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畸形弥合>第110章 又一份病例单

  巫渊愣在了原地。

  他捏着病例单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季君昱”这三个字是他未曾想到的,在一瞬间打乱了他的节奏,一阵心慌瞬间侵袭而来,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看下面的内容。

  他用右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阵刺痛,强行逼迫着自己冷静。他的眼睛朝着下面看去。

  主治医生写着“杜筠”的名字,而年份,是三十年前。

  那时候季君昱还没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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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的案子得以重见真相,背后却被牵出来了更大的幕后黑手。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抓住杀人凶手一事——八年过去,主凶已执行死刑,另外两位帮凶,也均以各种愿意死去,早已经没了人可抓。他们如今需要找到证据,证明闻子晋非法建立杀手组织,以资助孤儿为名义,让那些孤儿成为泽昇的活体犯罪利器。

  箱子里有一部分证据,但并不足以将他一击毙命。

  还有张锵,那个替别人倒下的男人,如今尸首还不知在何方。

  还有三十年前被炸死在地下室的十四条亡魂,正盘旋在越城上方,等着一个迟到三十年的答复。

  季君昱拿着档案,对着罗晏认真地说了句:“谢了。”

  罗晏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档案里记录着那场惨绝人寰的爆炸案,以及最后被作为真凶记录入案的季国平,季君昱的生父。

  季君昱仔细看着档案,其实这一切和许四季父亲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增加了许多可怕的细节,被炸成肉泥的尸体给这间地下室重新粉饰了一遍墙壁。档案里详细记录了每一个时间点里他们如何行动,直到最终,那边的季国平发现了不对劲,试图组织大家撤离,对讲机那边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季君昱拽了过去,逼着他去看着那扇没来的急关上,就已经被炸飞了的门。

  之后再记录的文字,不过是在说,季国平如何从一个烈士,最终成了货真价实的叛徒罢了。

  从头到尾,他没能看见一个线人的名字。那些人的名字被遗忘在了这些事情发生过后,他们成为了看不见的英烈。

  不过有一点让他有些惊讶,当年对人蛇集团负责人,也就是周、闻等人进行抓捕之前,季国平就曾提出过自己人里或许出了奸细这一观点,当时他负责外围作战,老局长就把调查内奸这一任务分派给了他,而后机缘巧合,他成了带队去抓捕的小组组长,在抓捕的前一天晚上,他还递交了一份关于本队队员的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的文书没有附在档案里,但可以猜测应该没有问题,不然季国平也不会草率带领小组进行围捕。

  后来整个小组十五人全军覆没,调查任务仍未停止,季国平宣布死亡之后,接手负责的是唐懿清。也就是说,当初举报季国平的人是唐懿清,最后判定季国平是内奸的这份文书证明,也出自唐懿清的手。

  季君昱有过片刻怀疑唐懿清,这些将季国平钉在耻辱柱上的种种证据,几乎都和唐懿清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或许是季君昱精神敏感,但这些都让他十分不舒服。

  但许四季听闻只是摇头,说道:“唐前辈是很好的人,不会干这些事情的。当年他们出了事,唐前辈带着支援的人马在现场直接哭了出来,他才是最自责的人。去调查队友也是他分派到的任务,最终的结果一定让他也十分难以置信,但是任务不能夹带私人感情,他必须要这样做。”

  许四季叹了口气,她上前抱了抱低着头的季君昱,好像在安慰一般,“我知道你看到这些会很难受,但是前辈已经不在世了,我不想让你这么揣测他。”

  那是挡在她身前拦下刀子的人,是引领着她进入警局成为一名人民警察的大山。

  连罗晏也说,元磊和唐懿清交好,两人当年是同生共死的好战友,元磊识人很清,这么一个让他牵挂的兄弟,不会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季君昱沉默了,他的手轻轻放在档案里的那份调查书上,好像触碰到了当时兵荒马乱的局面。季国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季君昱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驱车去了市局旧址,那里早已经荒废,可他总觉得那里有什么,那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他,一定要去一趟旧址才行。

  那里略显破败,却并不脏乱,门口有位大爷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市局的旧址被改成了一个陵园,十四名烈士的墓碑就立在这里,好像还在守护着这片土地。

  他们的遗体大多都无法辨认,炸成了肉泥和尸块,家属们悲痛欲绝,将相对完整的尸体领走了,那些只能检测出DNA却根本找不到尸体的,只能从市局里把这人的遗物拿走,挑上几件,立了个衣冠冢罢了。越城的公墓管理严格,私自立野坟都是违规的行为,市局干脆将市局旧址改成了一个纪念堂一般的陵园,让他们长眠于此。

  他给大爷打了个招呼,朝着里面走去。

  “你来看他们来?好久都没人来过了,我都以为自己要退休了。”大爷乐呵呵的,冲着他摆摆手。

  季君昱愣了一下,问到:“这边一直都没什么人来吗?”

  大爷点点头,“这里是荒地,又不是人民公园。人死了,在这里立了个碑,没有什么人惦记的——都不用过多久,现在大家就早都忘了。”

  没人能在匆匆流逝的时间里被人永远记住,永恒将不会存在于这里。

  季君昱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很坚定,紧紧朝着里面看去,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会记住的,没人会忘记他们。”

  大爷摇摇头,似乎是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他把视线再次落在了书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

  季君昱原本打算进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得离大爷近了一点,蹲在了大爷旁边,拿出了唠家常的语气问到:“大爷,请问咱们这里之前有没有来过让你有印象的人,比如问了你什么问题,或者在里面很奇怪的?”

  大爷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干脆把自己的老花镜摘了下来。他摇摇头,把肩膀离季君昱远了点,嘟囔了一句:“小伙子,我看你就挺奇怪的。”

  季君昱有点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档案,打算往里面走。

  “哎——”大爷忽然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来查什么案子的?你们警察怎么过几年就要来查一次。”

  “您为什么这么说?”季君昱皱了皱眉头,再次蹲了下来。

  “从这里建成了陵园,我就在这里看门了,之前和我老伴俩人一起,后来我老伴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了,我也看了……快三十年了。”大爷眯了眯眼睛,忽然发觉时间飞快,他从退休开始看门,到了现在,自己已经快迈入九十岁的大门了,“这么些年,除了前几年凑热闹来玩的闲人,就是烈士家属来看望的,再有就是你们警察来调查的,隔七八年来一个,现在都三十年了,你又来了。”

  季君昱发觉有些不对劲,这案子完全尘埃落地之时,不过是案发后两年,之后这案子再没人调查,案发后七八年专案组都解散了,还有谁会以警察的身份来到这里呢?

  除非是和他自己的动机相似的人。

  他灵光一闪,问到:“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哎!还真是!你们真是一伙的啊?”大爷一拍大腿,有点兴奋,可说着说着,这种兴奋逐渐被一种悲哀取代,“当时我老伴心梗,还是他送我们去医院的,到医院没两天我老伴就走了,我记他特别清楚。”

  季君昱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脑子里完全被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侵占,他不仅对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好奇,而且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似乎就是重复那个长发男人。

  他走到了一条老路上去。

  而且这个人,应该不是闻子晋这一方的力量。那个男人好像独立属于他自己,区别于闻子晋和警方这两大阵营,一个人孤独地找寻着季国平和杨园的踪迹。

  他没有过于纠结这些事情,既然一时半会想不到结果,不如先放在心里,走进这座陵园看看。

  陵园不同于室外的公墓,它依托着市局旧址的大体轮廓,建起了一座类似亭台的建筑,将十四座墓碑笼罩在小亭之下。

  墓碑的排列构造很奇怪,十四座墓碑,分明可以排列为上下各七个,整齐对准,可它偏偏是错位着摆放的,第一排和第二排各差了半格距离,让人看着难受。他走进了点,这才明白,这并非注意这样设计,而是最前面的第一个墓碑,被人为移走了。

  墓碑遗留下来的痕迹还在,历经风雨,依然浅浅可以看到一个印子。

  这里原本该有十五座墓碑,按照前八后七的顺序排列,插缝对照,谁也不会挡住谁。只是后来这里缺了第一个,才会显得十分不协调。

  季君昱看着墓碑上那些陌生的名字,他忽然明白缺了谁——季国平。

  叛徒的墓碑被拆了出去,或许单独放在了哪个公墓,或许已经应了民愤被捣毁,至今已不得而知。他走到第一个墓碑的位置,缓缓蹲下,看着地上留下的浅浅印子。

  他的手触摸着地,这里曾经立着一块属于自己父亲的墓碑,“季国平,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我会查清楚的,不过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冬愿。你没想到吧,连你这样的人,也会被人惦记着,还是被冬愿惦记着,要是当年你三番五次把他丢出去,他真的……死了,那你现在就活该这样,活该含冤一辈子。”

  他看着那块地很久,“爸”这个字在他的喉咙里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没能叫出来。

  电话响了,他走得里墓碑远了点,这才接通了。

  “喂,小昱,你确定你今年不是三十岁吧?”许四季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呸,”这问题给季君昱都问傻了,“我二十九生日还在筹备,你别乱给我篡改名字。”

  那边沉默了一会。

  季君昱还以为许四季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接着问到:“你该不会是进传销了吧?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四季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了点不敢置信,“可是你好像有点事了,我查到了三十年前的病例单,你猜是谁的?”

  季君昱心里有了个十分离谱的想法,试探着问了出来:“我的?”

  那边许四季讪讪地笑了,半损半夸道:“你真聪明。”

  巫渊靠在沙发上,注视着许四季挂断电话,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手中都拿着不止一份病例单,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医生,不同的日期,但有一个共同点,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季君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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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更是一种不好的行为,请大家不要学我(尴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