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这一天, 龙忻领到了文化课的总成绩单，看到上头每一项都是优秀，她的心情好得不像话。
她从上课的地方一路捧着这张成绩单回到了十八楼, 把成绩单上的每一个字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连最下方的领导签字栏上的领导签名, 她都看了不下五遍。
这个领导字写得真好看。
行政姐姐盖的公章也很正。
真是一张完美的成绩单。
假如教授中午有回来休息，龙忻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可是沈再青带得实验课要考试了, 中午要忙着给学生们准备实验材料和试剂，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龙忻不想打扰她，留着晚上再告诉她。
成绩单看得太入迷了，走到十八楼01室门口的时候, 龙忻才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她现在是人形, 抬眸就和这个陌生女人的视线平齐。
陌生女人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保养得很好, 看上去不太显老, 龙忻不好推测她的真实年龄。
她穿着一身黑，连肩上的挎包也是黑的, 站在那里很有气势，目光也是咄咄逼人，龙忻不自觉就绷紧了身子。
陌生女人好像打量了她很久, 似乎从自己出电梯起, 审视的目光就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龙忻把成绩单收好, 走上前，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你要找谁？”
陌生女人张了张嘴,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我是沈再青的妈妈。”
龙忻原本还很警惕的目光一秒变得慌乱，张嘴叫道：“阿......阿姨。”
“你、你、你是来找教授的吗？”她的嘴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结巴了。
纪苇珊拽了拽挎包的带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摇着头道：“不是，我是专程来来找你的，龙忻。”
“我们进去谈吧。”
纪苇珊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等着。
龙忻虽僵硬，但大脑还是转动的，她立马意会，赶紧上前按开密码锁。
她听教授说过，她和她妈妈的关系不太好，平常通电话少，走动也很少......
按理说她出现在三号楼的概率约等于零。
可为什么教授的妈妈会突然来找自己？
是要打听教授的情况吗？
几秒钟的时间，龙忻的脑袋里就闪过了好几种可能性。
“请进。”密码输入正确，密码锁滴滴滴响了几声，龙忻将门拉开，将纪苇珊请了进来。
纪苇珊一进门就开始打量自家女儿住的地方，并笑问龙忻：“这么没有防备心，相信我的话是真的？”
龙忻扶着门，僵硬地笑了笑：“相信，您和教授长得很像。”
敬语都用上了。
这脸变得够快的。
纪苇珊的目光在龙忻身上扫了一眼，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龙忻没时间换鞋了，赶紧去给纪苇珊弄喝的。
她很想现在就给教授打个电话，但估计教授不太方便接。
她偷偷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纪苇珊。
好吧，她可能也不方便打。
“阿姨，您要喝茶还是喝咖啡？”
“一杯水就好了，谢谢。”纪苇珊的目光在客厅扫了一圈，又延伸到厨房、阳台等地。
看了一圈回来，龙忻的水也倒好了。
看着龙忻站在一旁等着她耳提面命的模样，纪苇珊笑了笑：“你找个位置坐吧，我不是来找沈再青的，主要是想找你聊聊。”
“你不用给她打电话或发短信，我是背着她来的。”
“并且不希望她知道。”
纪苇珊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龙忻拉过凳子，坐在了纪苇珊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如果要交谈的话，面对面可能更方便些。
“阿姨想和我谈什么呢？”龙忻坐得笔直，手指在裤子上轻轻摩擦，不由自主地紧张。
纪苇珊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然后道：“谈你和沈再青的事情。”
“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纪苇珊抛出的这句话像雷一样，在龙忻耳边炸开，炸得她脑袋嗡嗡的。
但这件事情十分严肃，不能开玩笑，她稳住心神，否认道：“没有这回事。我是教授领养的小龙，我们之间是领养关系，怎么可能在交往？”
如果龙忻没看错的话，纪苇珊脸上的笑透着讥讽，不过很快又敛起。
纪苇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段视频，放在龙忻面前。
“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纪苇珊给龙忻看的视频，赫然就是那天她和沈再青在观景平台上的热吻录像。
视频是从高处拍的，将她们两个的脸拍得一清二楚。
龙忻忽然攥紧了拳。
心里骂道：杨贺禹这个小人！
纪苇珊看破了她的心思，平静地说：“这段不是杨贺禹录的，是我自己录的，我当时也在现场。”
龙忻懵了。
所以她们是被抓了个正着？
“沈再青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就算她现在跟我的关系不好，我也对她知根知底。”
“她会让你这样亲她，说明她心里是对你有感觉的。”
“所以你还想说你们之间一点感情上的纠葛都没有？”
龙忻太不会狡辩了，如果现在和纪苇珊对峙的是沈再梁，他一定把冒头指向杨贺禹，拿他挡挡箭牌，说形势所迫，不得不这么演。
但是到了龙忻这里，她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反而被纪苇珊牵着鼻子走了，三两下就把真心话吐露了出来：“我喜欢教授，但我们并没有确定关系！”
纪苇珊冷笑了两声：“没有确定关系还算你们理智。”
“不然我今天跑这一趟，就要变成给你们送处分通知书了！”
听到处分通知书这几个字，龙忻脸色变了变。
她瞥了一眼纪苇珊胸前戴着的工作证，看到了她的名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名字还出现在自己成绩单的领导签字栏。
她刚才将这个名字看了不下五遍。
纪苇珊发现了龙忻的目光，手指在自己的工作证上点了点：“我刚从教育局转到龙管局，六月初的事了，你手里的那张成绩单还是我签的。”
“后面考核的资料也会经过我的手。”
龙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的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她，教授的妈妈好像不喜欢自己。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表明我的态度，我觉得你和沈再青并不合适，希望你们及时止损。”
果然，下一秒，龙忻就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她喉咙哽塞，干干地问：“您、您觉得我们什么地方不合适？”
纪苇珊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请你理解，我希望我的女儿找到的是屋檐，能为她遮风挡雨。而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只能在她的庇护下躲雨。”
龙忻眼珠晃了晃，脊背伸得很直，她很想反驳她，但组织语言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她现在连人的资质都没有。
更别说在人类社会立足所需的事业、资产、人脉这些东西了。
她统统都没有。
教授带着她会不会像带着一个拖油瓶？
龙忻的脊背弯了下来，但她仍旧不甘心，她和纪苇珊说：“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成为教授的屋檐。”
大家不是都夸龙聪明？教授也夸她聪明，不会的东西她可以学，死命地学，还怕学不成吗......
纪苇珊讥笑了一声：“你知道从零开始积攒有多难吗？我要给你多少时间，十年二十年？”
“你觉得沈再青等得起？她已经三十二了，现在就处在她人生的黄金阶段。”
“你知道前阵子她准备了两年的科创项目被刷下来是什么原因？她会告诉你吗？告诉你了你又帮得了她吗？”
纪苇珊的一番话，把龙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压垮了。
她确实像她说的那般无能。
“我现在还没有逼她太紧，是因为沈再青答应我了，说三十五岁之前一定会安定下来。如果她自己找不到，就由我来安排。”
“两年多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我就实话实说，我宁愿这段时间空着，也不愿意她找一个庇护不了她的人。”
“你听明白了吗？”
龙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听明白了。”
“但是，我还是想问，”她声音很轻，“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能满足您的要求？”
纪苇珊笑了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
她也停顿了一下，把龙忻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才缓缓地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达到这个要求之前，绝对不能出现在沈再青眼前。”
又变天了，夏日的午后经常发生这样的现象。
上一秒还晴空万里呢，下一秒蓝天就被密布的乌云吞噬了。
离纪苇珊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龙忻一直坐在凳子上，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她的脑袋里重复播放着纪苇珊对她说的话。
以及她答应纪苇珊的话。
她们出去游玩拍的照片都贴在沙发旁边的照片墙上，龙忻一抬眸就能看到。
她望着照片上或笑或闹的沈再青，眼前浮上了一层水雾。
她对着它们轻声问道：“教授，你会等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有预感了吧，别担心啊，先苦后甜甜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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