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区第三天。
柯媛看着女孩子们在溶洞里三三两两吃着早饭,她们领完自己的份，找到适合的位置，低头吃起来。岩洞通向不知名的洞口,她们并不敢深入。
柯媛也饿了。她忍耐着。
昨天小雀斑给了她一个鸡蛋,晚上小雀斑跟她出现别扭，她并不认为小雀斑今早还会分给她早餐。她巡视了一眼,没有见到小雀斑。
柯媛洗漱完毕，坐在岩洞石上，检查了一下San值监测器。
San值又跌了一分。San值因体力而下降。
她手指调出Fire、NEO成员的视讯,全部没有响应,不知是溶洞干扰还是信号屏蔽器的感染。
一瓶牛奶递到她跟前。
柯媛抬头，依旧是小雀斑，对方手里递着牛奶,眼眸垂着，她另一只手也拿着一瓶牛奶。
“喝吧,我另外找头目要了一瓶。”
能够从醉醺醺的头目男手上要到牛奶？有点本事。
柯媛顿了一秒,她没有拂去小雀斑的好意,将牛奶接了过来,她看了看日期，没过保质期，将吸管戳进去喝了起来。
小雀斑坐到她的旁边，柯媛身体往里面挪了一些，留出点空间分给对方。
小雀斑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有一点满足，她细细的手指捧着牛奶,“我以为你不会喝呢？”
柯媛：“为什么？”
小雀斑肩膀不动,脖子又微微垂下来,她细白的脖子上留着一些柔弱的发丝，声音也低了下去，“你看到了那一幕了吧？”
柯媛垂眸，吸着牛奶。
过了一会，小雀斑喃喃开口。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带我脱离D区，我见过不少人，愿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帮这个忙，从语气我就能感受出来，这也算D区的生存特性吧。”
“我本就不是D区的人，我妈妈是C区的，她为了爱情嫁到D区，结果什么也没了。”
小雀斑语气难过。
柯媛安静地看着对方。
小雀斑手指戳着牛奶蜷在柯媛身边，细薄的刘海透出一丝伤感，“什么信仰异种，我是人，我不想信异种，我想回我妈妈所在的C区，我只有十几岁。”
“你告诉我，我的想法难道错了吗？”
她的双肩低了下去，手背覆在脸上。
即使跟对方不熟，但是柯媛这个人仍然让她想要靠近，对方低淡的神情，低调的行为举止，潜意识告诉她靠近对方不会被伤害。
小雀斑没打算听到对方的回答，这种问题不好回答，最好的办法是搪塞过去。
“如果大环境公平稳定，法典法规适用，那个体对规则的破坏会损害公众利益，破坏社会秩序，如果大环境已经不能维稳，社会混乱，是否遵循旧的制度，是否出现新的政权就有待商榷，个体可以选择有利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但是相应的，当个体开始采取行动时，它也开始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小雀斑怔了怔，没想到会听到柯媛这番回答，她呆了呆，消化了一下，缓了缓问了一句。
“那我有天离开D区了，你会告发我吗？”
“如果所在区域法令有这个要求，就会配合，如果没有要求，就不需要配合。”
小雀斑听了，嘴唇抿了抿，偷笑了一下，“你们A区没有这个要求。”
柯媛：“你怎么知道我是A区。”
小雀斑轻快地像只小鸟，她狡黠一笑，轻手轻脚帮柯媛整理整齐，“我就是知道，我小鸟，无所不能。”
女孩子们早饭吃完，D区地下城的早饭没什么吃的，她们骨架突出，长得十分消瘦，小雀斑又不见了，对方是D区的活跃分子，哪里的情报她都知道。
高级脸的视线在柯媛的脸上顿了顿。
柯媛抬起眼，她肩膀很直，预感高级脸有话要对她说，虽然小雀斑告诉她，说跟高级脸只是同一批次进来的，但柯媛有自己的分析：这两人应该知根知底。
对方眼皮往下垂，眼皮有一点不经意的弧度，对方抽了口烟，最终弹了弹烟灰，没再看柯媛一眼。
旁边红色卷发女透露了一句。
红色卷发女跟小雀斑争过一次地位。
“她该不会告诉你她有个C区出身的妈妈吧，又抬高自己，嘴里没一句真话，海，”她朝柯媛努努嘴，示意那是高级脸的名字，“她妈妈才是货真价实的C区。”
柯媛望向高级脸的方向。对方神情无动于衷。
小雀斑真名叫小鸟，高级脸真名是海。
小雀斑中午回来了，她欢快地牵过柯媛，兴冲冲地指给她看，“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来了！”
修理工具，螺丝，起子，芯片，电池。
小雀斑：“你的通讯装备不是浸水了么？试试，你早点出去，我也为你开心。”
柯媛看了看小雀斑的眼睛：“好。”
下午，女孩子们无所事事。
柯媛从破损的防护服上卸下通讯设备，拧开后壳，一股泛着海腥味的海水留下来，小雀斑蹲在在旁边跟她大眼瞪小眼，双腿像小鸟腿。水从她眼前流过的时候，她人都傻了，“这还能修吗？”
柯媛不看她，手用起子拧下螺丝钉，工具在她手上应用得得心应手，她换了一件灰色工装背心，灰色工装裤，头发盘了起来，只有一缕不听话地晃在脸颊前。
“我组枪第一名。”
小雀斑小嘴张大，双手捧着脸，小脸崇拜。
“A区好玩吗？”小雀斑一边陪着柯媛，一边聊天。
“还行，科研做得多，玩的地方少。”
“我以后有可能来A区吗？不过，C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吧。”
“……想，就有可能，只不过概率不大。”
“柯媛。”
“嗯？”
“你真是又理性又幽默。”
柯媛停下手，两人面前的岩石面上摆放着卸下来的部位、零件，全部整整齐齐，小雀斑一脸的“哇塞”，她头一次看到这种工科的东西。
“接下来，是不是再组装起来，就通了？”
“理论上是，但我不会。”
“……”
一旁的高级脸突然对她们比了一个嘘的手指，她的视线望向甬道的一方，示意她们跟着她往里走一边细听。
柯媛、小雀斑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
溶洞的甬道黑洞洞的，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三人胳膊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从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更凉得惊人。
地面上伸出许多突起的怪石，小雀斑差点绊到一次，她朝前栽去，被柯媛和海同时拉了一把。小雀斑伸出细手的胳膊，挽向她们：“谢谢，你们都是好人，”
这里甬道很多，像迷宫，女孩子们不敢乱走，她们身上有还贷合同，进来第一天小头目跟她们说，甬道里面可能有迷路的海域异种，想跑进去的话后果自负。
高级脸忽然擦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她手里一束火光亮起，是一个打火机。
柯媛想到她是抽烟的。有打火机合理。
火光隐隐照在石壁上，柯媛计算过她们差不多往前走了700米，“你们听，”高级脸眼神无神，但是语气冷缓，“这是不是异种歌声的方向，我在这听了两年多，断定是从这个甬道传过来的。”
小雀斑：“你背着我找甬道？我一直不知道。”
高级脸：“你背着我的事情难道还少？”
石缝隙、石窟窿中隐隐传来人嘶哑的呼喊声，撕心裂肺。
柯媛将耳朵贴近冰凉的甬道，这里甬道似乎被海潮泡过很久，后来地壳板块再一次运动整个溶洞才从海里升起。
空气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是这个方向。”
高级脸视线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落在一个标记上，那是一个用石头磨白的符号，“上次我一个人最远走到了这，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柯媛往评估了一下再往前的安全系数。
“目前甬道安全，没有可疑物种，可以再适当往前看看，”柯媛掏出匕首，反手比在前面，“变换一下队形，我走队前，海在最后，小雀斑，你到中间来，一有风吹草动，以安全为第一要素，明白吗？”
小雀斑、高级脸：“明白！”“明白。”
三人又经历一段漫长漆黑的路程，好几次一行人手臂被横出来的锋利石头擦破了皮。
小雀斑身体太冷了，她搓了搓手，“好冷啊。”她感觉身体像被海水浸泡。
前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一条游丝细缝，渐渐能够听清几个字：“不要杀我。”
D区套房内。
文涅夫、子爵瞥见Fire每隔十几秒就会看向San值监测表，视线几乎粘在小红点上。文涅夫、子爵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酒店阳台上汇合。
这里的空气质量奇差，神奇的是，往外能看到真实的、野生的、泛着腥味的海面。
远处海域里有沉沉浮浮的异种生物，黑色的巨影浮在海中，诡谲、恐慌，但是看久了，又似乎会认同它们的强大。
毕竟，它们真的强大。
文涅夫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肯定被D区暗示久了。”
子爵：“有可能，群体意识会削弱个体意识，人的精神力会受到影响。”
两人转了个方向，子爵想将手撑在栏杆上，栏杆侧面和底部结了盐颗粒，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后背不再靠在上面。
“Fire San值混乱，是徒手杀死异种那次，但外界不知道的是，当时在场的核心区联盟自卫队，看到场面后呕吐不止，San值狂降。”
“我真怕她有比异种更令Fire San值崩溃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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