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诸邪退散>第2章 弦语

  慕临风道:“啊,多谢!”

  云清言眉梢抖动了一下,然后道:“嗯,不用。”

  展向松一把拔出案台上架着的大刀,那柄刀有半个身子长,寒光泠泠,甚是骇人,他暴吼:“我们两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云宗主今日这般不给展某人面子,休怪我这刀不长眼了!”

  云清言一道冷冽的眼神投过来,整间祠堂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他手握剑鞘,剑身自动出鞘,噌噌两声与大刀过了一招半式,展向松手被震麻了握不住,那大刀竟啷当一声落地,把地板砸出了一个大坑。

  堂内稀稀拉拉一片掌声,“想不到云宗主多年不出手,竟已修炼到了这般深不可测的境地,凌虚剑法三十六式不愧为仙门第一剑法!”,“痛快痛快啊!看到展向松吃个瘪,我也算是不虚此行,这个老匹夫,老牛吃嫩草祸害了多少少男少女!活该活该!”

  云清言拉着慕临风的手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两人一高一低,一左一右,看着两人的背影,满座宾客无不称赞一句:“这二人才是配的!”

  云氏子弟的目光全然集中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一个个下巴惊得都要掉下来,“宗主向来不让人近他身三尺以内啊!”,“宗主是修士又不是和尚,你和心意的小娘子不牵手的?”,“那也……不是小娘子啊!”,“不是就不是,反正以后都是要叫师娘的,也没差!”

  慕临风被拉着小手,心中是惴惴不安,听到身后乒哩乓啷一阵翻山倒海,知道是展向松气不过在摔东西发脾气,心中顿时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是爽朗的哈哈哈哈,每一个哈是又大声又豪气,和展沐白抿嘴低头浅笑的神态截然不同,心想:“云清言那么聪敏,若是被他发现了,我重生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他赶紧抿住了嘴,又偷偷瞥了两眼云清言,心道:“要是被人发现我没死成又活了,可不得追着我再祓除一次啊!奈何我身上还背着个在逃杀人犯的罪名啊!”

  一想到“祓除”这两个字,慕临风浑身一激灵,他上一世便是死在这个东西上面。祓除,除灾驱邪之祭,是仙门中最厉害最残酷的一种仙术,得三个金丹修为的高手同时施术,方可祛除受术者体内的邪魔鬼气。他上一世便体验过一次,给他施术的是仙门五大家中的三位家主,分别是余杭展氏展向松,泗水花氏花无衣和巴陵高氏高有德。

  阵阵荷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心中的忧虑惶恐,舒爽清朗的空气宣扬着重生的喜悦,暖暖撒下的阳光在轻飏的发丝间跳动,慕临风想要伸个懒腰一展躯身,却发现都走远了手还被云清言握着,当时拉个手不就只是为了气一气那老匹夫吗?

  慕临风把手从云清言手里一挣而出,而后双手抱住后脑勺,又开始了他那潇洒不羁的走法,他留意到云清言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薄唇,生怕他要问些什么,就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这琵琶不是普通的乐器,而是件通了灵的仙器。”

  云清言道:“它有话要说。”

  慕临风道:“让它说。”刚不经意脱口而出这一句,他就意识到不妥,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这般指手画脚,发号施令来得太顺口了吧,他和云清言以前就是这样相处的啊。

  可现在他是展沐白,一个根本和云清言完全不熟,甚至连话都没说过的人。

  云清言两指捻诀解开了落玉上的噤声咒,那琵琶的琴弦自己开始拨动颤抖了,清雅的乐声悠扬,曲调哀婉苍凉,又不乏狠命决然之意,如泣如诉,如雷如鼓,慕临风听过展沐白弹琴,不是仙门第一,而是天下第一,那琴声能弹进人心窝窝里去,拨动人心里的琴弦。

  云清言道:“是《葬花别》。”

  慕临风道:“不错,但有一处调子不对。”

  云清言道:“漠上云舒卷,城中沙漫天。”

  慕临风道:“就是这句,这首曲子是根据这首词作的,偏偏只有这一处弹得是阴调,上品仙器怎会出这等差漏?那定是……”

  慕临风故意停顿,等待云清言来接他的话,却等来了一句:“定是如何?落玉是你的。”

  慕临风被呛得猛咳两声,这话也确实没毛病,这琵琶是展沐白的仙器,认他为主了的,自然他才应该是最了解这琵琶的人。

  慕临风微仰头一瞥,看见了云清言嘴角微微噙笑,心道:“好啊!这家伙故意不配合的。”

  慕临风接着话道:“那定是告诉我们,这句词别有深意。”

  云清言道:“嗯,言之有理。”他嘴角那抹笑仍未淡去,“那究竟有何深意呢?”

  慕临风道:“‘漠上云舒卷,城中沙漫天’不是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了吗?还不明白,云宗主?”

  故作生分的称谓使得云清言的眉毛抖了一下,而后老实答道:“漠城。”

  慕临风笑道:“对咯!天下有这般景象之地也只有漠城了。”

  云清言道:“它是要我们去漠城?”

  慕临风一听到“我们”这两个字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忍笑道:“云宗主真是狭义心肠,慕,沐白谢过,谢过!那,我们何时动身?”

  云清言道:“现在。”

  慕临风诧异道:“你不是个宗主吗?门内事务你不管啦?说走就走?”

  云清言道:“嗯,无事。”

  慕临风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遍云清言,除了外貌脱了稚嫩变得成熟,性格也变了许多,在他记忆力的云清言是一个安于平淡,不争不抢的人,在云氏被人打压欺侮,从来都是隐忍不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是如何坐上了宗主之位?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都绝不会容易!有这番经历的人还能是原来的人吗?

  其中的艰难险阻慕临风也无从知晓,因为他这些年一直舒舒服服地躺在地底下当个死人,至于是不是待在地底下这一点他也不太确定,死后尸身是被乱抛还是分尸还是焚烧?总之不可能有人给他好好地打副棺材立个冢,毕竟谁都不想沾上晦气惹上麻烦。

  慕临风转念一想,这把琵琶继承了展沐白的意志,这么明显的线索要引人去往漠城,那漠城里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等着人去发现,是什么东西重要到展沐白牺牲掉自己一条命招魂附体也要得到的?他自己不能去吗?为何偏偏选择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

  慕临风又想到了展沐白他那软软糯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性子,定是自己做不了才要别人帮忙,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出生高贵,生来就是宗主之子却继承不了家主之位,反倒处处为人所控不得自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美丽的容貌便成了致命的负担,身处何地都免不了遭人觊觎。

  云清言道:“展公子?”

  慕临风回过神来,原来是他走错了路,荷花池上的木板铺成的窄道四通八达,不是本家人很容易走错了岔路。

  慕临风打个哈哈笑道:“瞧我这记性,自己家还能走错,别叫我展公子,听起来太客气了!”

  云清言道:“那……白公子?”

  慕临风道:“我家家仆都唤我白公子,若你也这么喊,不是降了身份?不如叫我……沐公子?”

  云清言嘴角一弯,道:“好,沐公子。”

  慕临风点点头,道:“慕公子,嗯,听着舒服多了,哦,在去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

  云清言道:“……好。”

  慕临风心道:“连何事都不问?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人基本的防备之心都没有,看来我以后得找机会教教他。”

  余杭多水多桥,多是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走在街上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像水做的,娇小多姿,惹人怜爱。

  慕临风这个瞧完了瞄那个,目不暇接,上辈子情窦还没开就一命呜呼了,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补回来,什么谦谦君子都不如江湖浪客来得逍遥自在。

  多美人的地方自然多胭脂,不只是胭脂,还有衣裳,荷包,香料这一类女子所用之物。

  慕临风一脚踏进了一间胭脂铺,摆摆手道:“云宗主还是在外面等吧,让别人看见了该说闲话了!”

  一偏头云清言早已跟着他进来了,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堂堂仙门大家的宗主竟然纡尊降贵到一家小小的胭脂铺,这传出去不知道又要编出多少话本子来。

  慕临风道:“你真的不用跟着我进来。”

  云清言道:“你有钱吗?”

  慕临风登时一愣,买东西是需要用钱的,这一点他死了太久了给忘了,他身上哪里会有钱?一身婚服脱下来当了说不定就有了。

  老板娘笑盈盈道:“小郎君亲自来陪夫人买胭脂物什,比那蜜饯罐子还要甜人咯!小娘子想要啥子呢?”

  慕临风那根眉毛是挑了又挑,云清言强烈笑意是忍了又忍。

  慕临风道:“我要……香膏。”

  老板娘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吓得眼睛都不敢直视了,手忙脚乱地去找香膏。

  老板娘不敢乱说话了,只道:“这儿有玫瑰香露,有兰草花香……您想要哪种呢?”

  慕临风道:“味儿最大最刺鼻的那种!”

  慕临风最后拿了那种用最劣质的香料渣渣做成的那种香膏,味道比那臭水沟还要刺激熏人,香飘十里,味道持久。

  云清言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道:“用不了这么多的,就几个铜板的钱。”

  云清言道:“谢你吉言。”原来是先前那句话说得好听讨喜才多给的。

  两人出去走路上,慕临风打开香膏闻了又闻,道:“你定是想问我为何要买这脂膏。”

  云清言道:“无妨,你喜欢就好。”

  慕临风道:“我……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玩弄这些东西吧?”

  云清言道:“人各有好,没关系的。”

  慕临风扶额,要是是他以前身高体长,阳刚硬朗的身体,旁人断不会想到买香膏是给自己用,要不是送小娘子就是送红颜知己。

  慕临风道:“有关系!这很有关系!我买它是为了对付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