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的伙食比不得皇宫,简简单单几菜一汤。

  萧启给闵于安夹菜,殷勤的很。

  闵于安一筷子还没伸出去,她想夹的那块八宝野鸭就落进了碟子里,她筷子顿了顿,萧启冲她笑得讨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她筷尖换了个方向,落入自己碟中,从善如流地接受萧启无微不至的服务,一顿饭基本没怎么夹过菜,眼神落在哪道菜上头,下一秒,萧启就会意给她夹了过来。

  别说,这人讨好人起来还是挺让人适用的。

  闵于安咀嚼着她细心剔好刺的鱼肉,鱼肉嫩滑,轻轻一抿就好像要在嘴中化掉,像极了……眼前的人。

  “公主,”萧启总算开口问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昨夜,微臣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总算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闵于安眸光微沉,却没回答萧启的问题,对她的自称很不满意:“什么微臣,你是我的驸马,讲究那么多君臣之礼作甚!”

  “微臣”这二字听着真是刺耳至极。

  萧启被她说得理亏,这不是心虚吗……好吧好吧,不管什么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是我的错,这不嘴瓢了么,还没改过来,”萧启不好意思地笑,随即保证道,“我以后不会了,公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闵于安放了筷子,木块与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闵于安哦了一声,反问:“驸马是指什么?不妥之处又是什么不妥?”

  萧启怔了怔,这怎么好说?这怎么说的出口啊?

  她瞧了瞧旁边服侍的人,犹豫了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为首的柯壹诧异,却没表现出来,她看向闵于安,得到首肯后,带着人退了下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柯伍被她拽着,不得不跟着她,等出了门,盯着柯壹眼神犀利,看得柯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柯伍也不说话,只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我这正吃瓜吃得好好的,你就给我拽出来了!你赔我的瓜!

  屋外两个人用眼神你来我往,屋内萧启却松了口气,现在就好多了,人多实在说不出口啊。

  她咬咬牙,忍着羞耻问:“昨夜微臣喝醉了,记不太清,可有冒犯到公主?”

  闵于安眉眼弯弯,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脸,好整以暇看着她,看得她脸越来越红。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闵于安了然,随即想,骗我这么久,吓吓她好了。

  “哦~冒犯啊,我不记得了。”

  “喝过合卺酒,驸马就醉得很了,我本想着不能让驸马趴桌子上睡,便拿帕子打算给驸马擦洗擦洗,谁知才一靠近,你就……”

  尾音拖得极长,吊足了人的胃口。

  被吊胃口的人都急死了,吊人胃口的人还有心思欣赏她这副急得跳脚的模样。

  “就什么?”萧启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奈何这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说下文,逼得她不得不追问。

  “就扑过来了呢。”区区几个字,给萧启震得几近魂飞魄散。

  !!!

  她强打精神,问出最想问的问题:“那公主可有看到……”

  闵于安没等她说完,自顾自道:“还顺带手扑灭了烛火,然后,就……”

  她适当地留白,给这人一定的消化空间。

  萧启如释重负:幸好幸好,记得熄灯,小公主这么单纯一个小姑娘,应该不懂得什么男女之事的,没看见就好,没看见就好。

  哪知道事实的真相完全相反,她高兴得太早了。

  她以为的单纯小姑娘,早把能找到的小册子研习了好多遍,以对待先生教学的态度,严谨认真翻来覆去,不说倒背如流,但各种~还是如数家珍的。

  这就不担心了?将军,你放松的太早了,我都还没开始出招呢。

  闵于安跟着她笑,没再说话,她拿帕子擦了嘴。

  多谢款待。

  鱼肉,很美味呢。

  ***

  用过这顿不知该算是午膳还是晚膳的饭,便到了日落时分,侍女撤下盘碟,端上了清嘴用的茶水。

  主卧里,几乎是与上午完全相同的场景。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轻微的呼吸声、翻书声构成了室内的所有声响。

  萧启攥着《六韬》,一手捻着书页,随时准备翻页,看起来很专心的样子。

  闵于安也随她,学着她拿了本书,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看她两眼转换下心情。

  于是新婚第二天的夫妇,不抓紧时间恩爱缠/绵、交流感情,居然就这样虚度光阴。

  到宫里送了白绫就紧赶慢赶着回来看二人相处进度的韦嬷嬷,趴在墙角听门里的声音,急的不行。

  早上不是还挺好的嘛!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哪有新婚的夫妇单独相处时还看书的,这公主也是的,撒撒娇说说软话驸马爷不就只能哄着她了?

  读什么圣贤书啊,书能有人好看?

  这可不行!

  该老身出马了!

  韦嬷嬷眼神一凝,决定亲自出马。在宫里呆久了,她早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她推了推学着自己撅着屁股趴墙角的柯伍,压低声音:“去,你去厨房吩咐下人烧水,准备些沐浴用的东西,公主驸马要沐浴了。”

  柯伍正聚精会神听得正来劲呢,冷不丁被她推得晃了晃,差点没摔一个屁股墩。

  不敢挑衅她的权威,又耐不住自己的多嘴:“这还早着呢,天都没黑,烧水早了些吧?”

  用的是气声,两人很有默契,听墙角也听得很有经验。

  起码得等我听完啊,我倒想知道她们能读多久的书,文绉绉的,假正经。

  说着就打算继续趴回去听。

  韦嬷嬷眉毛一竖,不怒自威:“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话,再不去就扣你的月钱!”

  身为公主身边最有资历的嬷嬷,确实是有这个权利,也结结实实扎到了柯伍的死穴。

  “哎别,”柯伍肉痛道,她答应着,往外头走,“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吗!”

  月钱总共才那么点,再扣扣就没了!

  虽说明里只是公主的侍女,但身为暗卫,凭本事吃饭,公主大方,发下的赏金并不算少,足够她用的,各种福利待遇足以让人眼红。

  但银子嘛,谁会嫌多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

  月钱都是到了自己嘴里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了!

  柯壹带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往回走,正巧撞见不情不愿走路慢吞吞的柯伍,那嘴撅得都要碰到鼻尖了。

  “……”柯壹问,“谁惹你了?”

  柯伍白她一眼,反问:“你说呢?”

  除了韦嬷嬷,还真没人能把她管到这份上,一物降一物啊。

  柯壹了然:“她让你干什么?”

  “去吩咐人烧水,说要给公主驸马准备沐浴用的东西,要不你替我去吧?”

  柯伍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怕她不同意,扯了她的袖子声声恳求:“好嘛好嘛,你就替我去吧,我还急着回去听墙角呢!”

  柯壹:“……”

  “好。”柯壹话音还没落地,眼前人就跟风一样地跑走了,她望着柯伍的背影,也是无奈。

  柯壹把字条往兜里伸出推了推,想必公主现下是没什么心思看的,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

  “咚咚咚。”

  门被敲响的时候,萧启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终于结束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跟小公主相处会如此煎熬?

  萧启瞥一眼认真读书的闵于安,高声问道:“何事?”管你什么事,能救我于水火之中就是好事。

  韦嬷嬷:“公主,驸马,水已备好了,您二位现在可要沐浴?”

  沐沐沐沐沐沐沐沐沐沐沐浴?!

  高兴得太早了,这可不是好事啊,还不如继续坐着。

  没等她拒绝,身侧传来女子的轻笑:“驸马可要与我一同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