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情况吗？
季浮舟和叶听风同时呆愣在原处。
明明她们都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但迎面撞上突然折返的程观月，却都莫名有些心虚。
好像是她们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程观月靠在墙边，盯着那边的两人说不出话来。
从她的角度去看，刚出电梯一抬头, 就见两人好似拥抱一般的姿势, 站在叶听风的家门口。
季浮舟身上的衣服也是叶听风的。
她不过才下楼几分钟，季浮舟就从叶听风家里来回了一趟吗？
还是说, 季浮舟本来就一直待在叶听风的家里？
或许她也早就将程观月和叶听风之间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
季浮舟只是不想见到她。
程观月自然而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才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假装自己不在。
这也是程观月曾经担心过的问题。
她害怕自己哪怕已经站在了季浮舟的家门前，亲口对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季浮舟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哪怕她实际上在家。
程观月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因此也早就准备直接去公司找季浮舟。
至少这样的场合她绝不会直接跑远。
但眼下的情况却绝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季浮舟跟叶听风在一起。
她们看起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亲密。
看到两人站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气场，程观月只觉得无比刺眼。
叶听风不过就比自己早来了几天，竟然已经跟季浮舟如此亲密了吗？
明明在多年以前，叶听风连话都不敢主动跟季浮舟说，而在季浮舟眼里, “叶听风”这个名字也几乎是查无此人, 至少绝不是什么会让她放在心上的人物。
凭什么？
叶听风比她早的这几天，是凭什么跟季浮舟熟稔到如此地步的呢？
程观月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压进掌心, 几分刺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理智。
至少没有立刻冲上去质问她们。
程观月沉默的这片刻里, 季浮舟也愣了愣神，初时的尴尬过后, 也没听到对方质问的话语，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就是故人重逢而已。
季浮舟无意间地捏紧了那串捡到的钥匙，冰凉的钥匙压进掌心, 她忽的回过神来。
“这个钥匙……”季浮舟举起那串钥匙，问程观月，“是不是你丢的？”
否则程观月也没理由再往回跑一趟了。
这一声打破了那诡异的沉寂，程观月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表情怕是不太好看，勉强弯了弯唇角，朝季浮舟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这温和的一声之后，她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
她看起来跟过往也没什么差别——
跟隔着屏幕看到的那个人物形象也差不多。
总之明面上交往起来是个会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
季浮舟与程观月对上视线，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真诚到让人难以怀疑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
恍惚只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看了一眼过往。
季浮舟很快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也对她回以一笑：“嗯。”
就这么简单地应了一声。
也没有更多的寒暄了。
就连笑容也带着些腼腆，不因为变得胆怯或羞涩，只是混入了疏离。
但也没有夹杂着任何厌恶和抵触。
仿佛就只是看到了一个寻寻常常的故人而已。
程观月说不清心底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酸涩多一点。
高兴是季浮舟没有讨厌自己，自然也没有恨自己，甚至很有可能并不怪罪自己。
酸涩是因为距离自然而然的疏远了。
曾经的季浮舟，只要远远地看见程观月，眼底都会亮起光，然后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进去了，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投注到程观月身上。
她会先远远地招手，如果周围没人，就会大声叫着程观月的名字，在那同时就匆匆朝程观月跑过去。
不管她原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凡看到程观月的影子，她就毫不犹豫地掉头转向。
无一例外。
但是现在没有了。
此时此刻，季浮舟只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有十米吗？或许没有。
她没有走向程观月，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一步。
投过来的视线也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程观月看不到她眼底的光了。
“钥匙——是你的吗？”
季浮舟再次晃了晃指尖挂着的钥匙串，叮叮当当的脆响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着。
她们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
程观月回过神，点了点头：“是我不小心丢下来的，谢谢你。”
季浮舟终于走向了她。
“那省得我们再跑一趟了。”
季浮舟在程观月面前停下来，微微抬起手，等着她回神。
程观月慢了一拍才想起来伸手，还带着几分温度的钥匙落到她的掌心，哗啦一声轻响就落定了，手掌被那点微末的重量压得轻颤了一下。
季浮舟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程观月记得那是她感到不耐烦或者不自在的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
程观月的存在仍是给了她几分压力。
“下次记得收好。”季浮舟想了想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像是没话找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叶听风。
叶听风一直站在原处没打扰她们，接收到季浮舟的求救信号，才主动开了口。
“早点回去吧。”叶听风这话是对程观月说的，“我刚刚已经通知司机了，他一会儿就到楼下来接你。”
这回是彻底堵死了程观月半夜再往回跑的可能性——
就算跑回来，起码司机也会通知叶听风一声。
偏偏叶听风还是有正当理由的：“你一个人在C市，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自己打车也不安全，我跟司机说过了，他一直送你到门口的。”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留下来住一晚算了。
程观月差点对着叶听风脱口而出。
但叶听风电话已经打了出去，而且当着季浮舟的面，程观月也不好跟叶听风发火，只得压着性子将怒意压了回去。
“而且你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吗，坐了这么久飞机也该累了，不好好休息明天迟到了可不好了。”叶听风继续提醒道。
“……多谢关心。”程观月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听风这么喜欢说废话呢。
程观月在心底也是咬牙切齿。
但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司机明显还没有到，叶听风和季浮舟都不想把程观月请回自己家做客，但是让程观月一个人在外面空等也不太像话。
于是三人便僵持在了原处，一个个面面相觑着，既没有新的话题，也没有叙旧的意思。
程观月倒是有心跟季浮舟聊几句，但叶听风杵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里藏着几分警告。
而且季浮舟疏离的态度很明显，程观月一贯伶牙俐齿，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起头。
也撂不下面子。
当年程观月毫不在乎地目送着季浮舟远去，如今再巴巴地主动凑上去，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装作因为工作偶遇才是最顺其自然的和解方式。
却没想到在这里就这么戏剧性地撞上了。
最后还是季浮舟先开了口，她往后退了那么几步，侧过头去看叶听风，装作关心地问道：“司机什么时候到啊？”
叶听风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答道：“刚刚他回复说要一刻钟，现在应该还剩不到十分钟。”
季浮舟看了眼程观月，提议道：“不如我们把程老师送到楼下，陪她一块等一会儿吧吧。”
这样免于担心程观月一个人在外面出事，也尽到了礼数。
总归比直接请进家门来得好。
叶听风点了点头，她也不想真的让程观月出什么事，因此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余姐和司机。
一是确认他们知情，免得程观月是真的一时冲动做出了什么不过脑子的事，虽然可能性很低，不过也是以防万一。
二来便是让他们安排人处理好程观月入住的事。
好歹是个大明星，不仅仅是要住得舒服和安全，其他方方面面的隐私和便利问题也很重要，这方面余姐要比她们有经验得多。
“走吧。”叶听风看了程观月一眼，提醒她移步。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默契无比，程观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她也做不出别人送客，她还觍着脸硬要留下的事。
她有些烦乱地扭过头，按下了电梯键。
没什么人来往，电梯很快就停下来，三人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里安静得过头，谁也没说话，只余一地无声的尴尬。
好在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三人出电梯的脚步都有些匆忙。
叶听风走在最后，落后季浮舟一步，在走出楼道大门前拉了她一把。
季浮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听风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把大衣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
外面的夜色寒凉，有些微的风从楼道口吹进来，就沾了些寒意，从领口灌进去自然是冷的。
大衣多扣了一颗扣子也不会更保暖一些，但钻进去的风少了一些，也就没那么冷了。
季浮舟愣了愣，低声说了“谢谢”。
程观月停下脚步转回头的时候，叶听风已经松了手，直起了身，但两人的距离依然近得刺眼。
“怎么了？”程观月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季浮舟随口应道，“先在楼里等吧，司机应该可以开到楼下？外面应该挺冷的。”
“他说到楼下会打电话。”叶听风补充道。
叶听风说着，倒是又想起来多问了程观月一声：“司机的电话你应该有吧？”
不是通过网络联系的社交账号，而是电话号码。
网络难免会出些故障，紧急情况之下自然还是有电话最保险。
程观月点了点头：“来之前余姐已经把这边相关的人的联系方式都给我了。”
当中还包括了季浮舟的。
只是她之前申请了好几次，季浮舟都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她又拉不下脸说自己连发了好几个申请还被拒绝的事，但有联系方式总是关系开始的第一步。
眼下这倒是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程观月心头一动，抬头看了季浮舟一眼。
“说起来，浮舟以前的账号和电话都换了吗？”程观月问道，“之后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可能都要打扰到你了，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还没等她点开自己的账号，就听到季浮舟毫不犹豫的一声：“还是不用了吧。”
程观月怔了怔，抬起头就见季浮舟神情有些尴尬，好像是在为自己拒绝得太果断而懊恼着。
但季浮舟没有改变主意。
“毕竟你现在是明星嘛，我手机经常丢，被别人捡到就不好了。”季浮舟解释道，“而且你们开完演唱会就回A市了，不一定能再碰上面——所以，还是算了吧。”
直白点来说，季浮舟觉得自己跟程观月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工作上的事我也只是打酱油的，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叫人转告我一声就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很乐意去帮大明星的忙。
程观月的笑容微微僵了僵。
若季浮舟的话勉强还能说得通，但叶听风在一旁的补刀就绝对是故意的了。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要事’要通知到她的话。”叶听风刻意咬重了某些字音，说着顿了顿，尽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我可以帮你转告。”
程观月：“……”
作者有话要说： 叶：见缝插刀（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