瞬。

  最后还是郭心洁先开口问:“你怎么来了?小尤知道……”

  “他不知道。叔叔、阿姨,我这次是专程来跟你们道谢和道歉的。”陆浔语气郑重,说完先弯腰重重鞠了一躬。

  许林柏和郭心洁互看一眼,意识到陆浔的确如儿子所说,恢复了记忆。

  想起儿子这些年受的苦,郭心洁心里又难受起来,冷着脸道:“陆先生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你的鞠躬我们可受不起。”

  陆浔垂眸,心里沉甸甸的,低道:“我知道,阿尤因为我受了很多苦,他生下牧欢、照顾牧欢更是不容易。这件事都怪我,阿尤是为了救我才……”

  许林柏听见“生下牧欢”几个字,心头骤然一跳:“牧欢的事,你都知道了?”

  陆浔点头:“当年在云塘村,我只和许尤有过关系,牧欢是我儿子,自然和他脱不了关系。”

  “你不觉得这事很匪夷所思,就这么轻易接受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恢复记忆后,陆浔第一时间想到了牧欢,什么女人、什么扔在门口的孩子,这些统统都是假的,他只和许尤上过床,如果说牧欢是他亲儿子,那也只能是许尤亲自生的。

  这事的确匪夷所思,但意识到这点时,陆浔心里更多的是沉重和难受。

  以男人之身诞下孩子,这过程要受的罪可想而知。

  也因此,发现许尤离开后,他没第一时间追过来,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几个地方。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医院,在产房手术室外待了几个小时,看着一个个孕妇被推进去,又精疲力尽地被送出来。

  他脑海想象着许尤诞下牧欢的场景,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的手术室,死里逃生被推出来时,心里又在想什么。

  抵达B市后,他又去了B市人民医院,在给医院捐了数台精密仪器,并道明自己和牧欢的关系后,成功从妇产科赵主任口中知晓了许尤孕育牧欢的整个过程。

  除此外,他还拿到了当时产检的资料。

  许尤能成功生下牧欢并不容易,有很多次他身体都出现了严重问题,要不是运气好,他更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陆浔翻着一份又一份产检资料,以及手术过程中许爸爸签的病危通知书,心里五味杂陈,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割着,难受得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是很匪夷所思,但我更多的是心疼阿尤。我没办法想象他受了多少罪。”陆浔低沉的声音里裹挟着痛楚,无比郑重道:“叔叔,阿姨,我知道自己亏欠阿尤太多太多。所以这次来,我也做好了充足准备。我喜欢阿尤,除了他,这辈子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所以只要你们能接受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郭心洁好笑道:“你喜欢小尤,不去找他,来找我们干嘛?小尤是有主见的人,我们也尊重他的想法,他要不愿意,你在我们身上下多少功夫都没用。”

  “这我当然知道,但你们是阿尤的父母,他也很在意你们的看法。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接受我,这和阿尤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无关,我只是……想尽可能多做点什么。”

  “你认真的?什么都能做?”郭心洁提醒道:“我们农村的活可跟城里不一样,下田插秧、上山挖地什么都得会,你确定自己能行?”

  虽然恢复记忆,但陆浔洁癖多多少少还在,闻言硬着头皮毅然道:“当然没问题。”

  郭心洁“哦”了声,上来就给陆浔派了个大活:“那你来得挺巧,山上果园这几天正要修枝、翻地,你去扛把锄头,现在就跟我们上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码完忘记放上来了qaq(又很好笑,我什么老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