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离离>第86章

  菓芙又弯曲身子,附在落酒卮身边,用手指在他光滑的脸颊上滑过,舔舔嘴唇,说:“早知道你就是一捧雪,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

  ‘一捧雪?谁是一捧雪?’

  落酒卮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被封住了口舌,思绪确实十分清醒。

  门外淅淅索索传来零落的脚步声,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大约是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方英。

  他在心中眉头紧锁,心叫不好!好死不死偏偏落在对方手里。一直以来对方都藏头露尾,甚至根本没有和对方正面打过交道,便是对方英的猜测,也是根据日常的推理判断而得。

  简单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证据支撑!

  此时阅微不在,文狸不在,赤豹也不在,他又动弹不得,面对这几人,恐怕凶多吉少。

  他在内心哀叹:娘子,便是我不在了,你好好将我忘却,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方英与两人进来了。

  菓芙见礼道:“大人!”

  那位俊美又雌雄难辨的男子扫了一眼落酒卮,坐在一旁,问:“何如?”

  菓芙连连点头,笑道:“已经按照大人吩咐闭了五感了。”

  少年冷哼一声,大有一副‘雕虫小技焉敢如此’的轻蔑,然后站在男子身旁,也不多加言语。

  ‘?!’

  我并未被封住五感,明明能听到他们说话,菓芙阳奉阴违是为何?还有刚才那声冷哼,虽然清浅,却分明就是洞庭内伤了阅微的少年的声音,同样是那样的高傲而又清亮。

  落酒卮动不了身子,只能在内心紧握双拳,他多么想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

  青年抬抬下巴,说:“去吧!”

  那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随即便是方英靠近的脚步声,落酒卮本能的在心里有些惧怕。

  方英蹲在床前,看着安静沉睡的落酒卮,拿出潇湘竹根,扒下发髻之上的竹叶花簪,心中有些不忍,扭头看向青年。

  “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忍与无可奈何。

  青年冷笑:“事已至此,何须多问?”

  又说:“再说了,本座不仅不需要他的小命,更要让他好好活着,他活的越精彩,他的血效果更好!懂否?”

  方英木讷的点点头,然后拉过落酒卮的手腕,咬牙用竹叶花簪将手腕割开,鲜血顺着手腕的伤口像线一样的流进湘妃竹根。

  落酒卮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他是最怕疼的,打小长大,方英都护着他,从来都舍不得让他受伤,此刻竟然亲自划开他的皮肉取血!

  心中的悲痛胜过了疼的麻木的手腕,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温度都随着血液流出去了。

  湘妃竹根并不大,虽然能装得下整个洞庭泉眼,装血液倒是不需要太多。方英把盖子盖好放在一边,用一方干净的手巾将落酒卮的手腕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

  落酒卮不仅在心中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等着把我养着方便随时取血?

  青年满意的点点头,说:“等打开了潇湘之浦,他就是你的了。不过……”

  他意有所指,玩味的笑道:“他心里可没有你,要不要本座帮帮你?”

  方英严肃的拒绝:“不必!”

  冰弦冷言冷语道:“伪君子,打小就喜欢人也不敢说,见人有喜欢的了又不甘心,做出这些小人姿态来!”

  方英哑口无言:“你……”

  青年挥挥手制止,说:“你任叔就是这德行,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忘心里去。”

  ‘任叔?’

  落酒卮一时语瞠,他们在说什么?

  菓芙适时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我看不如抽了他的情根,顺了方大哥的意?”

  情根?是什么?

  落酒卮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物,但是本能告诉他抽了这玩意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方英瞪了一眼:“菓芙!”

  菓芙委屈的噘嘴嘟囔:“反正他现在人事不省,抽了情根他也没感觉,你心疼个什么劲?”

  “我……”

  “我倒是还没见过活人被抽了情根是什么模样,倒也有趣!”

  冰弦走过来,用手指在落酒卮身上划过去,又说:“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大,总该报答报答我,就当个乐子!”

  ‘?!’

  落酒卮本心完全无法把这个少年和那个温柔周全的任叔放在一起。若他真是任叔,那一直与任叔形影不离的方叔是谁?

  难倒?

  可怕的想法就像是一圈一圈的涟漪,将落酒卮厚重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的摧毁坍塌。

  方英不再言语,好像是在默认他们的作为。

  菓芙得到首肯,站在落酒卮跟前,单手从他的头顶施法,誓要活生生的拉出一条情根来。

  五感之中失去视觉,会将触觉无限增大,落酒卮能清晰的感觉到从头顶开始,有一股外力在拉着自己的血肉,那份外力是这样的大,能贯穿自己的四肢百骸,将遍布全身血肉之间的情根连根拔起。

  那人明明能一口气拔出来,却偏偏不愿让自己解脱。只一点一点的抽取出来,生怕漏掉了一点根须一般。

  疼死啦!

  他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做疼死了,疼的死不如死!

  那是深入骨髓敲骨吸髓一般的疼痛,撕裂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他好想蜷缩起来,或者抓住什么东西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是被封住四肢他甚至连嘶吼都做不到。

  无能为力充斥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深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苦痛之中。

  娘子……你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疼?你看,我帮你疼了,你就不疼了好不好?

  你看,菟丝子不在,文狸赤豹都不在,你就不知道我这么疼了,我不疼,真的不疼,你也不疼了对不对……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阅微。

  菓芙似乎还不解气,她将主根从落酒卮头顶抽出,看着那样粗壮的情根与繁茂的根须,心中没有来的更加不爽。

  枝繁叶茂,你也配?

  于是伸出手刀,将附着在主根上的根须全部斩断,又将已经断裂的根须推回落酒卮的身体。

  她冷冷的俯瞰落酒卮,心道:没有主根的根须在你身体里腐烂,你便好好享受吧!

  然后拿着主根交给了冰弦,冰弦动动手指,将她收下,摇头道:“雌性的嫉妒果真是天下最毒之物了,比起来,你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他调侃的逗弄了身旁俊美的青年。

  青年顺手拉住他的手背摩挲,眼里满是不可言说的情欲。

  落酒卮早就已经痛得濒临休克了,尽管被封住了动作与言语,他也是微微张嘴,口水顺着嘴角流的到处都是,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湿透了枕头。

  娘子,你看,我把你的床弄脏了,你伤好了吗?好了的话记得来打我!

  方英走上前去,将他微微抱在怀里,用方帕为他擦拭了脸颊,柔声细语的说:“没事了,没事了。”

  呵呵,猫哭耗子吗?方英,那个一身正气一心为民的方英到底去哪儿了?你是中了什么妖法邪术?

  屋内四人各怀鬼胎,笑的笑,看戏的看戏,心疼的心疼,只有落酒卮,生不如死。

  ………………………………

  结侣会当时,落酒卮并非无故晕厥,而是情根脱离了封印,自动寻主,又回到了他的身体。

  他躺在房间里,外面已经闹得鸡飞狗跳、沸反盈天了。但是他根本没精神也没心情去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疼醒的。

  他躺在床上,只觉得疼的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不能正常的好好运转了,他好几次拔出腿间的九泉匕,想对准自己的胸口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是若阅微知道自己用他送的匕首自残,肯定会受不了发疯,便有生生压下了这样的冲动,只能被迫蜷缩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的改变姿势,试图缓解这样死去活来的疼痛。

  他甚至不能张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或者响动,以防将外间的人引进来,到时候自己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疼的止不住眼泪,只能想着前几日在山下碰到阅微的光景,想着阅微或许伤好了很多,或许已经没事了……

  想着阅微,似乎身上就没有那么疼了。

  娘子你可真是我的止疼药……

  他惨笑着流泪。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急速生长,越是想着阅微,生长的越快,就要将原本的渠道挤破一般。

  手腕处出现一圈菟丝子,一个声音传达到他的脑中。

  “夫人,您不能再想主人了!”

  落酒卮在心里发问:“为,为何?”

  “您的情根只被拔出了主根,剩下的根须全部在您的体内,还未完全腐烂。此刻主根回到身体,便又要重新扎根生长,您越想着主人,那情根生长的越快。”

  “根须会顺着之前的地方快速发展,挤压本来就狭小的空间。之前残存的根须尚未腐烂消失,此刻新长出来的根须便与之博弈,抢夺空间,这会让您承受不住的!”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拔出情根只是是觉得浑身撕碎一般,此刻却觉得不仅撕碎一般的疼痛,更是浑身充满了酸胀的感,就快要生生将自己涨裂开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根麻花,被扔进滚烫的油锅里,还有一根筷子不住的搅动自己的身子,以免糊锅!沸腾的油将自己贯穿,还要将自己干瘪的身材生生涨开,如同剖开肚子取出一个孩子一样!

  落酒卮根本停止不了想念阅微,尤其是看着青绿色的菟丝子,哪里还由的了自己?

  “小菟,要不你绞着我的脖子把我弄晕过去吧!”

  “…………”

  菟丝子连忙说:“夫人,您想想其他的,其他的……”

  “对,梼杌,梼杌是谁?”

  落酒卮重复道:“梼杌是谁?”

  他又死命的摇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疼的快不行了……”

  一片橙子叶从窗户飞进来,落在落酒卮耳边:“落捕头,还记得我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落酒卮轻声的问:“未,未道兄?”

  “是我,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那片叶子贴在落酒卮的额头,言辞惊讶:“情根附体?”

  “呃,嗯……”

  落酒卮感觉真的要死了,他喘着粗气问:“未道兄,我快疼死了,可有办法……止疼?”

  未南想了想,说:“你别想你男人就没这么疼了。”

  落酒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伸手抓住头上的叶子就摔在地上,怒道:“让你幸灾乐祸!”

  叶子又飘起来,说:“看吧,是不是没这么疼了?”

  落酒卮回过神来,心道:好像是没有刚才那样要将自己撕裂开来的疼了,可是……

  未南见他又面露疼痛之样,连忙飞起来用叶子扇了他一脸,说:“让你别想你男人!”

  那橙子叶子不大,扇起人来力气倒是不小。

  落酒卮的脸被扇的偏到一边,捂着脸,抿抿嘴说:“我,我尽量……”

  未南若是在现场,肯定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他漂浮在空中,问:“疼的好些了?”

  落酒卮艰难的躺回床上,成大字型的看着床幔,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就像把骨头都打碎了,再用浆糊粘好。”

  “…………”

  “你怎么来了?”

  “我问卦时发现梼杌就在此处,便来了。”

  “为耳鼠报仇?”

  “嗯,算是吧。结果没想到发现你也在,你怎么被拔了情根还和梼杌在一起?”

  “哎……一言难尽。”

  落酒卮想起他也曾问卦,不觉身体又钻心的疼,赶忙问:“你也会问卦?”

  “嗯,有幸承蒙天狐指点一二。”

  “咱们俩难兄难弟,桃山一别,没想到在此见面我是这样的狼狈。”

  “……”

  落酒卮疼的脑子反应迟钝,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很多零碎的信息,明明互相有联系,却完全没办法将这些零碎的线索组织在一起。

  他说:“你等我缓一缓,从长计议。我总觉得此中之事千丝万缕,却都不太寻常。”

  “好!我潜伏这些日子,也发现一些东西。此时那……不在,只能靠我们了。”

  意识到对方没有说出口的是谁,落酒卮又疼的连连喘气,他好容易挺过这一潮汹涌的疼痛,眼角含泪的看着床幔。

  “你想他吗?”

  未南顿了顿,说:“不想,没日没夜的忙着,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