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渝辞倒是有些惊讶,甚至还难得地有些局促起来。她看着小谈递过来的手机,委婉却不失严肃的声明列在其上,底下评论区狂花一片怒剑两三。

  她知道,在目前数据为王的时代,艺人公开平台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甚大,即便是圈中好友,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鞮红背后一定为她周转不少,但是有些利益相关,纵使是鞮红也不能撼动几分。一条声明,已是鞮红能用自己的方式做到的极致。

  有声明后,不好听的声音确实少了一些,然而脑残粉该瞎还是瞎,大体上对于渝辞而言攻击并未减少多少。但是有这片心意暖着,也可抵去不少霜刀雪剑。

  她做了这些事也不会来自己面前邀功,虽然自己不会永远都不知道,但至少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小谈过来告诉自己,肯定不会知道。

  手机屏幕的亮光因长久未被碰触而渐渐暗淡,最后熄灭加锁。渝辞恍惚地坐在休息椅上,她出道至今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人在微时,身边一切就如被撕开了皮囊的内质,嶙峋的、丑陋的、狰狞的、鲜血淋漓地挂在眼前。应有的权益需要拼命争取才能保障,所谓的平等需要用财帛来换才能获得;人对你笑,定有所图,人待你薄,寻常不过。

  若有人愿给予一分恩,她定是铭刻心尖,有机会一定回报,可如今有一人将真心热腾腾地碰到跟前,不贪报答,无有所图,赤诚明亮的仿佛旭日朝阳,谁还能坐得住?

  “我……”渝辞捏着手机,漂亮的凤眸里碎光点点。

  “我知道渝辞姐也一直很关心鞮红老师,”小谈在她身边坐下,幸好他们身边没有多少人,说这些话也不怕被人听见,“但是每次都是在鞮红老师不知道的情况下。比如……”他想了想,这种例子简直不要太多,但是翻旧账难免会让渝辞更无措,于是便拿眼下的情况举例。

  “比如现在,渝辞姐明明看鞮红老师状态不佳很担心,却一直通过我去询问了解,这样时间一久无疑会让鞮红老师觉得,身边所有人都要比渝辞姐更关心自己啊。”

  渝辞被他说得有些赧然,低头下意识想去看手机,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还是人家的手机,赶紧还给小谈歉然道:“手机,忘了还你。”

  小谈接过手机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渝辞:“那我刚才想去问她,你为什么拦我?”

  小谈摇摇头:“因为渝辞姐你现在一下子跑过去,鞮红老师会更紧张啊。”

  渝辞不明所以:“为什么?”

  小谈无奈地都笑出声了:“渝辞姐,其实有时候微信真的挺好用的。”

  ***

  鞮红看到那个置顶头像在消息列表跳起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差点跟着跳起来。

  “小嫒小嫒小嫒小嫒!”

  “诶来了,姐咋啦?”

  鞮红指着信息数不断增加的页面指尖颤抖:“渝辞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偷偷去说什么了?!”

  “我去,六月飞雪啊姐,我一直就在这,你看着的呀。”小嫒恨不得现在就给她来场大雪以证清白。

  “这样啊。”鞮红捏着手机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不敢点开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有点夸张了。不就是喜欢的人给自己发了一箩筐消息吗?!还没追到手呢再不济也不可能是分手绝交之类的消息,有啥不敢看的!

  小嫒咬着吸管看身边抽搐的鞮红,念着幸亏她俩已经回到房车上,不然这模样让人看了去指不定通稿飞成什么样。同时她又觉得有点心累,怎么同样是交朋友,鞮红和渝辞两个人就能别扭成这种鬼样子。

  一个明明很担心却又不敢自己过来问,八百年不发微信,一发就是连珠炮,看把对方吓成什么样……另一个明明在意得不得了,都快因为对方茶不思饭不想了,演个戏还能被揪去魂儿,却偏偏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生怕……也不知道在怕个啥!

  服了。

  鞮红在沙发上坐正了,小嫒一看她那样差点给她把化妆箱搬来,看是不是要顺便洗个澡补个妆。

  当然鞮红没有那么庄重,只是小心翼翼的点着屏幕想生怕划破什么似的,几下简单的操作在此时的鞮红做来不要太困难。

  聊天窗口一打开,十几条长篇大论齐刷刷跳出来,鞮红心如擂鼓,点了个上到顶层,一条条慢慢看下来。小嫒在一边喝着咖啡看她,只见鞮红从紧张不安到满脸羞涩,又长舒一口气,渐渐转为平静,最后满面欣然。

  如果不是清楚情况,她还以为是哪家公司给鞮红发了张面试通过书。

  鞮红欣喜地抬起头和小嫒分享此刻好心情:“渝辞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小嫒心说你才看出来啊?

  “那当然啦!”

  鞮红:“我真没想到,她居然对我这么上心。”

  小嫒也很好奇:“她给你发什么啦?”

  鞮红:“台词剖析!”

  小嫒:“……”

  坐到鞮红身边也跟着看了半天台词剖析的小嫒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模样。

  心道不是我怎么觉得她比你还紧张啊!就像去相亲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说专业,一说起专业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情也不紧张了,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不带歇的那种。

  鞮红局促地捏着手机,小脸通红:“她真是太专业了,比其她我太弱了。”

  小嫒窒息了。

  这怎么就扯上专业了呢?!

  不是为什么最近自家老板越来越不正常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嫒回想自己跟着鞮红也算是寸步不离,到底是缺失了哪一环才令她追不上老板朝着诡异大道狂奔的步伐?

  片场没有在拍戏的时候声音很杂乱,加上天气冷,皮肤发干衣服臃肿,走动或是瘫在休息椅上都使鞮红心情烦躁。也正是有这个因素她才换到房车里休息。

  打开车门的鞮红深吸一口隆冬季节才有的冰寒之气,泡在暖空调里那么久,这一下倒也不冷,只觉得清凉入喉,滞塞多时的思维也打开不少。

  一瓢大雨毫无征兆地从云翳蔽日的天际泼洒而下,噼里啪啦浇在整个用黑布电网裹住的片场。鞮红就坐在车门旁的位置上,看天雨落人间,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水花,寒风氤着水汽湿润清凉地扑过来被车厢里的暖风中和掉,只余一片清风拂上面颊。

  岐飞鸾被冥昭踉踉跄跄拖到书阁里,书阁外暴雨倾盆,冬雷震震,交错蜿蜒的闪电撕裂天幕,寒光映亮冥昭那张鬼魅般的脸。

  “师、师父……”

  岐飞鸾被这副模样的冥昭吓到了,她的师父即便犯下恶行无数,却从没有将这副狰狞模样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一直坚信师父不会伤害自己,可是现在她不敢确定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了么?”冥昭行动间已经喘匀了气,除了鬓边发丝和袖袍边沿在暴雨倾倒时没来得及躲入屋内而有些被打湿,其余同平时没有分别。就那么懒洋洋往书架上一靠,瞧着她笑。

  “六排十二列三四五卷。”

  岐飞鸾一惊,隐隐传来的熟稔在她心头猛?拱,底下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但是之前受过的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她整个人有点发懵,岐飞鸾依言行到第六排第十二列书架处,抽出从上往下放置的第三、四、五三卷书,背抵靠在高大的书架,就着微弱天光,一页一页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