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阵法全部都布置完毕之后，太阳几乎已经要下山了。
束林秋瘫倒在一棵树边，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说真的，这种体力活不逊色于插秧。”束林秋抹了一把汗，他的袖子已经湿了一片。
安下阵法需要弯腰画，而他画的范围很大，几乎是他们包下的整个山头。
而复杂的不只是画阵法，还有把山中的生物迁到别的地方，挪的走就挪，挪不走的大部分都藏在束林秋的储物空间里。
初见月能帮忙的，也就是在阵法上提供一点灵力，他是鬼，根本不累，所以很难代入，他和束林秋共情不了。
“你应该可以着手准备了。”束林秋把织魂灯回春画全都塞给初见月，“忙了一整天，我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哦，对，还得洗个澡……”
单单论身形来看，初见月比束林秋高了半个头，他微微垂着眸，盯着青年的的头顶，往下看，便是那张被汗水浸润的面庞。
“你就这样放心我一个人？”初见月开口问。
“不放心，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束林秋说道，“我一个灵力全无的费用，能帮上什么忙，唯一能帮你的也就是拿我的压箱底来给你布置法阵了，你看，就算是我能帮你布置法阵，让法阵运行的灵力也还是你提供的。”
“你这般笃定，我能成功？”初见月又问。
他作为堂堂鬼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然在如今这件事情上生了胆怯之心？
束林秋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就想开，毕竟初见月本应该是魂飞魄散的人，没想到还能保住魂魄，而且还有了可以恢复往日辉煌的意思，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紧张好像也很正常。
束林秋听过一部分初见月的事迹，就是比如他被现任鬼王给折磨了数年，才彻底灰飞烟灭的事情。
鬼王初勿净对于这位前任的是忌惮且厌恶的，不然也不会折磨他这么久，也不会想尽办法要将对方挫骨扬灰，让对方彻底灰飞烟灭。
在这样凌厉的手段下，不说能撑多久，就说初见月能够在那样强压的痛苦之下，还能保持自己的意识已经是非常强大的了。
当年鬼界的那一次篡位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即使初勿净谋划的非常缜密，甚至和那时候的大长老里应外合，也还是差点被初见月反杀。
……只可惜就差那一点，能够让强大的初见月耗干净体力的，是轮番的车轮战。
那位大长老死在初见月的手下，也是落得了再无来世的下场，而那位大长老也是个合道。
当年的初勿净和允沉，也不过是区区化神，初见月要收拾起来，简直比宰一只鸡还简单。
可惜据初勿净策反的人太多了，他们都觉得鬼解有初见月在的一天，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所以等初见月把破碎的鬼戒界收了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便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轮番的一起上或者是一个一个上，他们都恨不得咬碎初见月的血肉，可惜都在初见月强大的手段之下，他们反倒成了灰尘。
可惜，初见月还是败了，在轮番的强攻之下，再怎样强大的人也难免疲惫，即使他紧绷着神经，红着眼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却还是被人从背后狠狠地一刀刺穿了丹田。
灵台轰然破碎，能够最熟悉他的弱点的，也就只有这个弟弟，初勿净。
是了，那时候的初见月，虽然是冰冷残酷的战争机器，但他其实心底也有那么几处柔软的位置，是留给身边的亲信，可惜亲信似乎都不太喜欢他的行为方式，一个个的蠢的要死，一个一个的扑上去送，落得了灰飞烟灭，再无来世的下场。
杀红眼的初见月，甚至当场直接将初勿净给重伤，只是没想到鬼界的内乱，居然还会有其他人的出手。
该死的黑龙，该死的安破水。
安破水这个人向来不怎么老实，只是因为其他合道都盯着他，再加上那时候，合道三强中的两强，万剑宗宗主步徽清和神尊帝渊行他们的实力都是实打实的厉害，是经过上一个时代洗礼下来的，他们不像从前的任何人，面对有异心的人，他们是真的敢动手，这才让安破水收敛了很多。
安破水不在合道三强内，排第四，他似乎是有意让自己处在这个排名的，不动如山，铁打的第四，流水的其他。
安破水的狂主要是体现在妖界，他专横跋扈，不遗余力的打压凤凰，但是这也是他们那边的事情，其他人管不了，也只能盯着安破水不要来到他们这里做乱。
安破水似乎真的只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久而久之，其他人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死盯着他，当然还是会盯着的，只不过是力度放轻了而已。
“妖皇的面相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喜欢捣乱的人。”帝渊行如此评价，这话是当着安破水的面说的。
安破水只是闭着眼睛，即使是各方河道贿赂，他也坚持着自己在行宫中放浪形骇的日常打扮，破烂的长袍敞开着露出胸膛和过长的头发，赤着双足，一双象征着龙族的金色眼睛，要死不死的盯着所有人。
“我这不也没把手放在其他人那。”他只是懒懒的说了一句。
那时候初见月正好路过，他和安破水并不熟悉，他那时候也是合道三强之一，但他并没有轻视安破水的实力，他能感受到那张漫不经心的妖皇。实力并不亚于其他三强。
再加上初见月那个时候正专心致志的收复鬼界，整个人显着一副战争机器的状态，一张脸绷得死死的，发色眸色都很浅，本来给人的感觉应该是虚无柔软的，只是因为那时候他太过冷峻，导致这份冷意从头武装到发丝，整个人像是一尊冰雪刻出的雕像。
初见月自然知道那场战争他是怎么输的，虽然安破水没有露面，但是他却已经隐约的感受到了一丝与鬼界格格不入的气息。
冰冷的，窒息。
令人作呕的腥味。
随着这段时间的恢复和冷静，初见月逐渐想起了更多往事，当年初勿净那点三瓜两枣根本不够他造，即使对方直接捅他的弱点，初见月也很有自信，就算他会因此而死，他也可以把初勿净一起带走。
细节逐渐呈现，初见月眸子里愈发深沉。
“束林秋，我这段时间又想起来不少的事情。”初见月其实是有些担心自己熬不过这一遭的，想了想还是叫住束林秋打算把一些事情说给他听，让对方小心点。
“我这段时间又想起了很多事情。”初见月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开场白。
束林秋看见初见月有些凝重的神色，表情也跟着微微紧绷了起来：“你要说什么，我在听。”
其实他本来不想听的，因为这样真的很像初见月在交代临终遗言，他本来想对初见月说让他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他，但是初见月表情很凝重，很认真。
“我会落到如今的这个下场除了初勿净，很可能也有安破水的手笔，再加上先前在西离沙漠的时候，也有他的气息，当年九天玄凤的事情很有可能也是他一手促成，我不应该这样妄加揣测，可安破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初见月开口说道，“安破水已经存在了很久，甚至比我们还早，在沙漠的那个法阵，他便用凤凰血，将他所做的一切带来的杀孽，全都转移到南北寒身上。”
“南北寒应该死了很多次，这很有可能就是安破水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南北寒成了南北寒，明明已经没有再被他影响，可安破水依旧能够源源不断地从剩下的凤凰血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先前在天府井的时候，我在那条小黑龙身上也闻到了一丝凤凰血的气息，只是那凤凰气息很微弱，但是如今想来跟沙漠当中的凤凰血是如出一辙的，安破水在很多地方都放了凤凰血，让那小黑龙负责回收。”
“当然很可惜的是，那些凤凰血收集起来很难，所以那小黑龙屡屡失败。”
初见月说了很多话。
束林秋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其实他早就有猜测，安破水对于凤凰一类简直就是深恶痛绝，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似乎也不稀奇。
但是这类诅咒就相当于是用他人的命来抵自己做的孽，为什么安破水用了这么久，忽然想着要回收呢？
很有可能就是他用的那些凤凰血已经被耗干了能量，但是那些被耗干了的凤凰血依旧是有一些纯粹的灵力在。
而且上古黑龙从来就不害怕所谓的血债，他们就是靠着血上位的。
那么安破水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让九天玄凤被煞气吞噬的话，那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也许他的目标并不是南北寒。”束林秋想起在东陵皇城的皇陵，那里就有过凤凰血，“而是人间。”
束林秋这下子就明白了：“人间各界当中最弱小的，但是他为何能够在强者林立的四方大陆之下并且独立开来没有被其他同化？因为人间是制衡各界的存在。”
强大的修仙者，能让地动山摇，能引发天灾，他们可以碾碎人间，但是不行，因为人间有气运。
人间的气运不可逆转，若是随意逆转，便是在天道的功德上记了一笔红叉，这在日后的飞升道路上，是最强大的阻碍，它所带来的后果都是在最重要的时刻通通反噬。
曾经想要靠着自己强大实力搅动人间的通通，没有一个好下场，要么是在间接的时候暴毙，要么就是在好不容易可以大到飞升的时候被天道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