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轻只想看看, 这辈子的江璃到底是不是国师。

  她撕开江璃的领口检查完,发现并无端倪,就趴在她身上,把脸颊贴了过去。

  江璃呼吸一紧, 她动弹不得, 只能用言语道:“阮小姐, 请自重好吗?”

  阮轻轻却理直气壮地凶她道:“你别说话!”

  江璃:“?”

  江璃觉得好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可心口处的温腻却让倏地哑声。

  女孩把细腻的脸蛋贴在了她心口处,耳朵正紧紧依偎着她的肌肤,刹那间,细小又绵密的电流从相接的地方升起,滑过心脉处,再流往脊骨,不疼,却很容易泛起层层叠叠的痒意。

  江璃呼吸急促了。

  阮轻轻却还是闭着眼,安静地听她的心跳声。

  很久以前。

  她深夜不成眠, 也曾这样趴在江璃心口处。

  那时候, 江璃会揉着她的脑袋, 用淡漠的嗓音问她:“陛下还不睡吗?”

  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 可那双为自己梳理青丝的手却有着别样柔情。

  “马上就睡了。”阮轻轻抱着她蹭了蹭脸, 神态愈发慵懒困倦。

  “那便睡吧。”

  “国师,”阮轻轻闭上了眼, 还是在叫她,又含混地问:“你心口处为何怦怦作跳?”

  江璃动作略顿,淡然道:“既然活着,这处便总要跳动。”

  阮轻轻举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迷迷糊糊的反驳:“不是的,国师这里跳的很快,与常人并不相同。”

  而如今,江璃心口处的跳动频率,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砰砰砰。

  砰砰。

  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因而江璃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暧昧在漆黑的夜里肆意蔓延,江璃分不清心中所想,也不知道真实所愿,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哑声开口:“阮小姐?”

  阮轻轻没回答。

  “你……可以起来了吗?”

  阮轻轻没反应。

  直到自己的心跳彻底平复,江璃才听见阮轻轻吐息平稳,还正打着清浅的小呼呼,明显是睡得香甜。

  江璃:“……”

  可真行。

  江璃想要起身把阮轻轻放到旁边,可她浑身还是如同被禁锢一般无法动弹,她试图叫人,可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呼喊,不仅没进来帮忙,还“咔嚓”一下给门落了锁。

  江璃:“…………”

  算了,就这么睡吧。

  梦里。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

  连绵不绝的雪上之上,质朴竹屋门前,阮轻轻把手伸出屋檐,接了几片素白色的雪。

  “又到冬天了啊。”她低语喃喃。

  飞扬凛冽的寒风卷起她的长发,那原本乌顺的三千青丝,如今已经变的跟雪一样素白。

  她还不满三十岁,却早生华发。

  江璃看得心里一痛,拿上披风给她盖好肩头后,又从背后拥住了她单薄的身体。

  “从前,你很喜欢下雪天,每次大雪纷扬过后,你就要拉着我出去,陪你去梅园堆个圆滚滚的雪人。”江璃轻吻她颊边,小心翼翼地问:“轻轻,你现在还想再堆个雪人吗?”

  “不想了。”阮轻轻勾着唇角,视线落于远方,淡淡道:“阿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的轻轻已经长大了。”江璃转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又抚了抚她的脸,难掩心碎:“可若是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

  阮轻轻笑意收敛,什么都没说。

  她的眸光越过层层雪山,落点在不知名的地方,那双杏眼本该天真澄澈,如今遍布哀泣与沧桑。

  江璃总觉得她要哭,却深刻明白如今的阮轻轻已经哭不出来。

  “轻轻……”

  她欲拢她入怀,那白发美人却拿纤纤玉指点在她心口处,朝她巧笑倩兮,问道:“要来吗?”

  无需再多言,她们便拥抱在一处,从屋外到屋内,衣衫不自觉间褪尽,长燃着的篝火却烧的愈发旺盛缠绵。

  天黑了。

  长夜将至,有人注定了要不眠不休。

  可就在此时,苍茫雪山上忽然升起刺耳呼啸声,黑云大片压过,暗影逐步侵蚀,阮轻轻似有所感,便起身拢住衣服,拧着眉按下从左臂处升腾而起的黑雾,提剑出了门。

  “轻轻!”江璃叫她。

  阮轻轻抿着唇,挥手封住门,同她说:“别出来,等我。”

  手里那把剑名叫九霄,还是当年黎芊璇在时,阮轻轻特意找能人巧匠,用世间最坚固的玄铁为她精心打造。

  可黎芊璇奔赴战场时,并未提过这把剑,说舍不得,然而到最后,阮轻轻还是让它重出天日,饮血无数,不见红不回鞘。

  鬼怪魔物纷涌而至,阮轻轻手起剑落,便将其轻易斩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黑影和乌云逐渐散去,月光照彻了阮轻轻眼底的血色,妖魔鬼怪都呈溃散之势,只余一道苍厚混浊的声音在雪山之间不断回荡:“吾主,请您归位。”

  “吾主,请您归位!”

  江璃出手击溃了那最后一道残影,将阮轻轻拥入怀间。

  那满头白头的女人跪于雪地上,抓紧她的衣襟。

  她终于流了泪,还颤声道:“阿璃,你亲亲我……”

  “求你,亲亲我……”

  江璃抬手扣住她的后颈,用唇覆盖住了那冰凉如雪的唇。

  ……

  再醒来的时候,阮轻轻觉得眼眶酸酸的。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却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仅仅能想起来的,也只有极为悲伤的感觉。

  “真奇怪。”

  江璃还没有醒,仍然被她压着,阮轻轻看着两个人的姿势,不免脸红,还起身整理好了凌乱的衣服。

  昨天她是睡过去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

  她就直接睡了过去,连正事都忘了?

  阮轻轻懊恼不已,连忙重新布阵施法,为江璃检测,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会?”

  江璃正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着阮轻轻还在动手动脚,她一个没忍住,就捏上了女孩的手腕。

  阮轻轻正是专注的时候,被她这么一拉,恰恰好好失了平衡,还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唔……”

  感觉到唇上的触感后,阮轻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江璃在做什么?

  阮轻轻连忙起来,脸红的要命,江璃却反应了一下,才抬着指腹抿过唇上,说了句:“这也不能怪我。”

  阮轻轻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不疼,倒是跟小猫撩水一样,软绵绵的,乱撩拨人。

  江璃动了动唇,还不等再说什么,阮轻轻就跑开了。

  她独自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江敏卉,问:“江璃魂与魄皆缺了一角,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江敏卉自然不知。

  但江敏卉知道一件事:“若魂魄缺失,行为肯定会与常人有异,可小璃从小就并无异常,怎么会是魂魄缺失?”

  阮轻轻摇了摇头,说具体原因还不知道,但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她以血为引,给江璃写了个效果极为明显的护身符,要她贴身佩戴。

  那符箓一拿起,江敏卉就察觉到了期间浩瀚恢宏的灵力,她不敢耽搁,连忙叫江璃下来。

  可江璃却拒绝了。

  江璃冷声表示:“说实话,我其实并不信这些,而且我觉得我们最近牵扯过多,应该先保持距离冷静一下。”

  江敏卉:“???”

  阮轻轻呵呵一笑,用指尖生火,把那符箓烧成中间含着一抹红的透明水珠,又踮脚掐着江璃的下巴给她强行喂下。

  阮轻轻转身对江敏卉道:“江奶奶,您放心,吞下去的效果比贴身佩戴还好。”

  江敏卉连连感谢,却看见一旁的江璃眉头紧皱,表情怪异地问:“阮小姐,你是在变戏法吗?那东西真的能吃?”

  “江璃!”江敏卉气的狠敲拐杖,大骂道:“你是憨批吗?你怎么会是我的孙女?”

  江璃不说话了。

  阮轻轻却说要跟江璃单独说几句话,把她带到了隔壁房间。

  阮轻轻在打量江璃,她那眼神很奇怪,说不清楚里面到底盛装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江璃莫名被看的不舒服。

  她直言道:“能别看了吗?”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像她了,”阮轻轻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因为你根本就不完整。”

  江璃一头雾水:“什么?”

  阮轻轻来到她身边,扯着她的领口,要她弯下腰,跟自己脸颊贴近,然后才笑眯眯道:“你不需要理解,反正呢,你一定要照顾好现在的身体,等我把完整的你给找回来。”

  到时候,她的国师就能回来了。

  阮轻轻在江家用了早饭,过后就摆阵设法,用寻踪之术追寻江璃所剩残魂,只可惜,阮轻轻手段用尽,也没能算出那缕残魂位置,倒是换了个方式,推演出了破局之法。

  北方?Z市?

  要去这个地方吗?

  阮轻轻得到结果后就准备离开,临走前,她又对江璃笑笑,软声道:“江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江璃听的似懂非懂,神情也十分复杂。

  回去以后,傅叶秋还没离开,见她过来,女人弯了弯凤眼,温和道:“改变主意了吗?”

  阮轻轻问:“改变什么主意?”

  傅叶秋眼眸微黯,声音放低:“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阮轻轻:“你说去Z市?”

  傅叶秋:“嗯。”

  阮轻轻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因为我之前答应了要给两只小鬼超度,而且白绣莲那边我也还要再看一下,所以今天走不了,大概要明天才行。”

  阮轻轻说让傅叶秋先回去,可傅叶秋听到她的话,却勾起唇角道:“那我改变主意了。”

  阮轻轻:“嗯?”

  “我也明天走好了。”傅叶秋把行礼往旁边一推,同阮轻轻道:“左右无事,不如等你一天。”

  阮轻轻问:“不会耽误你吗?”

  “不会啊,正好我也想休息,”傅叶秋拉着她的手把她牵过来,扬了扬眉梢:“而且,轻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有吗?

  一时间阮轻轻还真的想不起来。

  阮轻轻那点茫然被傅叶秋尽收眼底,她垂下眼眸,情绪不明。

  良久,傅叶秋松开手,摸出来一根女士香烟,按火机点着。

  明明灭灭的火光在她指尖闪烁,又映在那张端秀漂亮的脸上,让她在阮轻轻面前刻意收敛的凌厉气势外放显露。

  傅叶秋嗓音又沉又低:“答应跟我游泳的事,轻轻,你真不记得了吗?”

  “啊,”阮轻轻拍手道:“我想起来了。”

  她没有察觉傅叶秋那稍有的异样,还伸手夺过傅叶秋正抽着的香烟,笑言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嘛,你也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傅叶秋夹了夹空空如也的手指,重新恢复温柔:“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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