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莜睁眼看了眼手机，跟以往醒过来的时间差不多。
因为这段时间天天跟着顾兮一起早起背单词，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的生物钟, 摒弃了赖床的习惯。
起床洗漱完, 林莜换好了衣服下楼。
一眼就看见林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正在一边翻报纸一边等着吃早饭。
“爷爷早啊！”
今天要跟顾兮一起出门, 林莜心情好, 一路几乎是颠着从楼梯上下来。
下了楼梯便扑过来搂着爷爷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看出是考试考好了, 爷爷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给掰断了。”
林老爷子当她是这次成绩进步斐然所以开心得没边儿了, 先乐呵呵地夸了她两句, 又怕她骄傲，夸完之后再板着脸叮嘱道：“最近表现不错，不过还是要继续保持才行, 须知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道理……”
“知道啦, 知道啦，贵在坚持贵在坚持。您老人家这话一年能说八百回, 这首诗我都能倒着背下来了！”
林莜怕爷爷大清早就给她上思想政治课, 赶紧卖乖撒娇, 坐到爷爷的身旁, 手挽着爷爷的胳膊, 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爷爷, “我这次考得这么好，连老林都给我奖励了, 您就没点儿表示吗？”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脸上仍旧是嫌弃的表情，但心里头却很是受用。
自家的小祖宗自从上了高中以后, 叛逆得不像话，成天跟她爸爸对着干，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贴心小棉袄过了。
“什么老林？没大没小，你管你爸爸叫老林，你管我叫什么？还奖励，我不罚你就不错了。”
林莜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就算不给我奖励，是不是给人家顾兮点儿什么鼓励鼓励人家，她这次可是又考了第一呢。”
林莜嘴上是跟爷爷讨奖励，其实是希望爷爷能夸一夸顾兮。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顾兮总是紧绷绷的。
尽管在林家住了两三个月了，好像从来没有放松过，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督促她学习。
就连这次她陪顾兮去疗养院看她奶奶，也是自己死皮赖脸硬要跟着去。
林莜也并非对疗养院感兴趣，她感觉如果自己不主动往顾兮心里前进一步，顾兮就还是将她和林家分得特别清楚。
她不喜欢这感觉。
她猜想，顾兮可能是因为寄人篱下，所以在自己的世界里画了个圈，将自己禁锢在了里面，不想越雷池一步。
林莜希望顾兮能走出那个圈，但显然指望顾兮自己想明白是不太可能的，她脸皮有多薄林莜明白得很。
林莜想，还得我来拉她一把。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个心地善良又热心肠的好人呢？
除了顾兮始终游离在林家的边缘外，林莜还发现，顾兮在学校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看她跟那个李希洺表面上好像是成了朋友，但她们每天在车上道别之后，顾兮便不会再提起她。
林莜有几次问过顾兮：“你在学校难道跟李希洺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从来都没听你说过，跟别的同学呢？就没有值得说一说的吗？”
当时顾兮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无非是上课考试，不然就是在做题。大家都差不多。”
那会儿林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想可能火箭班除了宋言那伙人之外的学霸都跟顾兮一样，是个除了学习没有任何兴趣爱好的刷题机器。
直到她几次在学校的活动室里或者图书馆里，看到火箭班的人也跟别的班的学生一样，有说有笑，玩玩闹闹，才知道只是顾兮和别人不一样。
就算林莜心再大也感觉到了，顾兮一直待在一个封闭的壳子里头，不言不语，从来没有真的敞开过心扉。
顾兮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独自前行的旅人，在大雾之夜下的山林和漫漫长路之中，始终孤寂无依地默默前行。
林莜只要想到这个画面，心里就忍不住地发酸发胀。
所以她想好了，她打算先冲破这层迷雾，主动进入顾兮的世界里。
等敲开顾兮身上的那层壳子，再将她拉到阳光之下，让她接受林家人成为她的家人，自己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从最开始对顾兮的敌视和厌烦，经过三个月的相处，林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当初的心情转化为希望能跟顾兮长长久久相伴下去的心情。
林莜想让顾兮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你明明还有我啊。
林老爷子没想到林莜居然会主动为顾兮讨奖励，觉得新鲜：“嗯，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成绩进步都是人家小兮的功劳。不然就你这个懒虫，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好好学习这件事？”
“爷爷您不能这样，我在这儿夸顾兮，你怎么还数落起我来了？”
林莜朝着爷爷做了个鬼脸：“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顾兮了。”
她怎么这么慢？不会还没起吧？
走到顾兮房门口，发现她早就已经起来了，正戴着耳机背英语单词。
听到林莜进门的声音，顾兮回过头：“今天休息，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我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待的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
林莜单手扒着顾兮的椅背，从顾兮的耳朵摘下一只耳机给自己戴上，跟顾兮一起坐在桌前，听着耳机的单词，嘴上跟着念一遍，脑子里在拼写。
林莜坐着不老实，摇摇晃晃的，距离顾兮越来越近。
顾兮嗅到了林莜身上传来的香气。
那股不腻人的甜香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拨乱了顾兮的节奏和思绪。
毫无感情的女声念出来的单词，每一个音节穿过她的耳朵，却并没有记在脑子里。
顾兮难得的走神。
她暗暗调整姿势，让林莜的侧颜正好落入余光里，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林莜眼睫毛的卷翘纤长。
一直到所有的单词念完，顾兮的视线和思绪还停留在林莜的五官上。
还是林莜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顾兮才意识到耳机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声音。
“好啦，单词背完了我们可以去吃早饭了吧？”林莜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每次听英文单词都像是听到催眠魔咒一样，让她忍不住犯困。
顾兮点了点头，让林莜先出去，她好换衣服。
林莜出去之前，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是秦怡昨天给她和顾兮一人一条的项链。
“秦女士的给你的项链要戴起来，不然我亲自来给你戴。”
顾兮：“……”
林莜出去之后，她拉开抽屉，红丝绒的托盘上，是秦怡给的项链以及林爷爷送的玉佩。
摸着手腕上的表，顾兮轻叹一声。
她跟林莜的同款，似乎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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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林家人全部出席，林老爷子听说林莜要陪顾兮一起去看望疗养院里的奶奶，欣慰又满意地点头说：“嗯，是该去看看，你顾奶奶小的时候还抱过你，给过你糖吃呢。”
林莜早就想问了，“我小时候什么时候见过顾家人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她这话，秦怡先笑了起来，“你能有什么印象？你那个时候不过才两岁，能记住就成精了。”
那会儿秦怡和林培明刚回国不久，秦怡还是位名不经传的画家，林培明也刚刚开始创业，林老爷子还跟顾兮的爷爷住在同一个部队大院里。
彼时小顾兮就因为父母成天吵架，常常被丢在爷爷奶奶这儿住着。
林老爷子带着儿子媳妇，还有刚刚满两岁的小孙女林莜去拜访老战友的时候，三岁的顾兮正好也在。
两个小孩年龄相差不过一岁，林莜说话还有些不利索，顾兮倒是已经词能达意，但因为父母经常吵架导致顾兮有些内向，不爱说话。
林莜虽然话说不清楚又走不稳，却活泼爱闹，一点都不怕生，总是拉着顾兮这个屋子走走那个屋子逛逛，嘻嘻哈哈的，没个玩具也玩得不亦乐乎。
“你那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儿大，才学会说话没多久，就跟在小兮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甩都甩不掉，跟小兮的小尾巴似的，还说要嫁给小兮姐姐。后来小兮没跟你一起走，你回家哭一路。”
秦怡一边说一边还拿手比量林莜那时候的身高，说到女儿的没出息，哈哈笑个不停。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操？谁啊！这肯定不是我！
林莜听得心里一咯噔，完全没半点笑容。
谁喊她姐姐啊！两岁的小孩知道什么？干嘛这个时候拿出来公开处刑？！
什么嫁给她……我一定是疯了我。
林莜脸上热了起来，都不敢往顾兮那边看她的表情，指不定顾兮已经挂上了嘲笑的表情！
可是，又有点在意……
她抬头，偷偷往向坐在对面的顾兮的方向瞥一眼，好死不死顾兮也恰巧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相触之后立刻分开，看向不同的地方。
林培明也想到她们小时候的事情，乐呵呵地说：“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跟秦怡都忙，你奶奶走得早，爷爷就经常带着你去顾爷爷家蹭饭吃。哎呀，小兮爷爷奶奶做饭的手艺都好得很，一桌子家常菜能将人舌头都吃下去！”
说着林培明看向林莜说：“那个时候每次我跟你妈去接你，你都抱人家小兮不放手，就是不肯回家，还非要把姐姐一起带回家。如今倒好，你小兮姐姐真上咱们家来了，你倒是完全不记得了。”
回忆起往事，林老爷子也是直乐，附和林培明，“对对对，我记得，哎呦小莜那估计是刚回国不适应，眼前就小兮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长得又漂亮得跟个娃娃似的，她可不是抱着就不撒手了吗？”
林莜听着他们的对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抓着顾兮的衣角叫姐姐，撒娇要嫁给她的场景……
顿时，她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染缸，脸一下子爆红。
尴尬又羞耻，林莜匆匆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问顾兮：“你吃好了没有？赶紧出门了，不然天都黑了！”
面对大人的调侃和他们口中小时候的事迹，别说林莜了，顾兮也有点尴尬得坐不住。
“我吃好了。”
林莜赶紧起来，拉着顾兮出门。
一边穿鞋一边说：“晚上不用等我们，我们自己在外面吃！”
秦怡看出两个孩子不好意思了，笑着说：“人家小兮脸皮薄，没想到咱们家小坏蛋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林莜回头看了秦女士一眼，撂下一句“烦死了”，拉着顾兮出门。
林家的司机老张已经把车开出来，看到林莜和顾兮出来，便将车门拉开，“老爷子说两位小姐要去疗养院，让我送你们过去。”
林莜本来说坐公交去就行，最近她已经很习惯坐公交了。
顾兮却说：“坐车去吧，快一点，公交车太慢了，再晚该堵车了。”
疗养院在近郊，公交车要坐很久，而且人员和人流量都比去瑞泽的路上要复杂，她不想让林莜吃这种没有意义的苦头，特别是为了陪她去看奶奶。
林莜听她这么说便欣然同意。
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一开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顾兮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林莜看向她问：“你笑什么呢？你是不是在笑我小时候的事情。”
顾兮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林莜直接搂住她的脖子，假凶道：“不许想那事了！”
顾兮在她怀里笑得更开心：“不是笑话你啦，是觉得你小时候还挺可爱。”
林莜问：“哦，小时候挺可爱，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如小时候可爱吗？
顾兮微微抬头看着林莜，眼中含笑，说了一句：“现在也很可爱，只不过小时候的小莜还会叫我姐姐，现在的小莜什么时候才能再叫我一声姐姐听听？”
顾兮软软的话，和那声“小莜”让林莜心噗通噗通地跳，全然不受控制。
林莜生硬地用气恼的语气道：“神经病，什么姐姐，土死了！”
说着就扭头去看窗外，假装生气。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舍得放开顾兮，一直搂着她。
顾兮看着她红透的小耳朵，唇边忍不住漾起笑容。
也没舍得从她怀里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依靠了一路。
好可惜，顾兮心想，不记得小时候的小莜了。
叫着姐姐，说要嫁给她的小莜，肯定可爱得让人想要亲一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兮：什么时候再叫姐姐？再想嫁给我？
林莜：……这肯定不是猛1我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