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 唐洄无暇注意,仔细替骆敏敏剥虾。
他现在难得见到骆敏敏,自从骆敏敏未婚夫回国, 骆敏敏就被迫搬回了骆家。唐洄好几次去骆家找骆敏敏, 都被骆家人不咸不淡挡了回去。
他和骆敏敏最近都依靠手机联系, 他还是有自尊心的,没把被骆敏敏未婚夫针对的事讲给骆敏敏听。结果骆敏敏不知从哪听来了,气急败坏骂了他一顿,嫌弃他没本事。
他好几次想放弃骆敏敏, 又不甘心。他在骆敏敏身上投入了太多时间精力,而且骆敏敏爱他, 没了骆敏敏, 他很难再找到一个有钱无脑又爱他的富家千金。
只要骆敏敏爱他,骆家人早晚会接受他。他不能轻易回头, 毕竟为了一个骆敏敏, 他连许今都失去了。
想到许今,唐洄心情难免酸涩。
剥虾这样的琐事, 他都没有为许今做过……
骆敏敏注意到他出神, 不满地敲敲桌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唐洄将剥好的虾放进骆敏敏餐盘。
他摘下手套,对骆敏敏示意了下:“我去洗手。”
骆敏敏嗯一声,脸色不是很好。
唐洄暂时没心思哄她,想借洗手的时间平复一下, 大不了回来后多说几句好话。
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回来,唐洄看到了许今。
凭借背影, 他一眼就认出了许今。起初以为是幻觉, 以为是因为他自己最近总想着许今所以把别人认成了许今。不确定地多看了两眼,确定了, 就是许今。
再一看坐在许今对面的男人,哦——唐明曳。
对唐明曳,唐洄观感分外复杂,以前是,现在更是。都是唐家孙辈,唐明曳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唐老先生把唐明曳带在身边教导,而他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乡下。到了适婚年龄,唐老先生立刻替唐明曳安排,而他处境艰难,没有人帮他。听说唐明曳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工作室,要说没有唐家暗中帮助,谁信?
曾经对他最好的许今也生他的气,连跟他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唐明曳却可以约许今一起吃东西……
就是不知道他那个未婚妻是什么样,唐洄没有查到。他心想,那样人家的独生女,说不定性格比骆敏敏还糟糕。
唐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在心里冷哼了声,又看两眼许今,依依不舍地刚要收回视线,猝不及防与唐明曳对视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唐洄还不敢跟唐明曳撕破脸。哪怕前段时间唐明曳打了他一顿为许今出气,事后他也没有咬着不放,他总想着万一将来用得上唐明曳呢?
他不能在与唐明曳对视后假装没看见唐明曳,但也不敢直接过去打招呼,怕骆敏敏瞧出端倪,也怕唐明曳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只是站在原地对唐明曳点了点头。
然后——被唐明曳无视了。
唐明曳神色淡淡移开视线,转而对许今说话。说着话,唐明曳很自然地伸手拿走许今手边的玻璃杯,喝许今的水。
唐洄:“???”他自己有饮料,为什么喝许今的白开水?那一看就是许今喝过的,只有半杯!
然而许今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
……
“你看什么呢!”唐洄回来后迟迟不落座,骆敏敏早就注意到他的异常,拧眉质问。
唐洄回过神:“没什么。”
他神色勉强地对骆敏敏笑了下,背对着许今与唐明曳坐下。坐下前飞快回头看了眼,也没看出什么。
“唐洄!”骆敏敏气道。
骆敏敏音量不低,餐厅又相对安静,她这一声喊完,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好奇,有人不悦。
许今也听见了。
她清清楚楚听见有人喊唐洄,惊讶地回头看。这次她认出来了,那个背对着她正在向人道歉的正是唐洄。
她先是感叹这也太巧,在这里居然还能遇见唐洄。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唐明曳刚刚神色怪异,问他怎么了嘴硬不说,原来是因为发现唐洄。
许今收回视线,有些好笑地看向唐明曳。唐明曳眉眼冷淡,与她对视两秒,垂眸吃东西。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今问。
问了好几遍,许今才从唐明曳那问出他的真实想法。
“那就当他不存在咯。”许今没有丝毫压力地说。
她和唐洄分手,是唐洄对不起她。唐洄出轨都没压力,现在也是和他的出轨对象在一起吃东西。哪怕正面遇上,也轮不到她心虚。
该心虚的人是唐洄。
唐明曳仔细看了看许今,像是在分辨许今的真实想法。
许今面色坦然。
唐明曳轻笑了声:“行。”
两人若无其事继续聊天吃饭。
十米外的另一边,气氛显然没这么好。
骆敏敏抄着手靠在椅背上,也不吃东西了,冷冷瞪着唐洄,“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几天不见有心上人了?”
骆敏敏一向敏感,简直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唐洄晚一会接电话她都要歇斯底里。
唐洄很习惯她这样,所以把烦躁掩饰得很好,只表现出无奈。
他叹口气:“敏敏,你想多了,我刚才看见唐明曳了,觉得巧所以多看了一会。”
骆敏敏拧眉。
唐洄指了指:“不信你自己看。”
骆敏敏直起身探头望,果然看见唐明曳。
她脸色缓和了些,注意到许今,又问:“他对面那人是谁。”
骆敏敏猜测:“女朋友?”
“不是。”唐洄立刻反驳。
骆敏敏一顿,眯着眼打量了唐洄一番,“你怎么知道不是。”
唐洄:“……”
骆敏敏:“怎么?你认识?”
她冷笑一声:“看背影就能认出来,挺熟啊?”
骆敏敏:“说!她究竟是谁!”
“我不认识。”唐洄故作镇定:“他朋友我怎么会认识。”
“既然你不认识,你怎么敢笃定那不是他女朋友?”骆敏敏紧紧盯着他,语气跟审问犯人没什么区别。
唐洄再次叹息。
“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跟C市的许家小姐联姻。”唐洄:“他女朋友人在C市,这位怎么会是。”
唐洄也不知道那位许家小姐现在在哪,他猜应该在C市吧,要是来了A市,唐家肯定得搞出点动静来好好招待。
骆敏敏:“真是这样?”
唐洄:“真的。”
骆敏敏这才不说话了,但她始终用防备的眼神注意着那边。
许久,她望着那边摇了摇头。
“不对,”她肯定道:“那是他女朋友。”
闻言,唐洄不满地皱了皱眉毛,也没放在心上,只当骆敏敏神经过敏。
唐明曳和许今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们俩虽然关系好,但对对方没有超出友情之外的感情,要不然早该在一起了。
而且唐明曳怎么会为了许今放弃C市的许家?都姓许,许今却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镇女孩,不能给唐明曳带来任何帮助。前两天在唐老先生书房外,唐洄也听见了,唐明曳似乎同意联姻。
至于他刚才看到的唐明曳用许今杯子喝水——
也许是因为唐明曳刚好不想喝饮料,跟许今玩久了模糊了许今的性别,把许今当兄弟,一时忘记注意分寸。
唐洄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又过了一阵。
骆敏敏得意道:“我就说是女朋友吧,你看,手牵手呢。”
唐洄一滞。
骆敏敏:“看呀。”
唐洄像是才听懂骆敏敏在说什么,猛然回头。
不远处,唐明曳与许今背对着他们手牵手正在向餐厅外走。
走到门口,许今不经意回了下头。
对上唐洄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睛,她面色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