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风雨持续了整整一周。
悠斗在第一天的做法给了教练组灵感。
黑部将初中生和高中生分成8-9人小组, 每天派出3组去山下的超市采购。
[在这个拥有156名选手和数名工作人员的集训营，不仅是食物，所有生活快消品都处于库存紧张状态。]
这是教练组的原话,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番话。
“真是的，我为什么非得在暴风雨的日子里出门不可啊。”
7号球场的佐武看着外面的鬼天气, 身体和本能都在抗拒, “网球比赛又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进行，教练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同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暴风雨天气，车辆不能在山里通行, 所有供应商都推迟了送货时间……”
佐武打断他的话：“你相信这些话？”
“这里可是集结了全日本青少年网坛精英的集训营, 会因为暴风雨天气就断了所有食物和生活用品, 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岛吗？”
“负责采购的工作人员又不是笨蛋。”佐武的语气很肯定, “他们肯定有提前查看天气预报, 并将这段时间的物资都准备好了。”
佐武的分析并不是毫无道理, 但是——
“教练这么安排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他的同伴拍了拍他, “好了，快点换上雨衣吧。”
教练们能给出的理由无非是：在极端的天气条件下负重上山，既能锻炼选手们的体能，又能锻炼他们的精神力。
可是明明有其他锻炼体能和精神力的方法……
讨厌雨天、讨厌衣服、鞋子和头发湿答答的佐武忍不住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在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身上。
“都怪那个爱出风头的初中生小鬼。”
打败岸本、晋级到1号球场的初中生, 在暴风雨来临的第一天独自一人去山下的超市采购食材这件事, 在这个集训营里不是秘密。
不同于“好厉害”“真可靠”“不愧是伏黑君”“真是的，太乱来了”“有点危险，下次不要一个人行动, 可以叫上我们一起”的初、高中生主流想法。
在佐武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初中生小鬼故意做出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罢了。而教练会派他们去山下超市采购，是受到这个小鬼的启发。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直接去跟教练说你做不到。”
佐武转过身, 看到已经换好雨衣雨靴、背上保温箱的右端。
——教练在安排分组时打乱了球场序号，原2号球场、现16号球场的领队右端刚好被分到这一组。
“让教练给你换一项你想要的训练，或者退出这个集训营。”
佐武可以肯定，如果让教练听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会给他更换训练内容的可能性是0％，让他收拾行李离开这个集训营的可能性是100％。
这番认知无形中引出了佐武的无能感，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右端……”
佐武想起2号球场、不、原2号球场和“黑色外套归来组”的比赛，语气一变，“真没想到你会帮那个初中生说话。”
他倚着玻璃门，说出自以为能戳到右端肺管子的话：“我记得你在比赛里输给了他。”
“怎么样？从2号球场降级至16号球场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个、打扰一下。”
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右端同学确实输给了伏黑小弟弟，原先的2号球场也确实降到了16号球场，可是……”
声音的主人，一个黑色短发的高中生顿了顿，看向佐武，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是谷吉木辛。请问你的名字是？”
佐武脸色铁青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佐武弘一。”
谷吉根本不用自我介绍，佐武认识他，或者说集训营应该没有谁会不认识他。
——1号球场的谷吉木辛。
“佐武同学。”谷吉握拳抵住下巴。他在回忆对方的球场号，然而失败了。
不过没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你在几号球场，但应该没有进入过前5号球场。右端同学和其他原2号球场的同学虽然现在是在16号球场，但他们的实力不止于16号球场。而你……”
谷吉露出爽朗而灿烂的笑容，“一直呆在‘不知道几号球场’的滋味不好受吧？”
K.O
佐武说不出话来。
他的肺管子被戳爆了。
“我会向教练申请16号球场和7号球场的团队洗牌战。”右端道。
“原来你是7号球场的。我记得7号球场预约了长达一周的室内网球场。”
谷吉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也和我们比一场吧，我们预约的室内网球场被伏黑小弟弟打坏了，大家正愁没有打球的地方呢。”
悠斗在练习旋转球不小心打坏了1号室内网球场的地面。
由于天气原因，维修团队无法上山，坏的地方只能继续坏着。
本着不浪费原则，目前的1号室内网球场成了悠斗练习旋转球的专用球场，其他人打球需要另找球场。
不同于可以随时发动比赛的“黑外套”2号球场，1号球场的成员除了悠斗都没有“黑外套”，只能到处蹭球场。
佐武看着笑眯眯的谷吉和面无表情的右端，后退了一步。
“我、我先出发了。”
他套上雨衣，一头冲进了暴风雨里。
被遗忘的同伴：……
考虑到单独行动不安全，他追了上去。
屋檐下只剩右端和谷吉两个人。
右端曾和谷吉同球场过一段时间，他知道对方刚才是在帮自己和16号球场的其他人出头，向他表达了感谢：“刚才谢谢你。”
“嗯？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那小子说话太难听了。”
谷吉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折叠雨衣，抖开穿上。
右端记得今天的采购组人员名单里没有谷吉的名字。
“你要外出吗？”
“嗯，小葵喜欢的冻干快吃完了，我去宠物店给她补一点。”
小葵是谷吉养的非洲迷你刺猬的名字。
“我顺路，可以帮你带一包。”右端道。
“不用啦，正好锻炼一下体能。”
谷吉停顿了一下，放慢语速道，“我听说，你和伏黑小弟弟又打了一场。”
右端没有发动比赛的权限，他问悠斗能不能邀请自己比赛，他想和悠斗再比一场。
悠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右端在打到第三局时发现了自己的网球存在的新问题，节约彼此时间，再次认输。
“还是那孩子赢了，他很厉害。”
“我知道。”
谷吉挠了挠脸颊，“其实，我和伏黑小弟弟也打了一场。”
仿佛瞬移般出现在球场任意角落的速度、仿佛黑洞般深不见底的体力、灵活而巧妙地化解所有复杂旋转的技巧、还有那极致的专注力……对方的网球让他找不到一丝破绽。
“被削零了，输得很惨。”
雨势变大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声和雨声。
右端抬手，拍了拍谷吉的肩膀。
谷吉双手插在雨衣兜里，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总觉得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右端，你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再次挑战他的？”
右端想了想：“和他比赛，发现自己的不足，解决问题后，再次找他比赛。”
然后再次发现自己的不足，再回去解决问题，等问题解决后，再找他比赛。
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把他当作对练机吗？”
谷吉摸了摸下巴，“这么一想，伏黑小弟弟简直是完美的。”
也不是对练机……
右端想要纠正谷吉的说法，还没开口，就听见谷吉继续道：“不过伏黑小弟弟真的好厉害啊。”
“岸本、石丸、半田、久岛、小林……我们当中只剩下德川了。”
———
1号室内网球场。
高速旋转的网球落地后弹向后方坑坑洼洼的墙壁。
没有造成新的损伤。
悠斗松了一口气，伸手去球筐里摸球，摸了个空。
要捡球了。
仿佛经历过几场恐怖袭击的地面无法使用捡球器，悠斗蹲下，将球一个个捡起。
他现在已经可以用须藤前辈的球拍打出稳定的旋转球了。
而在换成自己的球拍后，手感会发生变化，需要一点点摸索和不断调整。
悠斗每次都觉得自己离“用自己的球拍打出须藤前辈的旋转球”这一目标很接近了，但当球打出来后，却又是不同的。
有一种在沙漠里看到海市蜃楼的感觉。
咚咚——
悠斗回过神，看向门口，向对方打招呼：“德川前辈。”
“楼上的球场空出来了，要去练会儿球吗？”德川问。
“要！”
悠斗将球拍上的网球倒进球筐，剩下的球可以回来再捡。
……
两小时对练结束，德川照例泡了两杯蛋白质营养粉。
“谢谢前辈。”
悠斗接过自己的那杯，咕嘟咕嘟一鼓作气地喝完。
今天的蛋白质粉是香草味的。
悠斗放下水杯，看向同样在喝蛋白质粉的德川。
说起来，1号球场的前辈里，只有德川前辈还没有和他打过比赛。
“德川前辈，可以和我打场比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