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涯的手背上多了两道伤口。
他反应得快,护住池月及脑袋的同时,也拉起帽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所幸羽绒服厚实得很,帽子里也塞着厚厚的毛绒,滚石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从他头顶掠过。
唯有手无法避免的受了伤。
舒行风因为这件事吓得不行,雪崩结束后在积雪层里挖出他们的时候,两腿都还在发软。
这场雪崩不是意外。
舒行风在和那六位旅客登山时就觉得这群人有些古怪。
本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哪知道越往上走,越深入这座雪山,舒行风就越觉得这群人行事古怪,说的话也奇奇怪怪。
这六个人是故意引发的雪崩。但是雪崩的瞬间,走在他们最后面的人迅速就被雪雾吞噬殆尽,另外几个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吓得拔腿就跑。
事后威尔叫来的警察将他们带去审讯,审问之下才得知,他们六个是约好了要来雪山举行“自杀仪式”。结果舒行风跟了他们一路。
他们干脆想拉着舒行风一起死。
反正自己都不想活了,别人是死是活他们也不在乎,否则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这场雪崩并没有那种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在这场人为造成的雪崩里,那个牵头举行自杀仪式的人永远留在了雪中。
他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剩下的五个人也真的被吓坏了,他们在警察局里痛哭流涕,喊着“我想回家”,约好举行仪式的时候有多得意兴奋,在见证到真正的“消失”之后又全都感到害怕。
他们离开了旅店,住进了城中心的一家酒店。
谢相涯手上的两道伤不算深,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当时从雪中被挖出来的时候两道血痕看起来太恐怖,不止吓坏了舒行风,还吓住了池月及。
池月及直到今天也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他没想到谢相涯会回头。
他做好了谢相涯绝对不会回头的准备,也没有期盼过这个人回头,他也做好了留在雪山的准备,他想到了所有觉得自己该想到的,偏偏到了最后,却面对了自己最没有想到的情节。
一连好几天,池月及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相涯,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两道伤口上,偶尔还会走神。
舒行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跑来负荆请罪。
谢相涯笑:“没什么事,我不是还好好儿的?”
舒行风心道这话自己可不敢说,虽然这件事说到底是个人为的意外,但是疯狂提议去爬雪山的人是他,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他从警察局回来,照面对上池月及的那双眼睛,险些当场就跪地磕头了。
这种话舒行风不可能说出口。
“这还不是因为我建议的嘛……”舒行风道,“还好是没出什么大事,要是出了大事,我还能和你阴曹地府见个面不是。”
池月及坐在旁边冷冷扫他一眼,舒行风心一跳,硬着头皮道:“那个……池少一直很担心你,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吧……还是挺吓人的。”
谢相涯一颔首,说“我知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知道。
——
一个月后一架飞机从国外返回国内,落地机场。
谢相涯的手上永远留下了两道印记。
这次“雪崩意外”,舒行风没敢往外说,谢相涯也没有提,池月及更是不想回忆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刹那。
他们回了家,先去见了双方的长辈,做了长长的书面报告,解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蜜月经历,并对本次联姻的长久发展予以了肯定。
谢总整场旁听的时候连连向谢相涯投去震惊的目光。
会后谢总单独留下了谢相涯。
他指着谢相涯手背上的印记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两道这种东西?”
谢相涯笑着说这是新型纹身,转头抱怨谢总跟不上时代潮流。
“我是跟不上你的潮流,”谢总冷着脸,“你出去度蜜月还能把自己的手弄伤?”
谢相涯道:“没什么事,我这只手还挺好。”
谢总见他是真的没想说,只能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和池月及……怎么样了?”
谢相涯又笑了笑:“也挺好的。”
“你没欺负人家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没欺负他。我对他可好了。”
谢总没信。
不过订婚的两个人自然还是要住在一起,睡一张床。
夜里池月及睡不着觉。
他这一个月睡得都不是太安稳,每次看到谢相涯手上的那两道伤痕,他就心闷。
他不睡,谢相涯倒是睡得很香。两个同床共枕,偏偏好像貌合神离一样,睡出了个同床异梦的景象。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出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说是升了温。
没有人能抵挡谢相涯的魅力,尤其是这个男人肯在危急时刻保护你。
那个瞬间池月及除了想哭什么都想不到。
他既不欣喜谢相涯回头,也不骄傲于他让谢相涯回了头。
他就是难受。
他宁愿这件事没有发生。
哪怕一辈子看不到谢相涯的真心,他也不想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但是事情终究发生,代价已经付出,谢相涯的手上就这样永远留下了两道伤痕。
夜里池月及睁着眼睛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走下床,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谢相涯半梦半醒地坐起来,问他在找什么。
他拿着一根烟走了回来,坐在床边道:“我在找这个。”
他和谢相涯都不抽烟。
能找到这个东西,还是上次陆询来看他的时候随手塞了一包。
谢相涯的目光在他的手指上停留片刻,挑眉问:“你想要抽烟?”
他摇头。
池月及舔了下唇,他在床头柜里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伸手把它递到谢相涯面前。
“做什么呢,宝贝?”谢相涯问他。
他们的脸藏在阴影里,带着点光的黑暗里烟头的火星显得耀眼。
池月及盯着那点火星看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说:“能给我烫两块疤吗?”
谢相涯靠在床头看他,目光从手指滑到他薄粉的唇瓣。
“我没懂你的意思。”谢相涯是这么说的。
但谢相涯说话的同时也按灭了烟头的火星。
床头柜上多了个烟疤。
池月及觉得谢相涯是懂的,这个人这么聪明,没有什么是谢相涯不知道的。
“你懂。”他也说,“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谢相涯道:“你不需要这样。”
“我需要。”
他装满承载的情绪太多,几乎要因为谢相涯不着痕迹的拒绝而崩塌:“我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老公,我不希望你为我受伤。”
他张口就有些哽咽了,陷在黑暗里的眼睛闪着泪光。
谢相涯叹息道:“没有这个必要,宝贝。当时是个意外,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已经很好了。你不用思考那么多未曾发生的事情,这会让你承受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不,你不明白,”他抓住谢相涯的手腕,借此来汲取力量一般,“你对我不怎么说那些好听的话,可在那种时候你愿意来保护我。”
“我情愿你花言巧语谎话连篇。谢相涯,我情愿你什么都不做,也不想你受伤。”
谢相涯静静看他片刻,反问道:“那么你呢?”
“……”
他无言,缓缓睁大了眼睛。
“我在问你,池月及,那么你呢?”
“我——”
“你把我推开,让我去活命,自己去送死,你觉得这伟大吗,感人吗,觉得我就应该理所应当地逃跑,然后把你抛之脑后吗?”
谢相涯微眯着眼睛,语声温柔地向他发问,“我就该在你推开我的时候立刻逃跑,然后在你的葬礼上哭两句你对我情深意重吗?”
“池月及,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有没有记得?”
他完全被这样的谢相涯震住,泛红的眼眶衬着越发苍白的脸色,显得他无辜又可怜。
“我、我……”他神情有些惶然,“我没想那么多……我也没那么想过。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是安全的。”
谢相涯没说话,撩开被子走下床,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他跟着谢相涯走,跌跌撞撞在黑暗里,直到被甩在客厅的沙发上,谢相涯从他身后捆住他的双手,又很快离开。
而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被捆着挂在沙发背上,半弓着腰趴着,大概几分钟后,他听到谢相涯走回来的脚步声。
他甚至不是很敢回头去看谢相涯是什么表情。
谢相涯也不想要他回头。
他背对着谢相涯,心跳在这无声的环境中渐渐加快,几乎要盖住所有的声响。
趴在沙发上,下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裤子,上衣的睡袍被撩得很开,隐隐露出一截腰线,谢相涯看了一会儿,又走上前脱下他的裤子。
池月及有些紧张,他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一种奖赏。
直到什么东西破开他的心跳声突兀响起。
“唔!”
臀瓣上被落了一鞭。
两团白白嫩嫩的屁股就这样可怜地涂上一条红痕,挂在左边。
这一鞭措手不及,他急喘着,又听到鞭子扬起的声音。
他下意识瑟缩了下。
“啪——”
第二条鞭子落到了他右边的臀瓣上。
“哈……啊!”
他疼得有些发抖,但并不害怕,心里隐隐还期待第三条鞭子落在身上,好像这样痛下去就能弥补谢相涯手背上的那两道伤痕。
可惜迟迟没有第三鞭落下来。
谢相涯就这么把他留在沙发上,保持着这个拱着屁股的姿势,黑色的电视屏幕里甚至能映出他白皙的臀瓣上那两道发红的痕迹,整齐对称,手法精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相涯坐到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根鞭子。
“疼吗?”谢相涯问。
他乖乖回答:“疼。”
谢相涯道:“如果采纳你刚才的想法,你现在只会比这更疼。”
“你需要不断撕开伤疤,让它永远不能愈合。”
谢相涯执着鞭子拍了拍他的脸:“宝贝,我希望那件事不是你一生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呆呆看着谢相涯的眼睛。
对视了几秒,他眨了眨眼,泪珠忽然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
“……老公。”他颤着声音喊,被谢相涯搂在怀里,先前泛疼的屁股竟又开始发痒。
“我以前和你说过,要多贪一点。”
谢相涯仰着头,目光停在天花顶华丽的吊灯上,“因为你不多贪一点,我就什么都不会给。”
“我喜欢的池月及,不会是一个毫不贪心、只知奉献的人。”
“因为我很自私,所以我也希望你也更自私一点。至少在推开我的时候,你要做好恨我不回头的准备,而不是只庆幸我没有受伤。”
他静静听着,抱紧了谢相涯的腰:“为什么?”他不明白,“你难道不需要我非常非常爱你,爱到能够为你舍弃一切吗?”
谢相涯说不需要。
谢相涯闭着眼睛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我一定不会爱你。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我更不会来爱你。我爱你的家世,也爱你的外在,这没什么好否认。但如果你只会做摇尾乞怜的狗,那我一定,永远,也绝无可能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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