団子
容唯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里过多的要素揉杂在一起,燃起的火光、飞驰的赛车和灭顶的快感在他脑海里碰撞撕咬,画面走马灯一般闪过,最后定格在陆楠川和容允琛晦暗不明的眼神,交替错杂。
容唯快要溺毙在这样的梦里。
失重感使得他一个抽搐,猛地睁开眼,后背不自觉抵上一道修长宽阔的身躯,昨晚的场景一点一点涌入记忆,容唯有种酒后乱性的错觉。
不过容唯一向善于指责他人,绝不反省自己,更何况他自认为在这样荒唐的情事中,自己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
眼角的泪迹早就干了,眼皮的红肿存在感还很明显。
昨晚随泪水一同落下的是容唯侥幸的心:容允琛真的不会知错就改。
即使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容唯还是忍不住起身想逃,却被身后的人拖住腰扣在怀里,整个人一僵,他一根一根掰开腰间容允琛的手指,翻滚着离开容允琛的气息范围。
容允琛还在闭目养神,容唯气愤又委屈,忍不住一把抽出他头下的枕头,把床上的一切发泄似的全都扔到地上,就差把容允琛踢下去。
容允琛终于被折腾醒,一看腕间的手表才六点,容唯小孩一样发泄的方式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生气,扔东西,然后是……找爸妈。
“爸妈呢?我昨晚就说过,我要告诉爸妈,把你赶出容家!”
容唯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容允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宽大的T恤下摆不合时宜地泄露内里的风光。
还肿着。
眼神一黯,容允琛又半阖上眼皮,声音又低又缓:
“爸妈昨天下午就飞出国了,”随即他睁开眼,勾住容唯的小腿迫使他趴到自己的胸膛,“告诉爸妈什么,哥哥帮弟弟解决生理问题?”
容唯撇嘴,撑着容允琛的胸膛支起身体,不甘示弱地同他呛声:
“你算哪门子的哥哥?还不如陆楠川。”
他一向懂得怎么触容允琛的逆鳞,容允琛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冷冰冰地开口:
“你以为他又是什么好人?唯唯,昨晚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容唯被他平平的语调吓得噤声,甩开容允琛的手,一口气跑下床,赤脚溜出房间,末了又想到容允琛昨晚恐吓似的那句“不要被爸妈听见”,故意砰地重重关上门,留给屋内容允琛一句隐隐约约的“大骗子”。
用怒气掩饰无措,是容唯最拙劣的处理方法。
......
躲回房间,容唯估计了下时差,斟酌许久给容父容母打去视频电话。
在容唯过去的无措的时刻,他总是下意识寻求容允琛的帮助,给忙碌的容父容母打电话其实很少见。
所以当视频接通林然看到容唯哭的红肿的眼皮,先是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容唯怎么了。
斟酌了许久,容唯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硬是从嘴里挤出不成句的几个词:“哥哥……他……”
“和哥哥闹别扭了?”容之顺凑到摄像头前,一脸了然。
紧咬住嘴唇,容唯沉寂了片刻,默默点头。
林然松了一口气,对容唯轻笑:“都闹多久的矛盾啦?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
“嗯嗯,”容唯垂眼,一副很乖顺的样子,接着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出国了?我都不知道。”
容之顺眯着眼,甜甜蜜蜜地搂着林然的肩膀:“前天哥哥刚把公司接手,我和妈妈这么多年出来度度假。”
“那陆楠川呢?”容唯脱口而出。
“陆楠川?他不是有陆家吗?”容之顺蠢蠢地睁大眼睛,还没把自己的身份往陆楠川父亲上套。
推开容之顺粘在屏幕上的脸,林然对容唯解释:“这几天陆宅也不太平,等那孩子忙完了,我们会回去认真处理和他的关系的。”
像是知道容唯在担心什么,林然顿了顿:“唯唯,其实像容陆两家这样的企业,所谓的控股权并不是靠血缘就可以轻易决定的,就像哥哥说的,二十七年前那场荒唐的闹剧,时隔这么多年,真的很难改变什么。”
“不过我们唯唯可以多一个哥哥啦。”
容唯低头不语,要是容允琛执意要抢呢?
林然却误解了,她罕见地开始表情严肃:“唯唯,爱不是一种定量,不会因为多一个人的出现你分到的爱就会变少,一份的爱也可以变成两份份量更多的爱。”
“哥哥明白,你也更应该明白。”
容允琛不明白,容唯在心中反驳,他明显很排斥陆楠川的存在。
随即他又愣住,容允琛在害怕自己分到的爱变少吗?
闷头答应容父容母的叮嘱,容唯挂断电话,扑到柔软的被子中,溢出一声叹息。
......
睡完回笼觉神清气爽地下楼,客厅容允琛在看早间新闻,容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对镜头大喊:陆楠川是杀人犯。
她控诉陆楠川狠毒地设计意外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说外界的猜测全都是真的,陆楠川就是一个没有仁义道德,罔顾血缘亲情的人渣。
陆家的那些争纷,在陆生明死后,又一次被搬上台面。
……………………
新闻的主人公陆楠川却显得气定神闲,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在他的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他兴致勃勃地给容唯挑选合适的赛车服,想着改天也带容唯体验一把赛车的快感。
黑色太沉闷,黄色太刺眼,陆楠川思来想去,给容唯挑了一件暗红色的,配上容唯白皙的皮肤,肯定肆意又张扬。
定好款式,陆楠川掏出手机想问问容唯的尺寸,才发现他没有容唯的微信,无意义地戳弄微信图标,陆楠川思忖片刻,把原本黑乎乎的微信头像换成一朵云,看起来和小太阳似的容唯更相配。
他又好奇地查看黑名单里容允琛的头像——是一段不明意义的类似心电图的折线,乍一眼看上去像股市波动图,陆楠川神情很是不屑,心想容允琛这人真的很无聊,和他有趣的唯唯半点不相衬。
.......
容唯趴窗户上亲眼看到容允琛开车出门,才觉得夺得自己的一片天地,刚准备松口气,陆楠川的车就开进容家的院子,随后陆楠川一眼锁定二楼的容唯,长腿一迈,像进自己家一般自由。
木着张脸,容唯被陆楠川召唤下楼,客厅还在播放关于陆家的那些新闻。
陆楠川神色无异,容唯倒是心虚,偷摸关掉新闻,转头给予陆楠川疑问的眼光,意思是你来干什么。
“给你做套赛车服,我来拿尺寸,”陆楠川举了举手机,“看看款式喜不喜欢。”
容唯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早上的郁气一扫而光,就要冲过去看款式,容允琛的警告声又在耳边响起,他知道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装作很不情愿地磨磨蹭蹭挪到陆楠川身边。
这次被发现也是陆楠川的错。容唯偷偷想。
陆楠川故意将手机拿得偏高,容唯只好拉住陆楠川的衣袖,够着脖子看赛车服的细节。
暗红色,他喜欢。容唯在心中窃喜,开始想象坐在驾驶座,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在漂移中感受重心的偏移和肾上激素的飙升,他抬眼看向陆楠川,眸子里是盈盈的笑意,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
视线滑过容唯微微勾起的嘴角和亮闪闪的眼睛,陆楠川脑子里被“好可爱”占据,努力保持面色平静,他清了清喉咙:
“你的尺寸……还有你的微信。”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楠川不好意思般错开视线,找不到一个聚焦点。
容唯“嗯嗯”地应着,低头在手机里找微信个人名片,脖颈后密密麻麻的吻痕由此显现出来。
陆楠川盯着那块遍布红痕的皮肤,眸光一点一点变得阴冷,他握住容唯朝他举起手机的手,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和容允琛上床了?”
----
陆楠川:只有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