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是个故步自封、傲慢又自以为是的蠢货。
这是宋祁泽在翻完公司近两年的财务报告之后，得出的结论。
如今的社会科技更迭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第二代智能机器人已经能够完美应用到工厂中，根据济州大学人工智能与机器人实验室发布的报告，第三代智能机器人也即将问世。
然而宋翊却死守着第一代机器人的市场不放，把几乎大部分资产投入生产线上，导致产品积压，亏损严重。现在的宋氏集团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空留一副华丽皮囊，内里早已不堪重负。
唯一能挽救的办法，就是与济州大学实验室合作，拿到第三代机器人的生产开发权。
于是宋祁泽让助理约了项目的负责人韩牧也见面谈合作。谁知道对方态度冷硬的很，只愿意让宋氏以投资方式参与，不外包生产权，涉及核心技术的方面要由实验室人员负责，外部人员不得干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牧也推了下眼镜，“宋氏是生产一代机器人起家，自然明白技术保密性在机器人领域的重要地位，我们实验室不会将第三代机器人的生产权独立外包给任何企业，我想这也是我们达成合作的共识。”
“韩教授先不用着急做决定，”宋祁泽把自己的名片推了过去，“这么重要的事您还是要三思后行，毕竟能出资进行整个机器人生产线运行的企业可并不多。”
不止这一次，此后的几次见面也都不欢而散。
宋祁泽气得在办公室里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扔在地上，纸张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上面依稀印着几个脚印。
公司近来状况不太好，已经因为资金周转不通而被迫关闭了几条生产线。合作者嗅到危机，渐渐断了和宋氏的往来，转而奔向第三代机器人这块肥肉，企图能分到一杯羹。
宋祁泽无力地倒在座椅上，难道真的要接受韩牧也的条件，放弃生产权只投入资金入股？可这样得到的收益并不会很高，也不足以支撑宋氏度过困境。
正当他为宋翊留下来的烂摊子而苦恼时，邢衍敲敲门，走了进来。
邢衍原来是宋翊的秘书，宋翊去世后依旧留在公司，成为了宋祁泽的现任秘书。他工作能力强，对公司的大小事务熟悉。这时候过来，也是知道了没和韩牧也达成合作的事情。
“还在为第三代机器人的事发愁？”邢衍略过一地狼藉，踏着文件纸走到宋祁泽对面。
闻言，宋祁泽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件事很好解决呀，”邢衍笑笑，似乎不明白宋祁泽为什么会因此苦恼，“既然阳着不行，那我们就来点阴的。商人嘛，为了利益，耍一点小手段也合情合理。”
宋祁泽从老板椅上坐起身，终于来了兴趣，道：“你想怎么做？”
“韩牧也之所以端了这么久的架子是因为他不愁找不到下家，第三代机器人甫一推出，就有无数企业争先恐后想要招标投资，”邢衍解释道，“所以，我们只要给他找一点小麻烦就好了。”
五天后，宋祁泽拿到了邢衍给的一个小型芯片，里面装着针对第三代机器人进行破坏的病毒。
“把这个芯片插入和第三代机器人相连接的主机电脑中，病毒就会立刻展开攻击，见效迅速，”邢衍喝了口咖啡，“不过问题就是如何潜入韩牧也的实验室。据我所知，实验室看管严格，尤其是涉及到第三代机器人的部门，只有相关人员才有权限进入，想混进去的可能性很低。”
宋祁泽盯着邢衍，对方面色如常，显然想好了对策。
果然，他继续道：“所以我推荐第二种方法。”
说着，邢衍递过来一个u盘大小、缠绕着电线的金属盒子。
“这是一个信号发生器，作用效果和病毒类似，以信号的形式干扰第三代机器人，虽然见效较慢，但好在保险。至于用法嘛，就看宋总舍不舍得家里的那个小机器人了。”
宋祁泽下班一走进别墅，001就把准备好的晚饭放到了餐桌上。
于是宋祁泽脱下外套，来到了餐厅。机器人不需要进食，但001还是安静的坐在一旁陪他。
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宋祁泽机械性的往嘴里递着食物，目光时不时落在001身上，他又想起了白天邢衍说的话。
信号发生器不能单独使用，要装在非三代机器人的体内。现在每个机器人都有特定的机器编号，购买时会留下详细的卖家信息记录，后续操作不好掩盖，所以家里这个有些年头的机器人001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植入之后会对001造成影响吗？”宋祁泽看向邢衍。
“影响不大，这个病毒主要针对的是第三代机器人。”邢衍耐心解释着，等待自家老板做出决定。
几分钟后，宋祁泽缓缓点头，道：“我明天把他带过来。”
001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开了口：“阿泽，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吗？”
“没事，”宋祁泽回过神，和001对视几秒，终于下定决心，“明天跟我一起去公司，你生产出来这么久了，也需要检修一下。”
001闻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道：“谢谢你阿泽，你人真好。”
宋祁泽转过头，他又骗了这个无知的小机器人。但他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怎么样了？”宋祁泽坐在办公室里，把刚刚签完字的文件放在一旁。
“已经安装完成了，发生器运行良好，预计一周至十天内就会起作用。”邢衍说到。
从维修室里走出来的001坐在沙发上，云里雾里的听他们讲话。他刚刚接受了一个全面的机器人检修，顺便更新了一下系统。
刚刚检修完的那几天，信息检索和筛选的速度都有了提升。过了一段时间后，001发现了不对劲。他在信息处理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偏差，例如做饭时忘记了进行到哪一步，就像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病人，混乱地游走在纷杂的信息中，毫无头绪。
他尝试着用自带的安全防护系统进行漏洞排查，直到出现一个大大的弹窗“代码错误，请稍后再试”。
一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寄居在他的体内，不断鲸吞蚕食着系统。
001慌张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宋祁泽，他希望能再去做一次排查。
宋祁泽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盯着001。还好小机器人没想象中那么蠢，至少发现了问题。他索性懒得隐瞒，把与邢衍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001。
宋祁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坚信小机器人站在自己一边，永远不会忤逆主人。
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001僵在原地，露出一副宋祁泽格外厌烦的义愤填膺却又天真懵懂的表情，道：“阿泽，快把发生器从我身上取下来，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恶意破坏他司出产商品，违反了商业竞争法第三十七条第……”
“够了！”宋祁泽冷声打断，“信号发生器以机器人的动力能源为依存，一旦装上就无法再取下来。你要是想阻止发生器的运行，就滚去回收站报废回收去吧，到时候你就是一堆烂铁！”
他讨厌说教，讨厌别人轻轻松松立在制高点指责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公司。一个小机器人有什么资格，不过是倚靠着自己，被自己养着。
他愤怒地站起身，一脚把茶几踢翻，他不能容忍自家养的小宠物违逆自己。
话里也是威胁的意味占多，信号发生器充其量是个外部端口，直接从机器人内部拆除就可以了，不会对机体本身造成影响。宋祁泽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001，毕竟在老实待着维持现状和报废之间，机器人会首选保护自身的最优解。
但宋祁泽显然低估了小机器人天真蠢笨的程度。
上午十点十七分，宋祁泽在会议室开会时，手机上的智能车联app弹出一条通知，显示他停在别墅车库里的车子被人启动，车上导航的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家机器人维修中心。
宋祁泽面无表情地切到了驾驶位摄像头，在监控中看到了001。
他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草草说了声“散会”，拿起车钥匙去追001，并发誓追到001之后一定要备条铁链子把他锁在别墅里，哪里都不能去。
维修中心更近公司，宋祁泽越过目的地，直奔手机上汽车的红色定位点追去。拐了几道弯，001驾驶的红色法拉利出现在眼前。
宋祁泽不顾咒骂一路超车，在下一个路口追到了法拉利车尾。
二人猝不及防在后视镜中对视，宋祁泽看到001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拿起手机打通电话，冷声道：“001，停车，我只说一遍。”
法拉利的车身随之一颤，速度逐渐降下来，而后突然不管不顾疾驰而去。
“操！”宋祁泽罕见地骂了声脏话，把手机扔到一旁，刚要踩下油门追过去，视野左前侧出现了一辆大型油罐车。油罐车仿佛脱缰烈马，枉顾红灯的束缚，直冲向路口。
那一瞬间被无限延长放大，此后又多次出现在宋祁泽夜半凌晨的梦里。
冲撞溅跃的火花点燃了倾泻翻涌的柴油，漂亮炫丽的跑车在剧烈撞击下扭曲变形，渐散在高热的火海里。疾风偶过，裹挟着爆炸将所有喧嚣争执焚为灰烬。
宋祁泽受到爆炸的余波冲击，车子及时弹出安全气囊，所以他并无大碍。但他瘫倒在座椅上，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欢喜。
不该是这样的，事情不该变成这样。
消防人员在几分钟后到达了路口，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怎……怎么样？”宋祁泽呛了两口烟，哑着嗓子询问。
消防员摇摇头，嘴巴一张一合。
宋祁泽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一点声音。
三个月后，原本沉寂的信号发生器突然开始了运作。
宋祁泽在一个浓夏渐消的晚夜再次见到了001。
彼时他站在韩牧也身旁，他不再是001，他叫韩初。他忘记了宋祁泽，忘记了曾相处11年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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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篇终于结束了TT,本来我只想一章带过的，但又莫名想扩充一下宋祁泽这个人设，于是就多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