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90章 射猎灾劫

  一语末了,君无赦就头也不回地朝山林深处袭去,不多时,便从多门派弟子利箭中,救下了数十名流民,直将他们护送到山脚下的河边。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立在树林中,偏头狠声道:“把低品阶场区围死!给我掘地三尺地把奉天宗余孽找出来!遇到君无赦,不可出剑与他近身搏斗,六人成队,用弓箭,围攻他!散!”

  君无赦在返回猎场时,黑空中忽地电闪,雷光下四周老树背后,隐藏着无数鬼影,呼吸声、搭弓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危险近在咫尺。

  阴林满是肃杀之气,君无赦在暗夜中,跑了一阵,觉察到诡异气息就停住了脚跟。

  他眉头一皱,高声道:“宵小之徒!都出来吧!”

  没有人回应。

  闪电一晃,只见暗夜下的树后,骤然出现数个黑影,个个搭弓射箭对准地面之人。君无赦一掌拍在树木,整个身体跃离地面,飞退落回到树木背后。

  他捏了个手诀,几团阴黑邪气对着背后几个树木击去,电光火石间,迅速撤身后退。紧密的箭雨逐渐越跟越急,再次将君无赦困入一片没有人声的寂静。

  这些人不出灵器,他就无法探清断定是哪门派的弟子,天空大雨浇盖而下,同时盖住了很多细节,比如树丛中的弓弩车。

  在还没有弄清对方身份情况之前,他并不想与这些人继续缠斗。今夜是射猎,他若真的动手杀了这群弟子,来日仙门有千万个罪名盖在他的头上,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埋了他!

  黑空细雨滴落,君无赦身后那些烦躁的搭弓声,被雨水给掩盖,他足尖轻点着树枝,神情渐渐有些焦躁难安。

  行了一阵,就在他以为,自己甩掉了那些箭羽呼啸声时,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清脆的“喀嚓”响声。

  弓弩车隐藏在林间,听着声响是很远,但君无赦却觉近在耳边,他猛地旋身避退,左臂却不小心擦中一只短箭,人瞬时滚落在地,落地不到半刻,弓弩再次‘啪啪啪’几声,连续钉入他手撑的地面。

  君无赦拔出左肩断箭,只听得周遭俱是弩机扣动声,忽地,一道霜寒白洁拂气袭出,成排的箭雨刺钉飞射在树木上。

  白独秀抓着君无赦手臂,当即跃上枝头,但那背后利箭却是紧追不舍!

  君无赦喘着气道:“白清誉!你怎么还没走?不是叫你不要多管闲事吗?”

  未及白独秀回答,君无赦左肩受伤血线冒出,顿觉一阵麻痒席卷整条手臂。

  他喘着息,沉声道:“不好!弓箭上有软筋散!他们真的是把我当猎物在捕杀!”

  白独秀抱着他,全力跳起,直接带着人旋身躲避飞来的乱箭,人才落地,侧旁突然又是一阵箭雨。

  白独秀扬手一挥,拂尘白芒凌厉而出,杀手还不及闪避,身体跟着一击,重重地被拂气掠倒跌进泥水里。

  在这短短的一击间,白独秀停在了一棵树上,伸手扶住了君无赦身形,凝眸盯着前方人,身上穿着红黑怒鹰道袍的衣着,低声道:“怒鹰纹。”

  君无赦抓着受伤伤口,皱眉道:“这些不是奉天宗的弟子,他们只用弓弩不出灵器法宝,明显是故意掩盖身份,冒名顶替的。生等着擒住人,用剑近攻,好让人辨不出剑芒。”

  白独秀沉声道:“死士。”

  君无赦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臂,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叫你跑你不跑,非得回来蹚浑水,你就不怕死在这。”

  白独秀看了他一眼,道:“噤声。”

  不多时,树木草丛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白独秀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就拂尘一挥,对方立即被拂尘灵气击退数步。他眉间杀意凛然,一手抓着君无赦,带着人滑下一个斜坡草丛沟里。

  为首一名戴着面纱的弟子,略微地停了片刻,眯眼道:“这白芒拂气可不是君无赦......白独秀又是怎么进来这里的?白独秀是伏魔度苦界的弟子,绝对不能让他出事,这他娘地不是又多管闲事么。”

  隐约电光闪烁,阴霾夜空之下,戴着面纱的弟子扫了一眼,道:“君无赦肩膀中了箭,他们跑不了,四下给我搜!”

  白独秀和君无赦靠在斜坡,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眼下二人四周,俱是死士,只要他们一发出声响,对方就会紧随而上,想要避免正面冲突而逃遁,根本不是件易事。单凭白独秀一人突围不难,但是他身边带着君无赦,一旦冲出去,死了一个弟子,白独秀也会莫名背上罪名。

  君无赦身体中了软筋散,伤口处已开始隐约失去知觉,头脑有点昏沉,视线模糊不清,再这么下去,不过一会儿,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白独秀伸手抱住蹲不稳的君无赦,见他面色有异,轻声唤道:“谢香尘。”

  君无赦手臂迟缓地拍了拍他,强制自己镇静,道:“用寒冰术,声东击西!”

  白独秀反手掷出几片寒冰,坡上的杀手闻声,立即往朝声音处追去。他抱着君无赦手臂,带着人起身要走,君无赦半知半觉,起身时才发觉,脚下已经没了力气,两个人就齐齐跌进了草丛里。

  君无赦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身躯压在白独秀身上,透过衣衫君无赦清晰地感觉到白独秀身躯的炙热,这种炙热的感觉与他身心冰凉形成奇异的交错。

  白独秀扶起了君无赦,将人扶靠在石壁上,见他嘴唇青白,手臂溢血,立即拿出一方帕子,给他包扎伤口。

  君无赦声音有些模糊,伸手推着白独秀,道:“你走!离开这里,我自己能脱身!”

  白独秀抓着他手,沉声道:“你受伤了,老实点儿,不要乱动。”

  君无赦要收回手,拒绝道:“一点小伤用不着,我叫你走,听见没有?快放开我!”

  白独秀却坚定地道:“不走。别乱动,等下伤口撕裂就更痛。”

  君无赦瞪了瞪他,急声道:“白清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刚关完禁闭,还敢来管我闲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叛逆了!”

  白独秀专心地给他包扎伤口止血,淡声道:“我向来如此,叛逆,不觉得。”

  君无赦喘息低沉,面色有些苍白,软筋散在慢慢扩散,让他浑身渐渐无力,几度想张嘴反驳,都没有力气。

  白独秀给他止住血,望了一下四周,道:“待会躲水里去。”

  君无赦眸子晲着他,摇头道:“不行,水里虽然隐蔽,但我不谙水性。”

  白独秀本想着御剑离开,后又想起梵净山几个围场为防妖邪逃窜,都设下了结界,御剑飞不起来。

  沉默少顷,杂乱的脚步声再次袭来,白独秀正欲带着人蹲树上,君无赦却突见远处石块下,有一斜陡峭坡,峭坡上面草丛高长,底下是个斜陡平地,勉强能容纳两个人身躯。

  看了须臾,君无赦感觉身上逐渐失力,想也不想,奋力拽着白独秀腰身翻滚了进去,两个人就这么以一种妙不可言的姿势,躲藏在斜陡峭坡下,白独秀将人压在下边,就着这个姿势,君无赦再次感觉到白独秀身上传来的体温,以及四目相对下,互相呼出来的热气。

  君无赦偏头,强撑着意志,警惕地望着石坡外,双腿不知是被压的,还是因为软筋散缘故,开始渐渐发麻,微微松动看看有没有知觉。

  白独秀喘气,眼神定定望着他,冷声道:“你别乱动!”

  君无赦嗓音沙哑,面上露出郑重的神色,道:“我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这下真要完了,该怎么办?”

  白独秀望着他的严肃面容,不敢挪动分毫,甚至连呼吸都在有意无意地压制着,眼下这个姿势,只能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的面颊。

  耳边听着对方低沉了几句,一直在问“该怎么办”,须臾,白独秀沉声道:“放心吧,你还欠着我的人情,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的。”

  话音刚落,石头外就响起一阵尖叫声,只见不远处,一个女子抱着一名仙士的腿,阻挠他上前追捕猎杀自己孩子,仙士身躯往前拖了几步,还是没挣脱。眼见孩子跃入河里逃掉,仙士彻底被激怒,立即搭起五只羽箭,射在女子后背,一箭两箭三箭......直至整个后背插满了利箭,躺在地上没了反应仙士才离去。

  君无赦怔怔地瞧着女子那张脸,意识混乱渐迷,只见得沈秋辞蜷缩成一只刺猬,躺在冰冷的草丛里,血水顺着脖颈流淌而下。

  白独秀看着他茫然地神色,唤道:“谢香尘。”

  君无赦听不清白独秀的声音,嘴里喃喃地念着道:“她......她在看着我。”

  白独秀面色郑重,问道:“谁?”

  君无赦沉声道:“我的师娘。”

  白独秀偏头望着石缝外,地上躺着的一具血淋淋女尸,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轻声唤道:“谢香尘,那不是。”

  君无赦问道:“白清誉,你为什么不恨我?”

  白独秀目光微动,一言不发,沉沉看着他。

  君无赦沉声道:“慕京箫说得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你该恨我的,要是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白独秀道:“那不是你的错。”

  君无赦舒出口气,冷笑一声道:“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呢?三年前,有人跟我说,只有死了才能了结痛苦,后来我发现,死了还是很痛苦。痛苦纠缠着恨意,让人渐渐变得麻木,即便一刀一刀剜着血肉,我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你想帮我驱魔度邪,劝我弃邪归正,然而你也明白,我没了魔气,他们就会放过我么,弃与不弃、活与不活从来就不是由我来选择。”

  白独秀双目微颤,深情望着他道:“谢香尘,跟我走吧。”

  君无赦呼吸晦涩,轻笑着道:“走?走去哪?回云间香雪海?你家中既有母兄长嫂,也有熟人,我跟你回去干什么?回去你的家人也要遭万人唾骂。”

  白独秀深沉地道:“为恨所控,会回不了头的。”

  君无赦胸口起伏,神情有些沉郁,随着身上冷汗越流越多,浑身被浇透了,此时此刻的他,犹如浸溺在血水中,那身上流着的不是汗,是血,这感觉无时无刻地在折磨着他。

  他看着白独秀,冷漠地道:“我这样坠在怨恨里,麻木痛苦地活着,自觉舒服痛快。你若是真想帮我,就离我远点吧。”

  白独秀嘴唇微微地颤动了几下,他看着谢还灵那张苍白面颊,原来那张热烈如火的笑脸下,也藏着那么多他曾看不见的阴霾。在那说不清的对视中,他明明能感觉到对方眼里透着无助,却不懂为何要执意推开自己。

  他哑声回道:“可我不愿你坠得太深,变得冷心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