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太直白。
不太好。
安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宿清打开手机,对着顾缘发送信息。
第一条:“你怎么这样说别人。”
第二条:“你···干得好啊!”
第三条:“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刚刚那一刻,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跟那条狗一样,被打出满身的血窟窿。”
宿清连着发了十几条感叹号消息,长短不一,情感强烈。
第四条消息:我们现在逃的话,他们会不会怀疑?
然后像那条狗一样,万枪穿心。
宿清不忍心看那条狗。
尸体都变成一滩马赛克,快赶上他的脸了。
即使内心有再多波动,面上看上去依旧不改脸色,宿清放下手机,完全看不出半点异常来。
淡定对顾缘道:“好吃吗?”
顾缘摇头:“不好吃。”
一个人吃,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宿清看着那小绿山一样的香菜,十分赞同,并深以为然。
安提走后,一个叫做安奈的小男生坐了过来,粉红色眼影,红色嘴唇,走路垫着脚尖走,说话捏三分嗓子。
他态度非常热情:“你好,老板让我和你们对接一下。首先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公司概况,我们公司位于未管辖区域三区,是五个区里面唯二两个确认安全,并且有大量人类活动的区域。我们公司的地域优势有····”
这尖嗓音听着头疼。
宿清问:“你们平常,就猎杀呓语者吗?”
惊吓过后,他开始刺探敌情。
安奈摇头:“偶尔我们也会有点小活动。”
说到这里,安奈指着外面,说:“你们很幸运,一来就能碰上活动,你看。”
这旅馆中间有很大一块空地,也是木地板。大概有半个教室那么大,宿清现在知道,这块空地的用处了。
几个人从旅馆外走过来,手上,拽着几个套着麻袋的人,在宿清身边经过,把麻袋下的人甩到空地上。沉闷撞击声回荡。
麻袋里的人呜咽着挣扎,但手脚都被束缚住。
宿清放在凳子上的手,指尖微缩。
广播里传来人声。
“上个月,我们一共剿灭了两千零四十二名呓语者,对人类的和平做出了巨大贡献。”
好多人。
按这个杀法,再杀上几年,全体人类就该灭亡了。
广播:“为了犒劳一下大家,我们特意举办了这次团建。这是我们在某次行动中抓获的呓语者,如果有人想要杀他们的话,自己到空地上去。”
好不容易在刚刚战争中存活下来的桌子,被掀翻,被打得四分五裂。
宿清身边,有的人手脚并用越过桌子,有的人缓步走向空地,有的人吹着枪上的白气,嘴唇几乎贴着枪口。
四周,只有宿清这里,还是片干净地。
过去的人太多了,黒泱泱连成一片,大约三十几个。
宿清只能看见涌动的黑色人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携带着强烈的画面感,刺激着人类的感官。
偶尔,还有带着血肉块飞溅出来,砸到宿清的脚边。
宿清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
他低头一看——在肉块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瓶盖在旋转。
它边缘泛白,瓶盖底部,是再来一瓶的字样。
看了几眼,宿清没捡起来。那个瓶盖太眼熟,眼熟到,他有些反胃,突然有点想吐。
他对顾缘说,“我去趟厕所。”
这里的空气太浑浊了。
安奈诶了声:“你不留在这多看看吗?”
“这样的活动可不常见。”
“多有意思啊。”
宿清的脚步越走越快。
——
旅馆厕所。
地面和墙壁都用竹子铺成,还挂了好大一副字,“静心养气。”很有氛围感。
宿清正洗手,旁边洗手池的水龙头,也打开了。
里面是热水,正冒着白气。
安奈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每一根发丝:“怎么,不习惯血/腥?”
哪个人能习惯?
厕所的镜子热水蒙上一层雾。
安奈侧头看他,手里拿着口红,口红尾部在唇角拖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他笑意盈盈:“在这个时期,怎么还有人不习惯这些呢?”
宿清洗完手,擦干。他两只手交叠,骨指分明,青筋在皮肤上交缠。手上仍有湿漉漉的水汽。
他不带表情:“你见的太少了。”
安奈手摸着下巴,歪头:“你难道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谁吗?”
宿清:“不知道。”
顾缘能是谁,平平无奇倒数第一而已。
安奈:“你应该知道吧,宿清,你身边的那个人,可是宿清的好朋友哦。”
宿清心情不太美妙:“哦,所以?”
安奈:“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去向张三,打听宿清的消息,我就给你钱。”
“宿清是个很重要的人,组织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在他的手上。”
宿清没直接答应下来。他看着安奈,脸上的肌肉都拉下来,许久后。
他说:“你牙齿上有口红。”
还配上了一个假笑。
然后转身就离开厕所。
留安奈在后面尖叫:“啊啊啊啊我的形象!”
——
安奈最后还是优雅地回来了,就是看宿清的眼神有点微妙的变化。
空地已经被清扫干净,整间屋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和味道。
安奈又来没话找话,跟他们聊天。
“我以前没在这片区域看过你们,你们是管辖区来的?怎么想着来这边玩了?”
宿清:“。”不太想说话。
安奈也不尴尬,他看到了宿清口袋里的传单,略带惊奇问:“你们要去参加黑市二周年的选秀,你们还会唱歌跳舞,来一段?”
宿清:。
什么东西。
杀个人就过年了?现在已经快进到cue才艺表演了?他的辈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都能被其他人要求表演才艺了?
在受惊后,宿清满腹的吐槽。
抿抿嘴,他推脱:“没有,我们表演别的。”
安奈呦了声:“你们还有其他什么节目,给大伙表演一个,助助兴?”
宿清能感觉到,顿时有很多目光转向自己。
如芒在背。
?
什么才艺,他没有。
曾经他也会钢琴,但学了几个月就放弃了。
那个老师放弃了。
一分钟后,顾缘没有动作。宿清知道,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可以展示的才艺。
宿清深吸了口气,道:“朗诵。”
安奈故意为难:“二周年还会有这种节目吗?来一段?”
他好执着。
宿清拿出手机,敷衍且没有感情地念。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念到一半,宿清脑袋上那道伤痕又有点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疼痛慢慢扩大。
当他念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这种疼痛到达了某种顶峰。
宿清没管,口张开,继续:“····足下的土地。”
嘴角的运动带动了头部的运动,刚刚愈合的伤口承受力到达了极限,在短暂的拉扯与依依不舍的交互后,他的头,终于——
裂开了。
一道血流往上冲,冲出了一个美丽的血花。
喷了安奈满脸血,直接把他雪白的肤色喷成了血红色。
宿清第一时间有点懵。
他没有动作。
……
安奈拿出一张纸,咬牙切齿道:“你的才艺,确实还挺炸裂的啊。”
哦,他好像很不开心。
宿清看他,突然肌肉往外拉,双唇牵引着向上——一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这一笑,牵动了全身。
脸部的巨大动作,带动颈部肌肉和头皮肌肉快速运动,在几方肌肉的快速拉扯下,那道裂开开的很大,血液也留的更快。
那一瞬间,他头顶上的血液,顿时跟水管炸开一样,往外止不住地溅!
直接把安奈淋的狗血淋头。
不过宿清和狗还是有点区别的。
宿清脸上肌肉秒往下拉,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脑袋。
反正他不疼,他血多,随便弄。
安奈:……
安奈:!
第二天。
宿清打开窗帘,今天万里无云,光线充足。
顾缘收拾着行李。
昨天宿清和他说,住完酒店,明天一早就跑路。
宿清让他把衣服放下。
顾缘:“?”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跑路的吗?
宿清非常认真:“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顾缘抱着几件衣服,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在床上,听。
宿清:“你已经被发现真实身份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宿清解释了一遍昨天在厕所发生的事情。
他继续:“他们也许在怀疑我,但——富贵险中求,我干完这一票就跑路,然后一起去旅游,怎么样?”
顾缘:“干完什么?”
宿清严肃说:“我要去接那个杀我自己的任务。”
顾缘看他两秒,缓缓道:“你找了替身?”
宿清:“不是。”
顾缘:“那你怎么杀你自己。”
宿清:“我不杀自己,我只给他们提供信息。”
顾缘了然,“你打算·····”
“对,”宿清拉开窗,金色阳光落在他的脚边,他神情肃穆,说,“我要,赚钱!!”
一晚上的时间,能够让一个人写完十八本作业,创造一个奇迹。
也能够让一个从来没有出过社会,遭受过毒打的高中生想清楚一件事——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糟糕的。
病灶扎根在每个角落,腐烂的肉遍布了这片土地。没有人能将土地连根拔起。
他必须接受这个世界。
接受这混乱病变的一切。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为什么还要走呢,为什么不停下来,狠狠地薅安眠会的羊毛呢?!
他要凭自己的本事,赚安眠会的钱!
顾缘明白了,说:“我跟着你吧。”
宿清:“我有特殊能力,他们发现不了我,但你呆在这里很危险,你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就要帮他收衣服。
顾缘侧过身,旁若无人继续叠衣服,把刚刚拿出来的衣服放进衣柜里,一件一件,堆好。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了。”
这些天,他们玩过的命,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