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巴巴地骂了一句后,周晟毅又用力地把周晟然抱住了,还叫了一声“贺珏”。

  周晟然:“……”

  他又被认错了。

  看来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周晟毅抱着他不撒手,断断续续地说着:“贺珏,你有了新人,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贺珏,你没有心,我给你白睡了六年,六年,就算养宠物都养出感情了,你却一点感情都没睡出来。”

  周晟毅似是在强忍着,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话到最后,已然带上了明显的委屈。

  穿过来这么久,周晟然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周晟毅。

  他一时手足无措,想了想,终于从庞大的信息里提取出关键的信息,有些笨拙地用手轻拍着周晟毅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两人的话明显对不上。

  昨天贺珏解释过,他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追周晟毅,看他那认真的模样,对周晟毅的情意应该不是作假的。怎么周晟毅这边给出的消息是贺珏在追求小新人?

  “误会什么?你都主动去接近那个小艺人了!”

  “我听到你公司的人说,你还专门给那个小艺人特别做了一份比例很高的合同,这不就是在追求他吗?!”

  周晟毅又开始闹腾,周晟然正要接着哄,突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娱乐圈新人、最近主动接近、高比例合同。

  这三样东西加一块,周晟毅说的这个小艺人……该不会是他吧?

  “他今天中午还主动邀请那个小艺人一起吃了饭。不过小艺人似乎不领情,进包厢几分钟就出来了。”

  周晟然还在猜测,就听到周晟毅补充了这么一句的话,话里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周晟然:“……”

  好了,不用猜了,那个小艺人,就是他自己。

  想到周晟毅刚刚的狠话,周晟然突然觉得自己的不可言说有些发凉,抬头望着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是打断第三条腿?

  周晟然先前就猜到贺珏这么做会引起误会,没想到这误会直接传到他要追求的人耳中,搞了个大乌龙不说,还差点翻车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贺总也是人才,追人追错方向的人才。

  那边,周晟毅在说完话后,嘴巴就安静了下来。

  周晟然以为他睡过去了,赶紧趁机轻手轻脚地去掰周晟毅抱着他的手。

  结果周晟毅似乎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半睁着眼,突然松开手去扯周晟然的领口和领口,边扯还边说:“贺珏,你个狗男人每次喝醉了都要撕我衣服乱来,这回我就让你尝尝衣服被撕掉的滋味!”

  周晟然:“?!!”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手去阻止周晟毅的动作,同时大声喊道:“哥!是我,你不要撕了!”

  “你还敢反抗?我今晚非把你衣服撕了!”周晟毅有些咬牙切齿,说话的同时手上使的劲越发大。

  周晟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撒酒疯的,他力气又比不过周晟毅,只能苦着一张脸见招拆招。

  在周晟然连喊了几声哥后,周晟毅终于又睁开了眼,他眯着眼,定定地看着周晟然好一会后,他才出声:“是然然啊。”

  似曾相识的一幕。

  周晟然心里一边吐槽着,一边点头:“是我,哥你口渴吗?我去帮你接水。”

  周晟毅醉眼朦胧,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晟然好一会,突然松开了手,轻轻推开了他:“你不是然然。”

  周晟然心头猛地一紧。

  “你不是然然。”周晟毅又重复了一遍,闭了闭眼,“那天早上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在你说要搬家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还吩咐了冠皇的徐严,如果你去了冠皇,他要把关于你在冠皇监控下能观察所有事,包括你吃饭的口味等,事无巨细全都要告诉我。”

  “通过各方面的观察,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然然他喝奶茶只加椰果,那天徐严告诉我,你往奶茶里加了很多辅料。”

  “然然他不会打架,你却动作熟练地能将厉殷制服。”

  “然然他不会乐器,更不会作曲,那天你把曲子给我让我帮你申请著作权的时候,我问了一下相关人士,他说你的曲子作得很好,堪称完美。”

  “然然他唱歌会跑调,但是你唱歌很好听。”

  “你放在房间桌子上的曲子,我帮你喂猫的时候看过,你的字迹然然的字迹根本不一样。”

  “然然的性格和你天差地别。”

  “你和他,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周晟毅的声音很冷静,听起来就不像是醉酒的人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了周晟然心里,将他刻意忽略掉的事实摆在眼前。

  是啊,他的确是一个强盗,哪怕不是自愿的,但是他确实占了别人的身子,抢了别人的人生和家人。

  他无可辩解。

  不知道为什么,周晟然鼻子有些发酸,他眼帘微垂,喉咙发紧:“对不起。”

  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晟毅却没再吭声,闭着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规律,似乎是闹够了累了,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道歉。

  之后周晟毅没再闹腾出什么动静,整个房间彻底安静了一下。

  躺在床铺另一侧的周晟然却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周晟毅醒了。

  听到动静,周晟然半睁开眼,就和周晟毅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周晟毅坐了起来,抬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似乎因为宿醉有些头痛,眉头紧锁:“我怎么会在这?”

  这是把昨晚上的事都忘了吗?

  周晟然悄然松了口气,如果周晟毅还记得昨晚的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周晟毅。

  周晟然:“我昨晚去吃火锅,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喝得酩酊大醉的你,就把你带了回来。”

  周晟毅对这事似乎没有印象,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才“哦”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眼周晟然,有些困惑:“我昨晚,没乱说什么话吧?”

  周晟然眸光微闪:“没有。”

  周晟毅:“哦——”

  周晟然:“对了,昨天中午,贺总又找我谈了合同的事。”

  通过昨天发生的事,他大概确定了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周晟毅和贺珏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明显,他们是两情相悦。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多管一下闲事吧。

  两情相悦很难得,如果因为一些误会而彼此错过,实在是可惜。

  希望他的提醒,能推动两个有情人在一起。

  果然,一听到贺珏,周晟毅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昨天中午找你谈合同,给出的比例是多少?”

  “我百分之九十,公司百分之十的分成。”周晟然话音刚落,就注意到周晟毅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他赶紧把话说完,“我一开始以为他想潜规则我,没想到他说……”

  “他说了什么。”周晟毅神色阴晴不定,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咬牙切齿。

  看得出来,他有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晟然神色古怪:“他说,他想通过帮我让你高兴。”

  “他想追你。”

  得到回答,周晟毅的表情有些呆滞,过了一会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周晟然:“当然是真的,我骗你难道会有什么好处吗?”

  周晟毅坐着想了会,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他微皱的眉头松开,动作迅速地起身,动作熟练地找到备用的洗漱用品进了浴间。

  很快,周晟毅就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他先是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走到床边,揉了一把周晟然的头发:“我帮你叫了早餐,等会记得吃。”

  周晟然耷拉着眼皮,抿了抿嘴唇:“嗯。”

  “你这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周晟毅终于发现了端倪,“是不是我昨晚闹腾打扰到你了?”

  周晟然躺在床上,闭着眼微微摇摇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失眠了。”

  “你这小子怎么又失眠。”周晟毅皱了皱眉,啧了一声,“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得了。”

  “我不去。”周晟然困得要死,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你现在才是在打扰我补觉。”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记得吃了早饭再睡。”周晟毅见状,交代完后,动作利落地出了房间,出去的时候还帮忙带上了门。

  周晟然看着周晟毅离去,隔了好一会,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叹了口气,有些不解地低声说:“明明早就已经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了,为什么表面上还要装作不知道、要对我这么好呢。”

  *

  时间转眼就到了过年。

  除夕当天,周晟毅开车过来,把周晟然接回了周家老宅。

  老宅张灯结彩,挂上了过年的装饰,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周家人数不少,年夜饭的时候坐了一大桌子,很热闹。

  周晟然坐在首座附近,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

  大概是几天前周晟毅的那番话的缘故,他明明坐在热闹中,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将他和周围的人群分隔开。

  他融不进这份热闹里。

  这些人终究不是他的亲人。

  他就好像一个带着引线的气球一样,悬浮在半空中,被引线牵着,往上飞不了,往下却又沉不下来,没有踏实感。

  一开始周父周母还有些疑惑周晟然的异常,最后还是周晟毅出面圆了过去。

  吃完饭,其他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说笑,等十二点,周晟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手机突然震了震。

  周晟然拿起手机,发现是简霁淮发过来的语音。

  “小然新年快乐。”

  周晟然这几天和简霁淮都是微信联系,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浮躁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就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遇到了露出在水面、可以依靠的石头。

  周晟然也用语音回复过去,然后重复地听了几遍语音,心想,他大概是离不开简霁淮了。

  “叩叩。”周晟然听到敲门声响起,随即房间门被打开。

  周晟毅的声音响起:“然然,你现在还难受吗?难受的话我叫金叔叔过来给你看看。”

  周晟毅口中的“金叔叔”是周家的家庭医生。

  “不用了。”周晟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晟毅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把房间门给锁上,转过身直视周晟毅的眼睛,语气严肃认真,“我有事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