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嫒把渝辞迎了进来,千不想万不愿,渝辞还是坐在了鞮红身边的空位置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渝辞探过身子一脸关切,“是不是这几天太累没休息好?”

  鞮红咬着唇摇头,渝辞又伸出手来试她额头温度,鞮红扣紧牙关僵着身子没躲,幸好这回碰触转瞬即逝,没让她难捱太久。

  渝辞收回手有点郁闷,“现在倒是不热了,刚才……”说到这她突然反应过什么来,“你是不是被灯光照的不舒服?”

  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人身上白晃晃的袍子,鞮红面不红了,心如擂鼓。

  “来来来,渝辞姐鞮红姐,快吃饭。”小嫒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饭,手腕上还挂着两杯汤。“导演说休息会再拍。”

  像是为了让两人安心吃饭,小嫒补充了一句。

  可无论补不补充,鞮红是安心不下来了。她们休息的沙发中央有一个小茶几,小嫒就是把饭菜放在那上面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拿盒饭的声音,鞮红艰苦抉择,现在端着盒饭跑其他地方去就好像在脸上糊满大字:我躲的就是你。想吃饭,就只能转过头直面淋漓的鲜血!

  鞮红在内心给自己鼓气,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毅然决然一回头,正好撞上鲜血……不是,渝辞探究的眼神,鞮红张了张嘴,没出息的蔫了。

  渝辞看着鞮红视死如归的从包装袋里取出自己的盒饭,从便携餐具盒里刷的一下抽出银筷,长剑出鞘般决然,刀子似的眸光浸着血色缓缓落到一次性餐盘中白莹莹的米饭上……

  “……你要不要吃我带的?”渝辞没等鞮红有所回应,直接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焖烧杯,从餐具层取出干净整洁的勺子,连着里头温热的银耳雪梨羹一同递给她。

  鞮红愣了下,这才明白对方可能是以为她不想吃盒饭,自己刚才的眼神有那么可怕吗?不是,原来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形象吗?!当然鞮红是不会在过去式的问题上多做纠缠的,因为她现在遇到了比刚才更棘手的问题,看着面前退也不是接也不是的银耳雪梨羹,分明眼前是四至八道,周道如砥,可自己总能义无反顾往进退两难的罅隙里头钻。

  鬼使神差地道了谢,接过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这才感觉稍微适应了些,两人挨着头吃自己的饭,旁观全程的小嫒皱起眉,郁闷地挠挠头。

  ***

  定妆照的灯光永远是单调的,可鞮红看着近在咫尺的渝辞,竟觉得那光像是从幽林密处钻出,就这么肉眼可见的扭曲陆离起来。

  “岐飞鸾拿把剑。”导演在屏幕后开口,助理眼疾手快把道具架上贴着岐飞鸾索引皮贴的长剑取下递过来。道具架离渝辞的位置更近,渝辞抬手就将剑接了,却没有立刻给出去。

  鞮红不明就里抬眼望去,却见渝辞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博带宽袍下握着剑身的手指根根莹白,灯光照射下似笼着一层微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渝辞一侧唇角勾出微小的弧度,似浸了幽壑深潭的眸中燃起一束探究意味的光,无形庞大的威亚顷刻落下,如万钧巨石压覆在鞮红单薄的肩背上。

  一旁摄影师早就开始快速抓拍,肉眼不易捕捉的闪光并没有影响到画中人的情绪。

  恍如身至洞虚门那座长长的无名丰碑之下,山风烈烈穿林打叶而来,刮在耳畔都像是一把把削薄的刀片,鞮红缓缓屈膝单腿跪地,再抬眼已经眸如鹰隼,白昼般的光线落入她眼中瞬息被罡风席卷成四分五裂,碎作点点寒芒。

  她抬起双臂接过长剑,掌心抚上那一片冰凉,这是伴了她十九年的生死之侣,可她却没有舍给它一分留恋。所有的热烈,所有的注目都是属于那个人的。

  她看着她面上难以捉摸的神色,仿佛一眼望尽了无垠无尽的浩瀚星河之中,没有生死,没有悲欢,却似一道无形的音锤叩响亘古长眠的编钟,荡开神魂皆震的乐音。

  鞮红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做过最美的梦。

  梦,开始了。

  ***

  因为《子虚劫》是鞮红投资的处女作,一切基本上都是鞮红说了算,尤其是插入渝辞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演员,加上除了鞮红以外没有找任何流量级明星坐镇,所以即便找来了景珍这名名震中外的大编剧,也难上帝煌本年度摇钱树排行榜。别想什么好歹鞮红坐镇票房,景珍亲手操刀,鞮红前些年被贴上票房毒药的名号还历历在目,景珍任性起来那作品叫好能叫到网上盛评五年不衰,不叫座那也能不叫到砸锅卖铁倾家荡产。

  这俩苦主以前各自为营还算天下太平,现在凑出个早已经没落多年,冷得叫人吐血的武侠片……邬澔不用打算盘都能猜到大概会亏损多少,万幸不是帝煌掏腰包。

  既然都已经肉眼可见要扑了,那就低调开始低调结束吧。

  于是鞮红毁片史上最简陋的开机仪式结束后,插在鼎炉里的香还没烧到一半,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拍了第一条戏。

  影视拍摄不同于话剧表演,不会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来安排拍摄,第一条戏便已经是偏中前期的剧情了。影片前期主线是关于男主的一段历程,《子虚劫》男主名为竹沥,是当世集诸多心怀天下的仁心圣手为一堂的医谷冯翼谷中第一弟子,人称“素衣圣手”,年纪轻轻便誉满天下。只是江湖人人听闻,却非人人见闻,谁也不知道这盛名在身的冯翼谷第一弟子,仅仅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彼时江湖上横空出现一种摧人心脑的疫病,这种疫病经一种闻所未闻的毒虫“霓裳”为媒介大肆传播,只要被它在皮肤上咬一口,便有万千虫卵自血脉而入,以心尖血,脑中髓为食,朱颜白骨只在一夜之间。又适逢一整座城的百姓离奇失踪神秘事件,无所畏惧的少年人就这样踏上了寻找解毒之法,以及调查空城百姓失踪之谜的漫漫长路。

  在一次遇见危险之时,得一名神秘少女相救,少女感他胸中志气,愿意与他相伴同行。

  少女自然就是洞虚门派遣到竹沥身边的卧底——岐飞鸾。

  这场戏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竹沥拿着一只死去“霓裳”尸体,在灯下解剖研究,而岐飞鸾则抱剑守立一旁。明明暗暗的烛光下,少年满脸的专注和少女晦涩的神情形成明暗结构对比,非常有质感。

  鞮红拍完戏从屋里走出来,把剑交给一旁的道具组,小嫒跑过来把鞮红整个人都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避开了萧瑟的寒风。离当时她二人在景珍的卧室言之凿凿下定三个月的决心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因为鞮红的超额完成和正好隆冬时节的肃杀感与剧中情节融合的浑然天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导演编剧二人组一拍大腿就定了开机时间。

  眼下正值阳历十二月份,正是北风无情,万木萧条的时候,影城傍晚灯火通明,像一条火龙呼啸着直窜云霄,撕开那晦暗朦胧的暮色耀亮中天。鞮红站在客栈过道的槛栏旁四处张望,寒风像生了触手似的在她脖颈上点戳,冰冰凉凉的寒气打着圈儿伺机钻入她因动作撩开的衣领,引起一阵寒战。

  “鞮红姐,你找什么呢?”小嫒把盛着热腾腾排骨汤的保温罐递给鞮红,也顺着她目光看,冬天的夜黑得早,才五点半整个夜幕就沉沉降了下来,映着一众古色古香的灯笼和剧组灯十分有趣味。

  鞮红从夹层里取出折叠勺展开,还有些不死心的张望,“小嫒,你有没有看到渝辞在哪啊?”

  拍电影和拍电视剧有很多区别,其中极为关键的一项就是电影的导演基本上会全权操刀,也不会分成两个组同时进行,导演刚刚在拍她和男主的镜头,那么现在的渝辞必然是空闲的。

  小嫒挠挠头,也有些不确定,“渝辞姐……我好像也没见到,要不我一会去问下吧,姐你先喝汤,一会不还有一场吗。”

  鞮红“嗯”了声,舀着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大概念在今天第一天拍摄,大多数都是男主为重的剧情,鞮红就负责在旁边杵着扮酷,这种新奇的感觉还真是头一回。想着第一版岐飞鸾和现在这一版差别不是一般大,她从前都演的是一些乖乖女或者傲娇大小姐之类的角色,这回岐飞鸾倒是让她有点暗暗过瘾,可是每当导演喊完“cut”,穿上羽绒服抱上暖手袋,却没有人可以听她分享这种乐趣。

  “鞮红老师,鞮红老师!”

  清朗的少年音从身后响起,鞮红一转头,恰见男主竹沥的扮演者手里捧着一堆乌漆嘛黑的东西朝她跑过来,少年脸色红扑扑的,像是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急于同她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电影的剧情真是想秃了脑袋,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设定,根据七魂八命九生九世重新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和鱼玄机不太一样,鱼玄机是我写之前大概就知道要着重刻画哪几个情节,而且鱼玄机毕竟也是历史人物,万变不离其宗。但是这个故事的话,要让鞮红渝辞感情加温,又要把这个全是包袱的故事穿插着讲好不让大家觉得无聊,还真是一点经验也无。权当一个新的挑战吧!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

  因为这篇文之前的断更,其实成绩真的不太好了。玉玉前阵子有几天对新坑很疯魔,迫不及待想给大家讲新坑的故事,对这篇文更是淡了许多。但是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小天使们留下的评论,尤其是看到有小天使说很喜欢渝辞的坚韧,喜欢鞮红的烂漫,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这么说挺夸张但是真的是事实,就是因为还有你们愿意继续看,玉玉才有力量把这篇文写完。这篇文离结束还有起码三段历程,捏拳头。

  这篇文其实开文之前有想过很多种写法,也有很多很多想法想融在文中,玉玉也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其实成绩惨淡也有玉玉断更的元素,但更多的时候玉玉在想,是不是还是哪里写的不够好,最近常读很多很棒的小说,觉得自己和他们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总能写好的吧。其实玉玉自认为比较强的是剧情设定,和人物,对于情感的细腻变化,那种若有似无的撩拨,性张力,还有行云流水的抛梗,真的太弱太弱了。玉玉会继续努力的,很感谢有大家的陪伴。我一定争取给你们看到更好的作品。

  感谢在2020-05-0900:21:24~2020-05-1201: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anbujian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意错林、kanbujian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bujian20瓶;八爪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