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觉感受到了同类的能量。
呓语者的能量。
眼前的三个人释放异能的那一刻,疯狂的能量与污染在狭仄的空间里蔓延。
眼前的三个人,仅看外表和语言功能,跟常人无异,是能保持清醒的呓语者,那有很大概率是呓语会的人。
那为什么会来攻击自己。
三个人速度很快,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化成几道颜色不同的残影,从四面八方攻击过来。
朝天觉向左向右闪身,只躲过了两道攻击,抬眸,第三道攻击就隐藏在前两道攻击之下,向自己的面门袭来。
“哐当——”
来不及躲开,能量便与朝天觉的额前皮肤碰撞,碰撞之下,甚至擦出几道火花。
朝天觉额前,几缕头发也跟着飘然而下。
在侧身躲过一次能量攻击后,朝天觉皱眉,也释放出了呓语者独有的暴虐能量。
他想要确定眼前这几个人的真实目的。是杀错了人,还是,特意来杀他的?
几种不同的能量在空中交织,融合。
三个人后撤几步缓解刚刚的冲力,察觉到空气中凭空多出的能量后,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几个人眼底有一瞬的疑虑划过。
呓语者的能量怎么会在“宿清”的身上出现?难道“宿清”并不是真正的“宿清”,难道是他们的信息出了问题,难道是他们认错了人?
但很快,这缕疑惑就被他们压在心中,变成了另一种,更为深沉的感慨。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要不是老大提供嘱咐他们过,他们估计早就被骗过去,然后傻傻地把眼前的人认作同事了。
老大说过。
“此人心思阴沉,城府极深,不要相信他嘴里的任何话。”
三个人心思百转。
不愧是能让行一那双胞胎认栽的人物,面对他们三个围攻仍旧不动如山的魄力,甚至还能够用计谋来混淆视听的这份谋略——那两个人输得不冤。
只可惜,他们三个都异常坚定。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衣服是怎么拥有呓语者能量的。只有三种可能性,利用封印物制造释放,用异能混淆视听,投了别的呓语者的能量偷偷释放出来。
三个人逐渐靠近,交换着眼神,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三种方法,无论哪一种,都并不简单。能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临时想出这样的办法……这样的头脑,他们着实佩服。
可眼前的“宿清”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三人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组织传递给他们的信息。那是已经刻进DNA里的信息。
“黑色风衣,脸色阴沉。”
他们三个,绝不会对这个人的诡计给迷惑住。
几双手牵在一起,能量涌动的速度成几倍速地加快。
朝天觉抬眼。他不认识这几个人,却认得出这个招式。是第三组的人。
当能量与污染按照某些特殊的规律与未知运行,就能产生各种奇特的效果。
这个阵法能够朝被施法人体内注入海量污染,以达到逼疯敌人的效果。
朝天觉体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污染又再一次面临崩溃的危险。呓语者,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不压制污染,随时处于失去理智和清醒的边缘。比起人类,这群人更像变异种。
站在最中央,朝天觉强撑着不多地理智,问:“你们分部的人?”
几个人没回答。
朝天觉又问:“宿清让你们来攻击我的?”
还是没人回答。
能量在四周开始涌动。各类书本开始自动翻页,破碎,纸张被无形的能量撕成碎片并开始以某些漩涡状地方式运作,能量浓度愈演愈烈,巨大的碎屑,书籍,在旋转中,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转瞬便轻而易举地消失。
几个人的身影在瞬间模糊。
朝天觉没再说话。他试图用自己高等级的能量去击溃无形的屏障,可就像涌入棉花一样,所有的能量都变成了泡沫。
他嘴唇动了动,站在最中央,皮肤又开始发痒,耳边传来皮肉生生撕裂的声音。——三角形的倒刺又张了出来。
意识就如同海浪中露出尖端的岛屿,转眼便被彻底淹没。
他脱力坐回椅子,趴在课桌上,趴在那一张张崭新的卷子上,眼神逐渐空洞。
四处静默。风吹过,惊起靠窗的树叶。
墙壁上,外壳破碎,就留下两根指针的时钟还在缓慢转着,嘀嗒嘀嗒地,宛若昭告着某些罪证。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最明显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片刻停顿后,惊呼声落下。
“怎么——变成这样了?”
宿清站在门口,看里面的场景。
明明自己才走不久。
教室里的书桌横七竖八,破碎的纸张撒了一地。到处都是残渣。
宿清避开地板上残损的桌子残骸,到达自己的位置,又望见墙壁上大片大片的白色脱落,露出里面的黑色墙体与网膜,在空气中瑟缩着发抖。一看就很豆腐渣工程。
本就破旧的钟表更是连看都看不得,外面的玻璃罩子全部不翼而飞,只留下边缘处几道不规则玻璃碎渣。即便没了外壳,时针分针还在努力运行着。
就像刚刚进行了场世界大战一样。
他小心地走过去,看趴在桌子上的朝天觉。
又看了一眼恶意值面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面板上面,又多出了三个人的名字。
小红,小绿,小蓝,这几个名字相互跳动闪烁着。他们还在不断地给自己提供恶意值。
每个数值都触目惊心。
+100
+150
+300
可宿清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
朝天觉还躺在桌子上,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伸出手过去询问。
他出手制止:“朝同学,你——”
他被无形的力气给重开。
漫天的尖刺从他身上长出来,每一个都有那么高,那么圆润且尖锐。朝天觉的脸上出现了裂痕,身边污染浓得化为实质,黑色的粘稠液体在地上蠕动,吐着泡泡,仿佛具有生命力一样地呼吸着。
宿清退后,嘴唇动动,没说出来话。
腥臭的气息满开,衣服发出撕开的声音,撕拉几声,尖刺就已经张了出来,将衣服刺了个对穿。
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逐渐脱离人的形态。骨骼变大,皮肤被骨头撑得肿胀起来,肤色转化为更深沉的墨绿色,褶皱浮起,五官也扭曲起来。
眼前的朝天觉,或者更应该称之为怪物。正以一种匍匐前进的方式,向宿清奔来。
期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所有的桌子都在他的尖刺碾压之下,成为了一块块破旧的木板,可怜兮兮地跟撕成碎片的习题册放在一起。
宿清:“……”
这在这个世界上,由于无孔不入的污染和各种各样的意外,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普通人,也很容易变异。
他之前不太敢告诉朝天觉被针对,也有这样的考虑。
朝天觉这人,看起来抗压能力就不行,要是万一宿清一说,后者就变异了怎么办。出于各种考究,宿清决定偷梁换柱。
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朝同学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宿清不太明白,究竟是哪一片雪花出了问题,哪一个环节他没注意到,才会导致如今的大雪崩塌,满地残垣的悲惨场景。
变异种距离宿清只剩几米。那独属的腥臭气息在鼻尖铺开,两年前,宿清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并非恐惧,而是某些更为深沉的恐慌。
是见证别的事物死亡,走向毁灭的恐慌。
变异种跟宿清靠得更近。
宿清能看见,尖刺旁边凸起的粒子,皮肤上下起伏的幅度,以及变异种的眼神。十分空洞的眼神。
宿清没动,两年的经历并没有将宿清变成一个训练有素,能够处理所有危机的战士。人是很难被环境轻易改变的。
那一刻,宿清站在原地。
他的第一反应是。
——糟糕,他的同桌不做人了。
就在宿清怔然的时候,一双手从宿清的左肩膀上方伸了过来。
那双手,白净,修长。和墨绿色的变异种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没有用多大力气,那双手只是轻轻往前一推,原本来势汹汹的变异种立刻向后飞去。
宿清的耳边掀起一阵风。
“碰!”
墙壁再次出现一个明显的凹痕,蜘蛛网似的裂纹散开,墙皮脱落一半。
宿清看向那双手的主人。出乎意料的,还算是个熟人。
“……顾缘。”
顾缘收起手,他表情很淡,无端让宿清联想到月色朦胧里冷清的寒江。
很有距离感。
顾缘看着他,声音也像被笼在烟雾里那样,说:“宿清。”
“我也没有觉醒。”
宿清不明白顾缘为什么对他说这句话,可那一刻,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了。如果非要用言语来说的话,那应该是某种极为特殊的羁绊。
宿清:“……”他应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恭喜吧,只好想想说,“那你很厉害。”
刚刚见证完一个同学的变异,他心情虽然不能算太糟糕,但也实在称不上好。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浑然天成的夸赞话。
宿清觉得顾缘又笑了一下。他忍不住看这人究竟在笑些什么。
即使一直在一个班,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顾缘。其实顾缘长得并不凌冽,他的脸型流畅,眼尾偏圆,往下拖出一道并不长的弧线来。这样的人,应该是温和的。
只是,虽然顾缘不像朝天觉那样阴沉,但仍未亲切到哪里去。
在宿清不多的印象里,顾缘很少笑,他没有微笑的习惯。
就在宿清还在想着的时候,顾缘向前走一步。避开满地的狼藉,走到宿清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宿清:?
他也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跟自己全新的同桌对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顾缘说:“他是假的。”
“我才是你的同桌。”
宿清张口,有很多话想问,可下一秒,就被尖叫声打断了。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
“星空在上,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教室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谁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我的作业,我今天要交的作业怎么被撕毁了,呜呜呜哈哈哈哈!”
世界变得很吵闹。
宿清没说话了。他坐在自己完整的书桌上,拿出一本数学书开始复习。
顾缘看见那本书,对他说:“要月考了。”
月考在总体学分的占比很大。特别对于宿清这种,平时实训课没资格上,各项活动也不积极参与的人来说。月考占比几乎是百分百。
顾缘说:“你想去秋游吗?”
宿清觉得能问出这话的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他说:“不想。”
“秋游”是戏称。学校每年都要按照比例,把学分靠后的普通学生,被拉去污染区里。说得好听点,叫锻炼学生,说得难听点,就是让学生们去送死。
管理局颁布一系列条例限制觉醒者的行动,可憋得太久总会有反噬的时候。于是就有群脑子有坑的人,想出了这个办法。
各地区按比例,牺牲少量普通人,给觉醒者杀,以此来换取长期和平。
“秋游”,倒不如说是“秋后问斩”更贴切些。
南城一中,每年就要把倒数前十的学生拉过去。当然,如果有人自愿报名,南城一中也不会拒绝。
顾缘继续问:“如果这次秋游,会死很多人呢?”
宿清:“……哪次没死很多人。”他又不是什么救世主,能救所有人。
他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更别说什么拯救世界了。他不是那样勇敢聪明的人。
顾缘拿起一支钢笔,开始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着字。
鼻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克制而沉闷,瞬间便被吞没在其他同学的惊声尖叫与狂欢声中。
顾缘:“死的不仅仅是污染区里的人。”
“周围几百公里的人口密集区域,都会受到波及。五位数的人,在痛苦中水深火热,挣扎求生。”
“这样的话,你去吗?”
宿清没问顾缘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也没问顾缘为什么告诉自己,只是晃了晃笔尾,问:“……我去了,就能救下他们吗?”
顾缘沉默后:“不。”
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没有确定的事。
宿清没立刻回答他,只是侧过头去,不看他,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不去。”过了会,宿清回答。
他想,顾缘该去找别人的,找谁都好,总之不该来找他。他大概只会把一件事情变得更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小剧场,放在这里。
跟正文没太大关系,也没什么逻辑。
1.
看见朝天觉脸裂开的一瞬间
宿清想,他怎么裂开了?!
这时候他看见桌上的题目。
宿清又想,他不会是做题目做到裂开的吧?!
然后朝天觉变异。
宿清:·····好家伙,写题写到直接变成奇行种。
#论写题对高中生的毒害究竟有多大。
#上帝在创造高中生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理智和亿点点疯狂。
#请大家爱惜高中生,毕竟高中生,真的很容易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