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是在三年前的夏天突然出现的, 他的第一个贴就发在澄明的校园论坛上，指选当时的一名特招生作为目标，开始了第一次的猎杀计划。一开始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发言, 直到第一个任务目标被欺负到自杀未遂后，那个差点间隔致人死亡的凶手获得了她当时最想要的奖励——她的爸妈复婚了。
如果只有一次可能是巧合, 但第二次的人也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那位同学即将欠一屁股债从小资产富二代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结果他家濒临倒闭的工厂突然接收到了一笔巨额注资, 危机解除。
这一下, 由不得大家继续怀疑，那些急于得到些什么东西又想走捷径的人纷纷走上了这条路。
只是欺负一个人而已, 被欺负的人又不是他们自己, 欲望会使人坠落，于是, 路人甲逐渐变得神奇起来, 他所有的计划都会有人一拥而上，而那些被他盯上的人无一例外，非死即伤，甚至连住进精神病院的也有两例。
路人甲平均每学期都会更换两至三个目标，具体行动的持续时间主要看对方能坚持多久。
但他是从三年前开始出现的，那个时候的嬴狮他们都还没有进入澄明, 直到一年后顾知寒才开始上高一。
顾知寒沉下脸道：“没人知道他是谁, 但他想伤害你，我不会放过他的。”
连清泽垂下眼睑，开始沉思。
从顾知寒的解释中可以得知这事跟嬴狮没关系, 但嬴狮的那句“拭目以待”感觉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顾知寒揽住连清泽的肩颈，抱着他安慰道：“泽泽, 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连清泽将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目光飘在空气中没有着落点，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知寒。”
琴室安静，连清泽没什么练琴的心情，又抱了一会儿他松开顾知寒道：“我饿了。”
顾知寒连忙道：“我们出去吃，你等一下，我喊司机过来！”
夏天的尾巴还没散，那些溅在他衣服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缓缓飘在连清泽周身，像泔水，又像过期得牛奶。
情绪冷静下来后这股被忽略的气味顿时变得明显起来，连清泽有些窘迫。
顾知寒仿佛没有闻到，笑着说：“我们去吃法餐，不过得先换套衣服，那儿可不接待未成年的高中生。”
连清泽特意离他远了点，但顾知寒毫不在意他身上的味道，拉着他往外走，路上遇到澄明的学生，那些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连清泽，想要做什么，又迫于顾知寒在场什么都没做。
他们早已自成体系，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并不会无脑得去欺负一个人。更何况澄明里还有很多监控。
如顾知寒这种身份的打架闹事被监控拍到仍旧会被处分，他们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校外，顾家的私家车到了以后，顾知寒让司机先带连清泽去了商场，怕连清泽尴尬，顾知寒亲自去挑选的衣服，等连清泽换好后又陪他去附近的发廊洗了头，最后才带着焕然一新的连清泽去了餐厅。
吃完午餐，连清泽的心情好了很多。
顾知寒放下刀叉，正赏心悦目得盯着连清泽优雅的用餐礼仪，脑子里忽然闪过琴室前那道可怜的身影，顿时眉心一皱，提议道：“泽泽，你今天要不先回去吧？”
连清泽摇摇头，拒绝道：“不，我不回去，我得回学校。”
他要让幕后主使知道他没那么好打败，不就是小小的校园霸凌？他在穿书前早就见识过最恶劣的，被泼水而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顾知寒很担心他，说：“那我找校长转去你的班，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
连清泽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谢谢你顾知寒，我会小心的，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为你怎么会多？”顾知寒挑起眉：“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好兄弟吗？我顾知寒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但你不可能面面俱到。
连清泽想拒绝他，张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说要保护他，可惜后来却是那个人伤他最深，他不希望顾知寒和他的未来会像他和那个人一样。
他抿了抿唇，有些生硬道：“顾知寒，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顾知寒只能不太高兴得同意下来。
两人回到学校，顾知寒一路护送他到教室门口才离开。
教室里的气氛还算和谐，教室后排，嬴狮的目光扫在他们身上，嘴角扯着讥讽，仿佛在嘲笑连清泽的不堪一击，竟然这么快就找了顾知寒来当帮手。
连清泽不想搭理他，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旁的裴小水脸色有些苍白，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在连清泽看过去时递过来一张小纸条，眼睛是一点不敢看他，视线紧紧盯着自己桌面上的习题本。
连清泽内心微动，掀开纸条。
——待在教室里，教室里有摄像头是安全的。
——任何人喊你出去不要理。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说话，会被针对。
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什么鲨鱼行动，不过是一群心里扭曲的学生搅合在了一起。
他的心底得到了一丝安慰，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心间徜徉而过，低下头时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了谢。
下午有班会课，班主任老许随便讲了两句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校庆话剧准备工作。
连清泽毫不意外的被选中了扮演罗密欧，这事他早就知情了，也没有意见，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敢投出来嬴狮演朱丽叶。
投票结束的那刻，连清泽听到教室后排传来冷哼，声音不大，但整个教室都因此安静了两秒。
《罗密欧与朱丽叶》□□有11个角色，除了他和嬴狮另外还有九个，也是反串，令连清泽没想到的是徐雯雯主动申请，出演蒙太古伯爵——罗密欧他爹。
连清泽扭头看了一眼徐雯雯，觉得她是故意的。
班主任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那服装……”
裴小水作为班长，站起来道：“服装已经决定了，由学习委员家里提供，道具则用班费采购，大家一起制作，争取在周四前准备好，剧本也已经做好了，我等会就发下去给大家，明天开始排练。”
剧本发下去，连清泽是最后收到的。
下课铃打响，班主任离开后，徐雯雯从后面走了过来。
一屁股坐到连清泽的课桌上，徐雯雯抢过连清泽的剧本，道：“虽然计划有变，你现在变成了鲨鱼计划的目标，但排练可不能迟到哦。”
连清泽的目光落在被她坐在屁股底下的课本上，表情淡淡的。
徐雯雯不爽他的反应，昂着脑袋用脚踹了一下他的椅子，道：“喂，别说我不帮你，你现在叫我一声爸爸，伯爵我心情好，也许会照应照应你呢。”
她一向是不参与那什么鬼计划的，不止她，学校里有点知名产业的都懒得参加，会参加的多数是一些心里不健康的人，像她这种身份的，就算要参加也得藏着掖着，所以连清泽的处境说危险其实也并没有危险到哪里去。
连清泽不知道这个，但他蹭过徐雯雯的车，那件事以后徐雯雯也没再招惹过他，由此可见本性不坏，他想了想，干脆道：“爸爸。”
徐雯雯：“……”
一拳像打在棉花上，徐雯雯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几个字：“你没有羞耻心的吗！”说着气鼓鼓得跳下连清泽的桌子，回去前还不忘把剧本扔回去。
她走回去，林雪顿时围住她问都说了什么。
徐雯雯骂骂咧咧道：“什么也没说，就是刚认了个儿子。”
连清泽扯了扯嘴角，竟然好心情得笑出了声，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来，目光带着打量。
后排有人吐槽道：“她不会这就开始发疯了吧？”
“不能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历史记录最快的一个也费了三周呢。”
“但是不疯很难笑得出来吧？”
“大概脑子有病？”
连清泽脸色一沉，收起了笑容。
手机在掌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屏幕里是雷啸刚给他发来的信息，也是关于鲨鱼计划的，发了很长一段提醒他注意安全。连清泽一字不落的认真看完，即使都是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他仍旧给雷啸回了“谢谢”，期间回头看了一眼，嬴狮不在了。
垂下眼眸，连清泽正想着嬴狮不会下午不来了吧，忽然看到桌前光线一暗，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了过来。
是嬴狮的手，骨节完美漂亮，苍白的肤色下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熟悉得指尖直接抢过他的手机，指腹飞快得按下一串数字，嬴狮将手机扔回去，高高站着俯视着连清泽道：“连诗语，你最好把我的号码背下来，有事的时候先找我而不是找别的乱七八糟的男人，认清你的身份知道吗？”
他金色的发被睡得翘起一撮，在头顶上十分俏皮，苍白的脸上那对厌世眼盯着他，眼神依旧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意外。
连清泽有些惊讶，但嬴狮说完就走，没给他发出疑问的机会。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通讯录里从七个人变成了八个人，多的那个人正是嬴狮。
背他的号码？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